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 一並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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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一夜的休整,手下人也都恢複了些體力,不過麵對前方未知的敵人,高歡還是下令全軍暫時後退隱蔽,伺機而動。
    兩次險象環生,兩次在地獄邊緣徘徊。如今,剩下的這四百出頭的人包括高歡自己都將生死置之度外,因為他們已經都是四過兩次的人了。
    即便這一次真的死了,閻王爺也算對他們不薄了。
    為了手下人能夠更好的養精蓄銳,高歡又主動承擔起巡視敵情的重任。
    在他們前方的這支部落其實不算大,上上下下估計也不到七八百人。
    當然,這人數隻是高歡的預計,其實實際遠沒有這些。
    第二日夜晚,為了印證自己心中的那個想法,高歡帶了五人跟隨自己趁著夜色上前打探。
    經過大概一天一夜的觀察,高歡發現,這個不知名的部落果真沒有男人。
    高歡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消息如果屬實,他們甚至可以就此不用等待,直接展開進攻。
    當然也有可能是這個部落提前知道了他們會出現,故意引誘,但這種可能實在微乎其微。
    夜晚,前方部落安靜的很快。
    未過亥時,還有光亮的帳篷就沒多少了,高歡幾人借著夜色的隱蔽一步步的靠近了過去。
    部落營地中間偶爾還能見幾個正在燃燒的篝火,篝火旁聚集著三兩柔然女性,說著高歡他們聽不懂的話。
    很快,一行幾人就將部落營地轉了一遍,此處不僅沒有男子,就連馬匹也都少的可憐。
    一時間,高歡難免陷入猶豫,他難以推斷出這般可能性,不過這種機會卻是不能因此而錯過。
    很快,高歡帶著幾人原地返回。
    前方營地沒有男子的消息也很快傳開,這對大家來說那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高歡沒有著急,而是下令原地整兵,他打算等到真正夜深再出動。
    高歡站在沙丘高處,因為饑餓,他自己如今也是顴骨突出,瘦削得已經沒了樣子。
    他看著眼前那些年紀不大的小兵,一個個臉龐也被風沙吹拂得幹裂,本就瘦削的身影因此更加瘦小。
    高歡放眼望去,幾乎都已是不熟悉的麵孔,當初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老兵已經不剩多少了。
    高歡知道,有些老兵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他們把生的希望給了這些年輕孩子。
    高歡猶曾記得在遇上綠洲之前,一位名叫孫福來的中年漢子將僅剩的水和食物給了另外的年輕人。
    起先,那年輕人拒絕,但一句話還沒說就被孫來福一個巴掌招呼了起來。
    「我們這幫老家夥還在,就算報國也還輪不到你們。」
    這是孫福來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說完,便脫離了大隊伍,在那黃沙漫天的後方與大部隊揮手告別,他選擇獨自在原地等待死亡的到來。
    此情此景,多少還是會有些心軟的,不過好在如今又能有建功立業的機會了。
    月上中天及至再過了醜時,前方營地帳篷裏的燈火都以熄滅,看樣子是都安然入睡了。
    見時機已成熟,高歡抬手做了進攻部署。
    麵對一個七八百人的部落,高歡這四百人對付起來還是很容易的,更何況這部落已經沒了戰鬥力。
    因此,在不到半個時辰後,安穩入睡的柔然老幼婦孺就被高歡手下集體驅趕到了部落營地的一處空地上。
    但部落人數遠比高歡預計的要更少,經過清點,老幼婦孺加起來才隻有三百一十六人。
    那些柔然婦人們在見到衣著單薄卻凶神惡煞的魏軍後一個個都將年幼的孩子護在了懷中,而那些自知時日
    無多的老人則都站在了最外圍。
    看著人員的分布,高歡便能看出這隻小部落的不簡單,若不是因為戰鬥人員缺失,他們如何都不會被這麽輕而易舉的拿下的。
    抓住這些人不是高歡此次行動的主要目的,高歡一來是想借這個部落的物資簡單休整,弟兄們都餓壞了。
    二來,高歡如今迫切想要知道自己這些人身處的位置。
    手下人中好在還有幾個會柔然話的,所以他們將高歡的話一五一十轉達給了戰戰兢兢的柔然人。
    而另高歡等人意外的是,這些婦孺中竟然有五個會講一口流利的漢家話,後來經過一番詢問才知道是多年前被柔然人擄掠至此。
    草原上的風吹日曬最少讓人紅顏難留,因此當年來時還是二八年華的少女,如今眼角的皺紋都已隱隱浮現。
    經過盤查,高歡確定這些人都來自魏邊地,靠近河西。
    身處柔然腹地,其實五名姑娘在有生之年都未曾希冀還能再見到來自故鄉的人,可如今上天竟是給了他們這麽大的一個驚喜。
    姑娘們雖不知道高歡如今在軍中威名,但他們清楚,能來到此地高歡絕對不是一般人。
    高歡問幾人部落中為什麽沒有男子,她們則回達說是月餘之前被抽調走了,連同戰馬一起都被調集到了前線。
