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對方的語氣，對方分明是個對自己恨之入骨的人。

    對方充分享受拿捏他命運的感覺，並且主動地、迫切地想要毀滅他。那人甚至對親自送他進監獄這件事十分熱衷，還自信陳陌不可能找到他。

    這會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陳陌即刻向喬瀝匯報了這件事，喬瀝對陳陌的分析還做出了補充，“我認為這個人甚至可能是表麵上和你關係還很和睦的熟人。否則的話，他應該不會這麽自信你找不出他來。正因為這個人的身份會完全出乎你的意料，所以他才有底氣這麽和你說。”

    “和我平時相處和睦的熟人，這個範圍也不小。”陳陌到底在演藝圈摸爬滾打那麽些年，順水推舟的人情沒少送，襄助他人的事情也沒少幫忙。除去外形能力的優勢之外，他也或多或少憑借了這些，這才在業內混得風生水起。

    所以要說和他和睦相處的熟人，還真就是一抓一大把。除去很相熟的，還有些趨炎附勢，想要巴結他的新人或者其他大大小小向他遞來合作橄欖枝的公司，也都有不少。

    “這人換了個號碼。但是能夠取得你手機號的，估計不是在你的通訊錄，就是在你的黑名單。”通訊錄裏是同行，黑名單裏大略就是不擇手段拿到陳陌的號碼之後，多番給陳陌撥打騷擾電話的私生粉。

    也隻有這些人，有可能和陳陌牽扯上最實際的利益關係。

    “也對，”陳陌表示認同，“我記下了。馬上就去查通訊錄。”

    “好。你和你的經紀人一起，回憶和篩選一下，擬出一個大致的範圍。”

    陳陌心領神會。二人剛結束這通電話，他就迅速打開自己的通訊錄。

    話都沒說過兩句的直接排除。

    接下來馬上就要合作的，而且已經談好合同的也可以排除。真要撕破臉等合作結束了過河拆橋它不香麽？

    還有那幾位好聚好散的前女友，排除……

    後援會的主要負責人和從他剛出道就追隨他的死忠粉，排除。

    ……把整個通訊錄和黑名單做完初步的篩選，竟然名單裏還有好幾百人。

    陳陌照這麽看下去，對方都把我的那些破事兒全部抖摟出來，我還沒能確定他是誰，而且我的眼到時候估計也看花了……

    他趕忙通知經紀人過來陪著他一起篩，連同經紀人通訊錄裏可能的人選都拎出來放在一起篩。結果這一下午查來查去，“可疑人員”的名單上，依然躺著幾百來號人。

    陳陌這時候才起了悔意。他怎麽就非要手賤去碰那偷漏稅的事兒呢？那麽多演員合同，片酬何曾少過他一分？他偏是不滿足，非要連那點油水都不放過。

    本來想著能掙得盆滿缽滿，哪怕是坐牢他也不在意；什麽法律什麽道德，在利益麵前他都能視若無睹。可現在為了多跑兩單，這東匿西藏的竟然有這麽多講究。他才開始有點身心俱疲、報應不爽的體會了。

    想來在這幾百號人的名單裏，找出那個身份、年齡及性別均不明的“西瓜味草莓”來，猶如大海撈針。

    白棋影業這邊，喬瀝也在為陳陌的事著急。連沈凝的工作室、還有和其他多家公司及工作室的合作事宜，他都下放到其他部門，沒有精力親自來盯了。

    他當下的感受，同樣是後悔莫及。

    他後悔的是，早知道當時就該堅定點讓陳陌去自首，省得現在惹得一身腥。錢是掙了不少，可是總感覺那銅臭味刺鼻得很。

    ……

    “你注意凝零七工作室那邊的報題，看仔細一點。該卡的就卡。”他不希望沈凝再出事，就和公司藝人宣傳的相關負責人交代一聲。對方是他一向很信得過的。

    其他幾項工作也依次布置下去了。之後這一段時間，還是做好加班加點，料理陳陌那件事的準備吧。

    陳陌帶著壓根望不到頭的名單來找喬瀝的時候，喬瀝差點驚得從辦公椅上直接站起來。

    “我不是讓你篩選嗎？”

    “我篩選過了啊。”陳陌眨了眨他那雙極具蠱惑力的桃花眼，很是無辜。

    ……用這名單，怎麽可能在幾天之內，把那人揪出來啊？

    “真的沒法再篩了？”

    “真的沒法再篩了。”廣結人脈此刻竟成為了一件錯事。

    “沒關係。這個精簡過的通訊簿留著也好。等我們理清思路了方便第一時間翻出那人的聯係方式，無論是對質，還是協商，都可以推動我們後續的解決。”眼下從這裏開展調查很難推動進度，喬瀝認為他們需要轉換思路，“那人用來給你打電話的號碼，後麵就再也聯係不上了嗎？”

