“剛才為什麽那麽說？”
    九溪園書房，就剩了方衛東父子。
    “我說的是實話啊，不是為了小鹿的麵子，我才懶得找借口。”方嚴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
    “不是，我是說你為什麽不說的委婉點。”坐在書桌旁的方衛東，把剛才被林經緯挪動了地方的蟠龍擺件，仔細的擺在了原來的位置上。
    “因為接下來善巧在川北的工程還有很多，這次湖弄過去，下次二伯還得動歪心思。”
    《劍來》
    “其實吧，你林伯伯也不算動歪心思，畢竟整個行業都是這種風氣.......”
    “哦？爸，你既然這麽理解他，為什麽不鼓勵我和二伯合夥幹呢？”
    雖然自始至終方衛東都沒有明確表過態，但方嚴早從老爸的言語間聽出了他也不讚同的意思。
    “我覺得不值.......人啊，能在社會上有一個好名聲太難了，你現在有了這個平台，要珍惜羽毛。”
    方衛東悠悠道。
    他不知道兩年後會發生什麽，自然還是站在利弊得失的角度在替兒子考慮。
    方嚴卻想到了別的東西，一時沉默了下來。
    “坐好，哪有在老子麵前蹺二郎腿的。”
    方衛東抬腳踢掉了方嚴支在大腿上的腳。
    “嗬嗬。”
    方嚴收拾了一下心情，忽然笑著問道：“爸，你去足浴城應酬的時候，被我媽逮住怎麽辦？”
    “我從不去那種地方！”方衛東大義凜然道。
    方嚴撇撇嘴，起身從書架上拿下一本厚厚的《卡耐基傳》，隨手翻了一下.......
    “咦，大漢足浴儲值卡.......”
    “.......，快收起來，別被你媽看到！”老方變了臉色。
    “爸，你既然從沒去過，這張卡肯定不是你的，說不定是我忘到這兒的........”
    方嚴聽話的收起來了，不過卻是收到了自己的口袋裏........
    “爸，就算你沒去過好了吧。假設你去了，被我媽逮住了，你怎麽辦？”
    當著老爸的麵，名正言順的貪汙了儲值卡，方嚴又接著問道。
    “兔崽子.......”
    老方罵了一句，想了想才道：“首先，我能保證不被你媽知道。”
    “假設她知道了呢？”
    “那我就好好給她解釋，你爸我是出了名的潔身自好，就算為了應酬去那種地方，也不會亂來，可以做到堅守底線。都是為了生意，我好好和你媽講，她肯定會理解我的。
    這點你要向我學習.......”
    方衛東靠在椅子上呷了口茶，老神在在。
    “哦.......”老方說的都是空話、大話，沒有任何參考意義。
    ‘或許看到實操才能有所啟發？’
    方嚴想了想，起身準備下樓。
    不過他今天反常的和方衛東聊起這個話題，後者似乎察覺了某些端倪。
    “怎麽了？去洗腳被小鹿抓到了？”
    “嗯。”方嚴暫時停住了腳步。
    “你小小年紀去那種地方幹什麽？”
    “和您一樣嘛，應酬.......”
    “.......”
    老方噎了一下，輕輕揭過此事，轉而關心起兒子來：“小鹿那麽好哄你還搞不定？”
    “關鍵是.......”
    方嚴歎了口氣：“關鍵是，小鹿是和阿羞一起去找的我.......”
    “哈......”
    隻笑出一聲，方衛東為了不顯得‘為老不尊’生生把接下來的笑聲憋了回去。
    “這倒是有點難辦.......”
    幸災樂禍的老方憋笑憋的很辛苦。
    “想笑就笑唄.......”方嚴不以為意，撂下這句話以後轉身下樓。
    .......
    另一邊，林經緯兄弟三人離開九溪園後，林智彬在車上發了一路牢騷。
    今晚他的確被方嚴搞的有點沒麵子。
    “二哥，我就在這兒下吧。”林經緯在自己住的小區門口下了車。
    “嗯，老三，回頭你再和阿嚴好好聊聊，過幾天我再找你們。”
    林智彬依然不死心。
    這和他的心態有關，在聽說善巧的項目後，林智彬就認定了自己出麵，侄女婿無論如何都不會拒絕。
    今天談的不順利，就像是有人搶了他的錢似的。
    兩位兄長駕車離開後，林經緯並沒有馬上回去，反而掏出手機打給了方衛東。
    “喂~”
    “喂，經緯哥，既然阿嚴已經那樣說，這件事就算了吧。”方衛東以為林經緯又是來當說客的，便首先亮明了態度。
    “嗯，我已經想通了。”林經緯的話卻讓方衛東大為意外。
    “想通了？”
    “嗯，阿嚴前途無量，犯不著為這點事冒風險。”
    林經緯一下說到了方衛東的心坎裏。
    但老方也有疑惑，林經緯今晚能陪著兩位兄長過來，事先肯定也是想在此次工程中分一杯羹。
    可就這麽一會兒，怎麽忽然改變主意了呢。
    似乎猜到了方衛東的疑惑，林經緯主動道：“你知道，我為什麽改變主意了麽？”
    “為什麽？”
    “剛才在你家，我看到那個黃花梨擺件，想起了阿嚴去年也送了我這樣的東西。你是他爸，以後我也是他爸爸，我當然不能給女婿拖後腿了.......”
    “嗬嗬，是這個意思。”方衛東是有點心虛的。
    “以後啊.......”
    林經緯忽然有些傷感的說道：“以後咱老哥倆年齡大了，都還得指望阿嚴呢.......”
    “經緯哥，那也是你的半個兒，給咱們養老送終是他的責任。”方衛東也動了感情。
    “這話說的，我又不是沒孩子，我兩個女兒呢。”
    林經緯笑道。
    不過他自己也清楚，小鹿從小被慣壞了，想讓她頂門立戶.......很難。
    而兜兜年紀又太小，成長的速度未必有林經緯衰老的速度快。
    林經緯起於草莽，年輕時為了多掙一毛錢，沒少得罪人。
    等他年老力衰的時候，如果下一代如果沒人能撐場麵，還真說不好有人會找麻煩。
    雖然大哥、二哥家都有男孩子，但侄兒哪有從小看著長大的女婿香啊.......
    再者，去年溫莎那件事也讓他有了危機感。
    剛好又是方嚴幫他化解了危機，自己年齡越來越大，林經緯不由生出一些為自己、為家人提前鋪排後路的無奈。
    “衛東，你和阿嚴講，我再努力幾年，以後隻要他和小鹿能照顧兜兜，我攢下這點家底都是他們小兩口的.......”
    “說這些幹什麽，咱們還年輕著呢.......”
    掛斷電話後，方衛東在書房坐了好一會兒。
    不知不覺間，人生已過半，四十多歲雖然在外人看來可以稱作年富力強，但此時人的精力、體力都開始走下坡路了。
    所以林經緯那些隱含落寞的話，讓方衛東產生了感同身受的觸動。
    不過，比起老林，方衛東自認為自己的晚年生活不用擔心.......
    ‘我可是有兒子的，有沒有本事先不提，至少孝順！’方衛東欣慰的想到。
    “衛東，大漢足浴的服務不錯吧？”
    正樂嗬嗬想著心事的方衛東聞聲，聞聲豁然轉頭。
    嚴玉芳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進了書房，笑的陰森冰冷。
    而‘孝順兒子’正倚在門框上抓著一塊西瓜邊吃邊衝老爹憨厚的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