    高歡再問草原上是不是每個部落都如此,幾名姑娘就不敢再篤定了。
    不過其中一位姑娘還是大膽猜想,既然是調集,而且連他們這種小部落都要傾巢而出,沒理由那些大部落一個人不出。
    高歡聞言思量覺得此言很對。
    之後高歡又問,此地在草原何處。
    其中有位跟隨部落商隊走過一次草原的姑娘說,部落名叫沙胡,在草原北方腹地。
    高歡在問此地距離柔然王庭多遠,那姑娘再答,不到三百裏,因為她曾去過。
    高歡聞言則開始沉思了起來,片刻後,他看向那位一直答話的姑娘,沒什麽多餘的話,一刀下去便了結了她的性命。
    手下人見狀不解問道「高將軍,您為何要殺了她?」
    當然,這不是質問,而是疑問。因為他們知道,尤其在這種時候,高將軍不會輕易殺人。
    手下人開口後,高歡道「還記得我們當初進入沙漠時大概的位置嗎?不說幾千裏,但也很遠了。而且我們的當初的方向不是一路向北,即便我們行軍再快也不會如今就快到柔然王庭了。我不知道此人是何居心,但若是我們順了他的說法,我們自己的死期也就不遠了。」
    高歡如是分析完,本還躍躍欲試的那幾人也不再開口。
    四人中,唯有一人低頭沉思,似乎是有話要說。
    而高歡也恰好注意到了她的怪異舉動。
    片刻後,那女子看向高歡,彼此高歡的視線也恰好在她身上,兩人視線相碰間,那女子沒有絲毫退卻,她跪走到高歡身前哭泣道「將軍,隻有我一人是被擄掠而來。」
    有了前車之鑒,這一次高歡還沒開口,手下人先上前質問道「你說你是被擄掠而來,如何證明?隻說何地人氏可證明不了。」
    高歡也是同樣的意思,因此手下人說完他也看向那名女子。
    女子聞言不僅不慌亂,反而從懷中緩緩掏出了一塊已經有些年頭的絹帛。
    一眼瞧見東西的時候高歡知道那不是柔然能有的,但也不能證明女子身份。
    那女子隨即緩緩將絹帛呈到了高歡身前,「將軍,小女子本名李枝,家住南湖郡遠望城。當年我隨父親北上經商,在去往武威郡的路上被突然南下的柔然人截了去,後來與父親分別,至今不知父親下落。
    高歡聞言其實心中已有思量,這事還真有過,那還是老皇帝還在位時的有一年。
    雖然這事不算什麽機密,但一個普通的柔然女子能關注到顯然不簡單。
    而當高歡打開李枝遞上來的絹帛後,也終於不再懷疑。
    絹帛上印刻的是各路郡縣欽印的款,這顯然不是一般人能弄到手的,尤其是在一方絹帛上。
    李枝隨之解釋道」父親當年就是怕會出意外,所以隨心路上花了不少銀錢打點,這方絹帛我一直保留至今。」
    高歡聞言再看李枝多有可惜,「來此有幾年了?」
    李枝道「過了今年的五月端午就整整五年了。」
    「想來姑娘家在南湖郡也不一般,這些年南湖郡遠望城未曾發生了什麽大的意外,所以姑娘的父親也許沒什麽意外,隻是一直在擔心你的安危。這些年在此過得如何?」
    高歡一開始的話讓李枝有所觸動,但最後那一句卻是完全撕開了她的心理防線。
    李枝環顧四周,眼神變得憤怒與冷漠,且久久如此。
    大概是這些年吃過太多苦,到如今即便一一追究也沒了意思,所以不多時李枝的神色又平淡了下來,及至身後一個虎腦的孩子叫了一聲娘,李枝才軟了下來。
    「這是我教她的,柔然蠻夷學問不及我大魏。」
    高歡見狀點了點頭,而李枝則反手將孩子抱起。
    「現過逃離嗎?」高歡問道。也是因為知道李枝心中有無限哀怨,所以高歡並未問及太多。
    李枝聞言道「前幾年想過,後來因為逃跑被抓回來打得太狠,再往後就沒想過了。我已有多年未見故鄉桃花開。」
    他鄉終究不是故鄉,過去多少年都是。
    所以說到最後,李枝抬頭看向高歡小心翼翼問道「將軍可否帶我回大魏?」
    高歡聞言道「實不相瞞,李姑娘,我們這些人也是九死一生才到的這裏。離開大軍時我們尚有四千餘人,如今隻剩四百。我們這些人的命其實已經在草原了,所以我們是打算走一遭柔然王庭的,如果幸運殺上一兩個人再走,也不枉我們來此一遭。」
    「將軍帶著我,李枝的命也交給上天。」
    「你可想好?」
    「想好了。」
    「那這孩子怎麽辦?」高歡又問道。
    說到這裏,李枝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她看著自己孩子,雖然是柔然人但仍舊是自己的孩子。
    李枝很想將孩子帶回去,但她知道,即便帶回去了,這孩子的未來也不會有好結果。
    李枝微微泣道「他隻能留在這裏了,即便回了南湖郡也不會招人待見的。」
    對於柔然,李枝心中的恨大過對於眼前孩子的愛。
    隨後,其餘三名女子也難逃一死。
    這幾人能如此迅速作出這等反應顯然不是一般人,所以留不得。
    而且這一回,高歡不打算再向先前那麽仁慈,他下令將除了行動能力有限的幾名老人留下,其餘婦孺一並誅殺。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部落,留著這些婦孺也將有大隱患。
    這一夜,草原上再次掀起了一股屠殺,是當初那個被所有人當作已經死了的高歡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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