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被遺忘的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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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萬柔然騎兵在近乎毫無抵擋的情況下將平城內的守軍殺了個七七八八,隻一輪衝擊下來,還能組織起來的抵抗力量就已不足五千。
    當然,柔然人針對的可不止軍營這一處,在解決了軍營中的主力部隊後,針對平城的這一場奇襲已經達到了應有的效果。
    之後,柔然主將命令幾名偏將分別解決城內可能藏兵的區域,他自己則帶人徑直朝著城主府而去。
    雖然柔然人的目的是平城內的那座太廟,但能解決平城內的舊貴族也能算額外之獲。
    除了兵卒,柔然騎兵對城內百姓也沒有留情。
    而在城內百姓尚未反應過來之前,騎兵所過之處已是遍地哀嚎。
    那些來不及躲藏的,幾乎都死在了不留情的刀刃下。
    沒有人知道今夜平城內會死多少人,也沒人知道這場屠殺何時會終止。
    城主府內,愉快的酒宴還在無憂無慮地進行著,不知道消息的初流番依舊緊皺眉頭。
    與此同時,酒興正酣的曹雲突然接到手下的稟告,說的就是城中突然而起的騷亂,以及這夥不知從何而來的人馬。
    起先,曹雲隻以為是哪幾家紈絝子弟當街縱馬,但越聽越意識到形態不對。
    曹雲來不及與讓人解釋,在手下人的帶領下,也是在在場所有人不解的神情下離開了這邊。
    一直鬱鬱寡歡的初流番也注意到了這一幕,他與其餘兩人交換了個視線,三人不約而同想到一起去了。
    難道說是柔然人那裏已經開始有動作了,不然這種時候曹雲是不可能有這麽大的反應的。
    雖然三人都不敢確定,但心底裏都是此般希冀的。
    離開後的曹雲立刻穿上軍裝鎧甲,領著幾十名親軍就要去查探具體情況。隻不過一行人方離開城主府,就遇上了已經到了府外的柔然大軍。
    曹雲見此情形,心頭陡然泛起一絲涼意。雖然還未打過照麵,但他已經開始把事情考慮到最壞的可能了。
    人群中,熱汗查騎馬向前。
    這些柔然人堪堪從屍山血海走出,每個人身上都有一股血腥味,如此混雜到了一起更讓人畏懼。
    熱汗查看著還有些不明所以的曹雲開口問道:「你是曹雲?」
    曹雲早年間也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所以即便麵對如此場麵他也不為所動。
    曹雲聞言淡淡道「是我,閣下是?」
    到這裏,曹雲的話就已經是明知故問了,但這番言語不得不說。
    熱汗查聞言笑道「我們是豔羨平城已久特來此坐坐。」
    在對麵人群中,曹雲還看到了個頗為熟悉的麵孔,正是那常明屠。
    及至此時他也反應過來,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安排。
    再之後,熱汗查等人再沒有多餘的廢話,擒下了曹雲眾人。
    曹雲還有大用,所以沒有被立刻處死,但是城主府內的其他人就沒這些好命了。
    一隊隊柔然兵卒下馬,主將沒有任何安排那就是可以搶了。
    城主府內,尚還沉浸在溫柔鄉的所有人還沒意識到今夜就是他們大部分人的死期。當一隊隊柔然士兵破門而入的時候,死神便也拿著鐮刀衝向了他們。
    這一夜,城內的各處都將是生與死之地,平城就是那個最大的修羅場。
    在拿下曹雲後,柔然人便將目標對準了太廟裏的那些靈牌。
    雖然不少牌位都已被幾任皇帝接去了洛陽,但平城太廟裏仍舊有許多牌位,大多都是鮮卑還隻是部落之時的前輩祖先。
    隻要太廟裏有地,柔然人一樣不落通通帶走,這些都是將來談判時可以言明的籌
    碼。
    第二日,在東方天際堪堪露出一絲魚肚白的時候,平城內的煙火氣卻隨之熄滅。
    經過一夜的屠殺,城內早已是遍地屍骸,慘不忍睹的景象。
    長街上,昨日還是一派熱鬧之景,今日便已是淒淒慘慘。
    偶爾甚至仍能看見些人影,隻不過都是被柔然追殺的普通百姓。
    昨夜後來,尚還能組織起戰鬥力的那些柔然兵卒在某一時刻突然從南城門突圍而去。不過熱汗查等人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甚至沒有驚訝,也沒有追擊的意思,逃也就逃了。
    隻不過一夜,平城便沒了。
    如此大的動靜,這消息卻是過了很久才傳到洛陽。