    “是這樣的，”陳陌回憶著，“我給他打回去的時候，它並沒有顯示是空號，而是一直提醒我對方已關機。”

    “看來手機號還在對方手裏。對方目前還沒有用其他的手機號打給你？”

    “沒。那是個本市的號碼。不過參考價值不大。基本上這個行業的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來市的經曆，甚至有些人會短暫定居。有個市的號碼不能說明什麽。”陳陌把那個打電話的神秘人相關的一切細節，包括電話號碼所屬地都回憶起來，不過依然沒有什麽新的收獲。

    還真叫那人說中了，陳陌還真就沒能找出他的身份。

    “年初，就那個事兒被其他的媒體捕風捉影炒上熱搜，後又因為證據的缺失作罷的前後，你都接觸了哪些資源？”

    喬瀝提出的這個問題似乎有點遙遠了，陳陌本人也很難追溯到具體的時間點。

    “隻記得當時這個事兒出來的時候，我還在劇組。然後你吧，公司裏的事情親曆親為的時候多，就也掌握了一些我這邊的證據。再後來嘛，我不就隻能老實跟你交代了……那時候我是在一個古裝的劇組。劇挺撲的，到現在也沒有開播。劇名是什麽我還真的沒太有印象了。倒是被拍的時候是什麽情形我記得很清楚。”

    “那人沒有任何證照，場記也不攔，或者是根本就沒發現她。一個女孩，抱著那麽沉的攝像機，一聲不吭地隱在草叢裏拍我和我助理私下談話的場麵，還有……還有我們拿出了東西的場景。”

    陳陌話裏的東西，自然是他偷漏稅的時候擅自篡改的紙質文件。

    “女孩？”

    “是啊。我瞥到她，她簌的一聲就從草叢裏消失了。我和助理在附近都找了，實在沒有找到。她拍完我，不出一個小時，我們都還沒來得及反應，各個娛樂相關的賬號就公布了同樣的、同角度拍攝的一組照片，應該是出自她手。”

    “可見是她蓄意販賣這些照片，想讓你名譽掃地，”陳陌的經紀人說，“這件事大概率是在她潛入劇組拍攝之前，就已經和各路媒體商談好價格的。”

    “那你當時怎麽不和我具體聊這些事兒？”喬瀝指責道。

    “她當時離那麽遠，她拍下來的那些東西怎麽都不可能算作證據。我就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你說的這個女孩偷拍你和上傳照片那巴不得你出事的狠勁，跟這個‘西瓜味草莓’倒是如出一轍，”喬瀝邊思索著，邊用指尖摩挲著下巴，“如果真的是這個人，那她又是怎麽……”又拿到了陳陌犯案的實際證據，又獲取了陳陌的聯係方式。真就這麽神通？

    陳陌和喬瀝這頭是啞巴吃黃連，私下捂著這件事，苦苦尋求解決的方法。正是這幾天，春節也到了，陳陌的賀歲檔新片倒是如期上映。

    賀歲檔的影片都有個共同點，以溫馨喜慶為主，喜劇居多。陳陌的那一部也不例外。他出演的那部的班底還非常優越，國內著名一線導演加上寫作過多部高分劇的資深編劇，還有其他幾位科班出身的優秀演員出演其他角色。這部影片，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該是無懈可擊的。

    可就是這樣一部精製的電影，偏偏在這個時候票房慘淡，還沒能競爭得過一部受眾並不廣泛的動畫電影。

    “陳陌票房史低”登上了熱搜。

    這對於陳陌來說，完全是裸的羞辱。

    在這一次，互聯網上開始出現更多反對陳陌、甚至抵製陳陌的聲音。

    “資源咖吧。這違法犯罪的事情都被人抓住實錘了，這麽些天除了發了一紙不痛不癢的聲明，也沒有進一步的行動。真要覺得自己冤枉就報警啊。賀歲檔電影接著圈錢我是沒有想到。”

    “片子沒有達到期望值，不會推薦朋友家人去看。更重要的是，這部片子裏的主演有。”

    “每天一問到底什麽時候坐牢？”

    “我這裏有大瓜，文件，快點私聊我來吃瓜。”

    ……網友們把陳陌的名字縮寫成，好像提起他這個人的名字，本身就是件違法犯罪的事情一樣。

    這部片子一撲再撲，豆瓣上麵的分數一度跌到一點幾。

    清一色的一星差評，中間偶爾夾雜了幾條好評，都會被網友毫不客氣地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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