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陌這回是三步並作兩步跑進喬瀝辦公室的。

    他直接門也沒敲就衝進來，兩手撐在喬瀝辦公桌的桌沿，直喘著粗氣。

    喬瀝都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急得這麽不修邊幅。外套和褲子像是隨便從衣櫃裏扯出的兩件，搭在一起有著濃濃的違和感。看他淩亂的發型，就能想象出他剛才在步行的那段路上，冒著寒風跑進公司的畫麵。

    唯一一絲不苟的，就是他臉上把五官遮擋起來的厚棉口罩和大大的鏡框。

    陳陌扯下口罩，拿掉臉上的鏡框，花了好半天才徹底平複了呼吸。

    喬瀝打個電話給助理，叫她帶杯伯爵紅茶上來。陳陌熟門熟路地坐在喬瀝辦公室的沙發上，別人給他叫了飲料也不道謝，獨自刷著手機。

    “怎麽樣？有頭緒了嗎？”喬瀝現在沒有精力和他置氣，直接開口商量正事兒。

    “沒有。我已經把他的主頁全部看了一遍，什麽線索也沒找到。”

    “這便是他和我們相比，他的高明之處了，”喬瀝的眼神忽明忽暗，他在刻意壓製住自己內心的緊張，“他在明我們在暗，連對方的目的是什麽都不知道。如果說對方就是存心要毀了你，那我們也實在是回天無力。”

    準確地說，喬瀝還有一絲可能脫身，畢竟他背靠公司。這公司內部能接收到和放出的信息錯綜複雜，他完全可以選擇棄車保帥。就像他們之前商定的“陳陌延緩自首”計劃一樣，表麵看上去陳陌伏法，公司和喬瀝不受任何損害，陳陌出獄之後正好隱退、吃喝無憂。

    隻不過因為現在這個攪局者的出現，可能喬瀝需要把進一步的操作提前。

    “喬總，咱可不能把之前商量好的事情，就這麽不作數了啊，”陳陌剛巧在這時候這樣說，像是在揭穿喬瀝心底裏打的小算盤，“咱們現在可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

    他還著重地從齒縫裏擠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幾個字，似是在警惕喬瀝不要心存舍棄他的想法，他如果現在名譽翻船，那麽喬瀝必會被他反咬一口。

    喬瀝不由得皺了下眉頭。這人品的潰爛是由裏及表的，陳陌肯定是爛完了，裝都懶得和他裝，幹脆用上了威脅這種最卑鄙最下作的方式。

    “我知道。我在想辦法。”喬瀝在發火的邊緣極力忍耐。

    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他還是沒有足夠的底氣，和陳陌徹底撕破臉。

    “我們一起看一看，看看到底能不能從他已經發過的博文裏麵找到點線索。”

    二人再次耐著性子把“西瓜味草莓”的主頁翻了個底朝天，依舊一無所獲。

    “你確定這些圖片就是……”喬瀝怎麽也想不通，這些證據明明隻被他二人攥著，怎麽就莫名其妙地從他的手機裏冒出來了？

    “基本上確定。他把圖片上都打了碼，我也不敢一口咬死；隻是雖然這圖片模糊，可輪廓上看起來，的確就是那幾張……”陳陌的額頭上都開始滲出冷汗來，“怎麽辦，怎麽辦……”他喃喃道。往日那高傲的，事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做派，他是再也拿不出了。

    “馬上，”喬瀝有了決策，“把你的工作室裏，所有負責藝人宣傳和藝人公關的，都叫過來。”

    千萬不能把這件事交給大批人同時處理。一旦在白棋影業甚至靈感傳媒內部大範圍地、興師動眾地集合以應對此事，那麽這件事的進展情況被外傳的風險就會增大，公眾的疑心也會被調動起來。

    為了減小影響，哪怕無法收獲最高的效率，也要盡量把處理這件事的人員範圍縮到最小。

    隻起用陳陌的工作室，然後集中開會，有針對性地一步一步見招拆招，是現在看上去最可行的方案了。

    ……

    季筱今天一天都沒再收到陳陌的消息。她呆望著手機屏幕，猜測著他會不會正在跑通告，是否正在和美豔的女演員相談甚歡這些不著邊際的事情。

    在她第無數次用指間點亮屏幕，看到聊天界麵依然沒有新消息彈出的時候，她把手機鎖屏了。

    嗬，真無奈。

    他和她之間，隻有微博這一個聯係方式。

    明明從嚴格意義來說，二人隻有一麵之緣，並不存在什麽感情上的羈絆的。

    可是他確實牽動了她太多的念想。

    這種相處方式，和費力想要抓住水麵的無根浮萍一樣，不實際，容易失望。

    季筱就算意識到這點，也控製不住自己心裏的那種煎熬。時而賭氣時而懷抱希望的感覺，真的很難受。

    ……！

    他不是說過，他還在為謠言的事情發愁嗎？也許他的公司和他都在為這件事情發愁，希望盡可能把這件事情的影響縮到最小呢？再怎麽說，被謠言纏繞對於他接下來的演藝活動也會有一定影響吧。

