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什麽意思？”沈凝覺得這個報題完全可以搶救一下。

    難道這種報題隻是單方麵不符合喬瀝的口味？他個人不喜歡這種，所以要駁回？

    可喬瀝卻不再回複了。

    ……給老板打工就是這樣，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更何況，眼下她不得不順從的甲方爸爸，是和自己積怨已深的前男友。

    再想一個報題好了。

    夜漸深。待到沈凝又做好一個還算是中規中矩的報題，已經將近深夜十一點鍾了。

    最後一班地鐵，估摸著是趕不上了。

    喬瀝和他的公司絕對已經休息了，一時半會也不見得就對她的報題做出回複，不過她認為這樣一篇比較常規的影評報題沒什麽好駁回的，明天早起先沿著這兩個報題去碼字就好。

    實在不行，幹脆打車回去吧。

    沈凝正拿出手機要打開打車軟件，一個陌生的本市電話突然打進來。

    “喂，您好。”

    “我是喬瀝。”

    沈凝的整個身體驀地僵直，恍若置身冰窟。

    這麽久了，她以為憑借自己和他之間的芥蒂，再聽到他聲音的時候，她會是淡然的、內心毫無波動的。

    事實證明，她做不到。

    “什麽事？”

    “第三個報題沒問題了。”

    就是為了通知她這個？“那您大可不必特意打電話來。喬先生，沒什麽事情的話我就先掛了。”她搬出稱呼甲方時的客套語氣，用冰冷的疏離感想要盡快切斷這次堂皇的通話。

    “沈凝，你就這麽厭惡我？”電話那頭的聲音也同樣沒有溫度，“我在你樓下。你現在下樓，我有話告訴你。”

    沈凝真鬧不明白。一個合格的前任難道不應該徹底從對方的世界裏消失嗎？為什麽他偏要這時候突然在她的世界裏“詐屍”一下？

    “非常抱歉。我現在已經回家了。”

    “你五分鍾之前才把報題發給我，”對麵的聲音聽上去倒是胸有成竹，“而且你必然在工作室發送的郵件。你的郵件沒有做特殊加密。”

    公對公的郵件，都有固定的格式抬頭信尾，而且也隻有標準加密。

    喬瀝若有心查，還真就可以知道沈凝在哪裏。

    “我，我打車了。”沈凝的語氣當中閃過一道慌亂。

    “我沒有看到你打車。”

    喬瀝開了車，就在沈凝所在的工作室樓下等著她。煙一根接著一根地抽。他向車窗外接連吐著煙圈，車內的坐椅旁擺著一隻盒子，裏麵已經攢起很多隻新鮮的煙蒂。

    他深皺著眉，目不轉睛地留意著那棟樓唯一的正門。

    他知道自己看上去有些焦急了。可是他等待再見她一麵的機會，已經等待了太久。

    那次吵架吵得天翻地覆之後，沈凝和他冷戰了整整一周，即使是見麵也對他像陌生人一樣，招呼都不打。

    再之後，就是極其冷靜地對他提出分手。

    他沒有力氣辯駁，也不知道該怎麽留住對他已經失望透頂的沈凝。

    “好。”他隻能答應她。

    “以後還可以做朋友嗎？你還稱呼我喬學長就好。”他的心底有某一處一陣揪痛，但站在她麵前的沈凝，漠然地讓他感覺到陌生。

    “好。”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和他擦肩而過。

    喬瀝是在沈凝離開他之後，才學會吸煙和酗酒的。

    就像現在一樣，每當遇到令他發愁的事情，他就必然選擇抽煙。

    沈凝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他視野裏。

    還是像他印象當中那樣，美得像是油畫裏光影交織之間的曼妙肖像。她在毛衣外隻是套了件風衣，凹凸有致的身段隱約可見。

    他的目光，根本移不開。

    “上車。”喬瀝把車窗搖下。

    沈凝拉開車後座的門，根本就沒有要坐上副駕駛的意思。

    “你不坐前排嗎？”喬瀝問。

    沈凝置若罔聞。

    “主要是剛才，那個男藝人不能用於報題的事情，不方便跟你在電話或者微信裏說。所以親自來告訴你。”喬瀝解釋道。

    “好的。”沈凝回答得很客氣，語調不鹹不淡。

    “除了這個男藝人，還有幾位白棋的旗下藝人，你都記一下，這之後不要寫和他們相關的稿件了……”

    喬瀝說出幾個人的名字，沈凝一一記在腦海裏。

    “這幾個人，你切記，不要寫，不要碰。他們做了影響不好的事，很快就會接受相應的處理。你公然把他們作為話題提起的話，會對你的工作室造成不好的影響。”