    那一日,在元恪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勃然大怒,他盛怒之下甚至連帶著誅殺了一些舊貴在洛陽的殘餘勢力,其中還包括一些家屬親眷。
    其實元恪氣的不止是平城內舊貴族的無用,還有對於前線宇文泰的失望。事到如今,從河西到西北之地的全線潰敗讓元恪越來越看不懂宇文泰的行為了。
    ————
    高歡部自從進入沙漠後就完全失去了與外界的聯係,不到千餘人的部落在進入沙漠後不到七日人數便驟減,到最後隻剩下五百左右。
    沙漠上白日陽光灼曬,初春之時還好沒有太烈的太陽。
    而到了晚上,刺骨的寒冷又讓沒每個人難以忍受。
    這是高歡部進入草原的第十日了,幾乎每個人都快要到極限,包括高歡本人。
    嚴重的缺水、缺糧與身處極端地區讓所有人都再也難以忍受。
    高歡的嘴唇已經幹裂的開了好幾道缺口,但他還是舍不得去喝水袋裏僅剩的那些水,因為這些人在關鍵的時候很可能會救命。
    高歡走走停停,也是真的太虛弱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原本的大部隊到如今人數越來越少,大量的馬匹也在趕路的過程中被宰殺。
    有些走不動路的高歡斜靠著馬兒,稍稍給自己放鬆放鬆。
    他視線在身後眾將士的身上掃過,心中縱有萬般不舍但他還是要去做。
    這幾日,高歡已經習慣了隊伍中時不時有兄弟堅持不住的情況,隻要不是確定沒救了的,高歡都還想著拯救一下。
    這會兒趕路,高歡眼皮底下就有一人倒了下去。
    高歡見狀,忍著自己虛弱的身體將倒下那人攙扶了起來。
    其實大多數的原因都一樣就是太缺水了,但即使高歡自己的水也不夠用,他還是毫不吝嗇打開自己的水壺給手上的士兵喝了一口,東西不多,算是一種聊表心意。
    在喝了口水後,倒下昏迷的士兵反複下咽這來之不易的甘甜,因為是可以救命的。
    高歡一直都堅定的人為自己可以做到,可以將兄弟們帶出泥潭,但事情原本他想的要複雜。
    如今他們未走多遠便已折損多大半,往後的路每一步都要小心謹慎。
    片刻後,一名副將模樣的中年人走了過來,他對高歡道「將軍,再這樣下去不用三日我們這些人就要被埋進黃沙裏了。」
    話雖然有些誇大,但事情真就是如此的。
    遠離了主戰場後,就連高歡也沒了什麽法子去保護這些人,他們如今已經沒了任何的目的,活下來那便是最大的訴求。
    此人說完,高歡看著行徑緩慢的部隊,其中不少人都佝僂著身子。
    一時間,高歡對於自己當初那件事的做法也有了懷疑,若是沒有這件事,他們還有已經死去的那些人可能還生活的好好著。
    再後來,高歡也重新跟上隊伍。
    即便已經知道前路渺茫,
    但他們這些人決不能就此再放棄。
    有些時候,高歡很想知道前線戰況如何了?
    當初,他們這些人出身入死,為的就是替前線多爭取些時間,但就目前來說,已經不那麽迫切了。p
    高歡想起自己曾許下豪言壯語要往柔然的王庭看看,可如今希望即將破滅。
    如此,靠著僅存的水源和食物,高歡部又在草原上堅持了十日,每個人都已是強弩之末。
    望著眼前仍舊是那一望無際的沙漠,有好些人的心裏防線終究還是被徹底擊潰。
    有人就此蹲地不起,有人苦笑一聲安慰自己,也有激進者當場自盡了。
    這一幕幕既衝擊了他自己的內心防線,也讓那些尚還理智的人受到了影響。
    高歡其實可以理解這些人的想法和做法,那是原本僅有的救命稻草如今也斷了的場麵。希望破滅,夢想崩塌,莫過於如此。
    到最後,高歡命人將歸攏的部隊統計了人數,恰好四百人。
    高歡走到隊伍最前方看著所有餘下的兵卒,高歡大聲道「我知道,大家如今對活著離開已經沒了那麽大的奢望,但不論什麽時候我們都不能坐以待斃。
    行動起來哪怕隻剩下百分之一的希望那也是有可能的。
    若不是走投無路,其實沒人願意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其他人的手上,但就目前而言,都是逼不得已而為之。
    這日夜晚,心煩意亂的高歡準備獨自前進打探。
    茫茫沙漠之中,高歡如一葉扁舟搖搖晃晃,但是吧身處其中的人永遠體會不到,隻要扁舟還是扁舟。
    夜色上來後,高歡離開了駐地。
    他徑直邊朝著紮營之地的最前方,也是大家的畢竟之地去了。
    騎馬到那邊一刻鍾都不需要,但如今的高歡連騎馬的力氣都沒有了。
    當高歡最終氣喘籲籲地來到山頂之時,她終於看見了山那邊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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