    他會被一部分甚少關注娛樂圈的網友用慣性思維打上不好的標簽嗎？會因為關於他的謠言的討論度高於他的作品的討論度而苦惱嗎？

    季筱得不到陳陌的消息，隻能憑空猜測著。

    其實陳陌今天不再找她的因由很簡單。他隻不過是想示好，引導她主動利用自己的流量幫他洗白；今天他一時忙著，自然會完全把她拋諸腦後。除此以外，他對她冷處理，也是因為現在他懷疑“西瓜味草莓”手裏真的拿著他的命脈，如果真讓季筱出頭，反而有可能把事情激化了。如此，就更加不能聯係她，讓她接收到任何與替他發澄清微博相關的暗示了。

    他並不知道季筱此刻對他的牽掛，以及她迫切想要幫助他的衝動。

    要不要替他發聲呢？自己的力量很薄弱，流量也算不上有多大。但隻要她盡力一試，說不準會對解他的困局有些助益。

    季筱正打開筆記本，編輯著新的博文。她矛頭直指“西瓜味草莓”，表示該播主惡意抹黑陳陌，一再揚言對方做出了違法的事，並聲稱自己有實錘，現在卻隻敢躲在屏幕後麵，發出一些打了馬賽克的圖片虛張聲勢。她還表示自己不是陳陌粉絲，隻是位互聯網十級衝浪選手，路見不平罷了。

    “陳陌有沒有犯法，我們都不知道。倒是你要注意一下，造謠確確實實是犯法的。互聯網不是法外之地，請您慎言！”季筱寫完微博的結尾，正在挑選配圖，這時候陳陌的消息終於彈了出來“今天早上正在開例會，我還要一一匯報最近接的通告。你知道的，藝人通告都是需要公司知曉，做主和篩選的。忙到現在才有時間給你發消息。有沒有乖乖吃午飯？”

    季筱正在敲微博的手，頓住了。

    他一切安好就行。現在也不必自作主張趟這一趟渾水。看來他和他的公司，現在也不再憂心這件事。就讓那人造謠不見實錘，在互聯網上人見喊打，熱度逐漸冷卻即可。她這時候發生反對是能有人來支持陳陌不假，可也算是在給那人間接地添熱度。犯不著。

    ……

    事實上，陳陌也是剛剛才開完公關會議。大家目前商討出來的結果就是，先把“西瓜味草莓”的熱度強壓下去。

    比如說，時刻盯著他的主頁和相關話題，發動財力，看見他的詞條熱度上漲，快要到熱搜的程度就往下壓；雇用多台設備，給不同的，與陳陌不相關的或者僅正向相關的話題使用瀏覽器的無痕瀏覽功能刷流量和熱度。

    因為就僅從表麵看，對方身份撲朔迷離。陳陌又實在沒有什麽水火不容，為了毀他可以不擇手段的仇家。

    那麽對方不是為了財，就是想火。

    既然確認了他手裏實實在在地有東西，而不是單純在網上跳腳唬人，那麽無論他出於什麽目的，降熱度是最常見的公關手段。

    陳陌能做的，也是如此。

    降熱度。

    他可以采取的措施有很多，比如說，拖住季筱，這個本來他聯係來用於不時之需的自媒體人。

    可憐季筱還真的以為他剛才真的是在向公司匯報工作，還因為看到了他的消息，終於安心了些。

    已經過了午飯的時間，可她還沒有心情吃午飯。現下總算是有心情，卻翻遍冰箱也沒找出什麽可用的食材來。

    還是從抽屜裏順手拿出一包泡麵，隨便對付一頓吧。

    “我吃啦。今天上午辛苦啦，記得好好吃頓午飯犒勞一下自己。”季筱燒著開水，還不忘給陳陌回複消息。

    此刻，陳陌就坐在車裏，手上握著手機，也看到了消息。

    可最近，不那麽需要她了。也懶得分給她精力。

    幹脆等下午什麽時候有興致，再回複她一句吧。

    季筱看那邊沒再有回複，隻當他是很聽話地去吃午飯了。她關掉電磁爐，用燒開的水泡上一桶泡麵，心裏還美滋滋的。

    ……

    林零的正好在月底之前拿到了滿勤，看來下個月的月初就可以拿到第一筆稿費了。

    “等拿到稿費，我就請你吃飯，”她很自得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可以叫外賣哦。你想吃什麽都可以點。我的稿費雖然少，但是請你一頓飯完全沒有問題哦。”

    “是麽，”管津文微微笑著，“應該是我做一個愛心便當，犒勞犒勞你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