    “好的。謝謝喬先生。”她隻是把這些話當作甲方的叮囑記下。她並不認為喬瀝告訴她這些，說出於對她和她的工作室的保護。

    他有自己想要保護的人，絕不會是她。

    沈凝拉開車門要離開，喬瀝喊住她，“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沈凝依然準備下車。

    “現在這個時間點已經沒有地鐵了，”喬瀝繼續開口挽留，“我送你。”

    沈凝關好車門，繼續坐在後排的座位，給喬瀝報上自己的地址，並很客氣地說道“謝謝您。”

    喬瀝開車到沈凝的住處並不需要多久。而沈凝在小區的門口就匆忙地讓喬瀝停車，“就停在這裏就好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回去。謝謝您。您交代的事務我會記住的。”

    “我交代你什麽了？你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自然是指他剛剛提出的，以後報題要避開哪幾個人的事情。

    喬瀝看她回手就準備拉開車門，隨時都想要下車的樣子，以及她不願意跟他多呆一分鍾，也對於怕他知道她更具體的住址信息的那種避而不及的態度，隻得停下車來。

    沈凝直接拉開車門下車了。

    車門一關，沈凝頭也不回地就衝進小區。

    她剛剛說，會記住他交代的事務。

    她自動地把他出於關心而告訴她的這些信息，理解為他作為甲方交代給她的事務了。

    其實這樣的報題，如果一定要寫，對白棋而言隻是收獲了熱度，最終文章可能會被屏蔽或下架；但對於凝零七工作室來說，因為工作室才是文章版權所有者，沈凝有可能就會收到平台很嚴肅的處理，甚至之後她能接到的合作項目數量都會銳減。

    喬瀝之所以卡這個報題，純粹就是在為沈凝著想。

    沈凝不會不知道。她隻是不願再接納來自他的任何好意了。

    半晌，喬瀝仍在怔怔地盯著沈凝離開的那個方向，直到手機的鈴聲讓他回過神來。

    他拿出手機，來電顯示是趙瑾瑜。

    “趙哥。”

    “在幹嘛？有個事情想問一下你。”趙瑾瑜正在臥室裏休息，隻是剛剛接了通家裏的電話，於是立刻打電話來聯係喬瀝。

    “又是咱們兩家有什麽事情要打商量？這麽緊急？”喬瀝一聽趙瑾瑜這語氣，加上來電的時間點，立刻就猜出了個大概。

    “伯父的意思是，白棋你就先不要繼續做了，超芯現在已經在崩潰邊緣了。資金周轉隻能維持一下虛假繁榮，因為長期缺乏管理者的留意，技術部門的人才流失太嚴重了。伯父知道你喜歡傳媒行業，但是你如果一直任性放著超芯不管，後果不堪設想。”

    “他大可以自己去管。”喬瀝還是比趙瑾瑜年輕幾歲，做事情的時候可能更多地考慮到自己的感受，而非家中長輩的意願。

    他的白棋影業和靈感傳媒的市場估值也很高，為什麽不可以轉入傳媒行業？他的個人能力也並不差，手裏的兩個公司完全可以在他的管理下發光發熱。

    他倒是反而在心底裏有點瞧不上趙瑾瑜。因為父母的意見就放棄了自己很熱衷的新媒體領域，把自己一手坐起來的靈感傳媒幾乎直接就交給了他，回去做食品生產這種穩妥但也不會有什麽巨大突破的傳統行業了。

    “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趙瑾瑜耐著性子勸他，“你也知道的，娛樂圈裏不是隨處都風清氣正的。有些人做出來的事情，可能連帶你都會收到負麵影響。萬一哪一天，公司徹底無力運轉，你預備怎麽辦？信息技術的市場目前情況還算穩定，也不容易發生很多的醜聞或騙局，伯父也是為你的安全考慮。”

    的確。眼下的娛樂圈魚龍混雜，喬瀝所經營的公司無時無刻不在和這些人打交道。照這個情勢發展下去，等到有一天這個行業開始呈現出弱勢的時候，首當其衝的就是喬瀝所經營的這類公司。

    但是喬瀝偏偏看重的就是娛樂和傳媒行業的超高收入和自來流量。一次次點擊率和關注，就可以給他拉過來無數讚助和利潤金，不僅能養活旗下的藝人與公司的各個部門，還可以給公司在行業內塑造極高的名望。

    眼下拋掉這兩個公司回去管超芯？逗呢？

    喬瀝不屑於做趙瑾瑜那樣的人。他有自己的主意。

    “我不。趙哥，我不會回去。”

    “伯父說最近不好聯係上你，所以才來問我，讓我告訴你，明天一早去超芯見他。”估計老爺子今晚才查看了超芯的人員流調，股市漲跌這些信息，老辣的眼光一下就瞧出喬瀝這孩子這段時間心思完全不在超芯上麵，整日地搗鼓自己的傳媒公司了。

    靈感傳媒的事情，趙瑾瑜和喬瀝也兜著不敢告訴喬老爺子。

    “行，明天我去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