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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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你沒有騙我?”善兒一雙小眼睛凝視著公子卬。

    “騙人是小狗。”公子卬拿出渾身解數,哄好了這個小女孩,才能解決趙盾的問題。

    善兒兩手把玩著自己的頭發,突然道“怎麽說,你也隻是完成了一半的任務,剩下一半,給你換一個條件吧。

    有了,你給我講個故事吧,我最喜歡聽故事了。你要是讓我聽得歡喜,就算過關。”

    公子卬放緩了馬匹踱步的速度,眼睛不經意地注意著自己的鞋尖。

    “一個十五虛歲的女孩子,會喜歡什麽樣子的故事呢?”公子卬一拍腦門“是了,女孩子都喜歡幻想。況且善兒這麽喜歡突破禮法,女扮男裝騎馬出來溜達,給她講這個準沒錯。”

    “在極西之地,有草原遼闊無垠,喚作堪薩斯大草原,有息女結廬於茲,喚作多蘿西。某日,天降大嵐,莫說是人,多蘿西連同屋舍被一道卷入九重天際。

    狂嵐的巨響,昏暗的天色,天旋地轉的草廬,多蘿西昏厥而去。及神誌初醒,方才驚覺陡然間闖入了一陌生國度。

    一老嫗哆哆嗦嗦進言‘女巫祝在上……’”

    公子卬聲情並茂地講起了綠野仙蹤的故事,善兒屏氣凝神地聽著,臉上不喜不悲,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共情的征兆。

    “多蘿西腳入銀靴,跺腳兩次,就神奇地回到了自己的舊宅……”

    公子卬講得口幹舌燥,善兒卻吧唧吧唧嘴巴,道“你這個故事,不行。那多蘿西發覺自己的鞋子有了無窮法力,為什麽還要回到自己的國家呢?

    用法力統治那裏的黎明百姓,她不香嘛?怎麽會有人留戀自己在草原上的破草廬子,而拋棄手中的權勢?簡直是蠢笨如驢。不好聽不好聽,這個不算。”

    公子卬白了她一眼“哪有女孩子醉心權勢的?難不成你要聽權謀譎詐的故事嘛?小小年紀不學好。”

    善兒反而樂嗬嗬的“對,就是要陰謀譎詐的故事,最好要壞人用壞招殘害好人,這樣的故事才有意思。”

    “端得粉皮嫩肉的小妹妹,竟然愛聽陰謀譎詐,奸人相欺的段兒,真是令人費解。”公子卬吐槽一聲,搜腸刮肚地開始琢磨起前世看到過的經典權謀。

    他拉著韁繩抓耳撓腮了一番,突然靈機一動“有了。”

    善兒急急催促,公子卬搖頭晃腦起來“且說中原有一幅員廣闊之國,喚作宋……呃,喚作汴國,該國之右師,其眾有八十萬甲兵,其右師之主官,氏林,單名一個衝。”

    “是周平王之子的後嗣嗎?”善兒撲哧著水靈靈的眼睛。

    公子卬思忖道“林姓的起源,有一支正是周平王之子,姬林開,其後世子孫恰恰是以林為氏的。這妮子這都知道,腦子裏裝著多少典籍?”

    “應該是的。且說那林衝武藝非凡,弓馬嫻熟,偏偏還有一房妻室,美若天人。時汴國上卿名喚高俅,權傾朝野,其子因此橫行霸道,女,奪人財寶之事罄竹難書。高家浪子偶見林家妻室,茶飯不思,寤寐相求,高俅見兒子兩靨懨懨,乃與左右設計而奪林妻。

    所謂文人愛卷,武人嗜刀,高俅陰令手下鬻刀於東市,口中自語‘偌大一個汴國,沒一個識得寶器。’林衝過,甚奇,取刀借閱,但見清光奪目,冷氣侵人,如玉沼之冰,瓊台之雪。刀身有魚紋羅布,刃口若紫氣蒸騰,端的是五百年難得之神物。

    林衝重金求刀,時時品鑒,喜不自矜。翌日,上卿高俅遣人與林衝言“得聞右師購得寶刀,上卿奇之,欲以家傳寶刀比看。”

    林衝不識得來人,不解其中關節。來人引林入內,告曰‘上卿專候於內堂。’林衝乃受誆,來人引七彎八拐,少頃,林衝不知身處何地。

    來人詐稱告稟上卿,抽身而去,留林衝一人持刀於簷前。

    久之,高俅攜眾兵將而來,呼曰‘林衝手執利刃,潛入節堂,欲專行刺,構亂於國,左右拿下。’林衝百口莫辯,右師入罪鑿鑿,家破人亡,妻室不複所有。”

    “好!彩!”善兒在坐騎上拍掌而讚“公子說的好故事,善兒喜歡!這高俅之謀,不下於先軫,公子端得好本事,寫得好故事。”

    公子卬心裏微微有些不適,這是一個正常觀眾的反應嗎?忒的也太熱烈了吧?

    “這故事不是我編的,我可沒這個本事。一個氏施的人寫的。”

    善兒深深地打量了他一眼,岔開話去“既然答應你的事情,我也不會忘記。說說家父的事情吧。我先前不是說,你不懂得說客之道嗎?以你的見識,你以為說服一個人,需要哪些要素?”

    公子卬道“自然是說客的說辭。”

    善兒笑笑道“誠然,好的說辭足以打動從諫如流的人,那聽眾倘若不是這樣的人呢?”

    公子卬百思不得其解,躬身道“謹受教。”

    善兒耐心地引導他“鄭伯有言於宋公,宋公會采納嗎?”

    “不會。鄭宋世仇,宋公會懷疑鄭人的居心。”

    “善,此說客之立場也。”

    善兒再問“不識字之野人,有軍政之言於宋公,宋公會采納嗎?”

    “不會,宋公會質疑野人的能力,進而質疑謀略的可靠性。”

    “善,此說客之能力也。”

    善兒又問“宋公初登大寶,有謀臣諫曰,宜立遺囑以防不測,宋公會采納嗎?”

    對曰“豈能如此?”

    “善,此說客之時機也。如今公子異國而來,與家父從無交情,緣何要聽你言?公子為人之能,無從證明,何以令人相信公子的謀略是周密而智慧的?家父如今因小妾門,一籌莫展,名聲受累,卿位不保,何來興致談論衛國之事?”

    “庸碌之主,才因人而廢言……”公子卬才一開口,善兒立馬質問道“公子以為,家父難道是虛懷若穀、明辨忠奸之人嗎?”

    “這……”公子卬第一次在古代見到子女這麽裸鄙夷自己父親的,這在禮法上簡直是無法無天了。不過公子卬轉念一想——趙盾自從執掌國政以來,先是違背諾言迎接公子雍為君,冒天下之大不韙,刺殺公子樂,後因為婦人的眼淚,突然改主意立公子夷皋,出爾反爾發兵偷襲秦軍,陣斬公子雍,還把國內的各個大貴族得罪了個遍,既損人又不利己,怎麽看都和聰明這兩個字搭不上邊。

    況且未來他還控製不好年幼的國君,到頭來還要背上罵名弑君,和楚國的爭霸也以敗北收場。

    公子卬猶如醍醐灌頂,頓時神情肅然“謹受教,但問其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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