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怎怎麽辦啊？”林零的神經刹那間崩得很緊，口齒都有些不清晰了。

    “沒事，你先不慌。我來和他說。”管津文穩住林零，用食指擋住唇，示意她不必出聲。

    林零點點頭，走到床沿坐著，連呼吸都生怕發出能被聽筒另一端聽到的動靜。

    “喂，爸。過年好。”

    “過年好，過年好。小林呢？小林怎麽樣啊？”管父上來就直奔主題，管津文都懷疑管父那兩句“過年好”存在的必要性。

    他是打心眼裏認可林零這樣本性純善，而且很有上進心的準兒媳的。這樣的性子，和管津文也很是般配。

    “林零她正在休息呢。我跟您說過，她工作太累的，身體不是很好。我在住院部陪著她，所以年底就不回來了。”管津文看著視頻通話那一頭的管父紅光滿麵，他氣色很好，看起來心情也很舒暢。管津文親眼見到管父一切都好，即便自己今年沒能回家，看著至親也能寬慰些。

    “兒子，你等她醒過來，記得代我跟她打個招呼。”管父眼睛裏的欣喜就快要溢出來。他此刻大抵是返老還童了，對於管津文終身大事的期待，就像是孩童期待著吹糖人的老師傅出現在自家門前。

    “她現在醒了，”管津文依然一本正經地繃著臉，說出的卻是讓林零心頭一跳的話，“您可以和她說。”

    林零？？？

    管津文啊管津文，隊友可不是你這麽賣的。

    “叔叔好。”林零從管津文手裏接過電話，臉上的笑容既客套又幹巴，還很蹩腳。

    林零從視頻聊天框裏能看到自己憔悴的容顏和詭異的表情管理，卻又實在丟不開手機，隻得在心底譴責管津文。

    “小林啊，最近怎麽樣啊？”管父詢問著她的近況，順便也探聽一下他們什麽時候準備安定下來，見家長辦婚禮。

    在結婚這件事上，長輩永遠比晚輩更著急一些。

    “不用擔心的叔叔，我最近已經好了很多了，馬上就能出院。”林零臉上依然掛著尷尬靦腆的笑。

    接下來，大致就是管父問一句，林零答一句。無非是旁敲側擊，把她對於未來的打算和關於結婚的規劃，都提前了解一遍。

    “你們都還年輕，卻也都很有自己的主意了，很多事情，你們自行決定就好。有什麽我可以為你們做的，記得告訴我。”管父越看越覺得管津文眼光不錯，林零和管津文也非常相配。他甚至憧憬起這兩人大婚的那天了。

    “呃好的，我知道了。謝謝叔叔。”林零難以招架這麽熱切的長輩，甚至感覺有點詞窮了。

    “沒事。你喊我爸也行。”管父甚至慫恿著林零改口，“今年春節，爸爸應該給你筆壓歲錢才對。回頭叫管津文轉給你。你到時候，讓他把我的微信名片也推給你。記著哈。”

    連改口費都急著要用“壓歲錢”這個借口打掩護，塞給林零了？看來管父對這個準兒媳已經是百分百滿意了。

    “您真的太客氣了”我怎麽好意思收下呢？叔叔的好意我心領了。等我出院之後，一定會來拜訪您。

    這些客套話林零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管父就急急地向管津文也確認這件事，“你也記著啊，小林的紅包你不許私吞。”

    “是，您放心。”管津文答應著，語氣平靜如水。他好像已經為自己和林零往後餘生的事規劃了太久，以至於管父提到他二人的婚事，他都沒有任何吃驚或者不好意思的感覺了。

    總算是掛斷了管父的電話，管津文隻和林零簡短地打了句招呼，“注意微信裏的轉賬。”

    “咱們不收了吧，”林零左思右想，還是感覺不太合適，“會不會不太好？”

    “為什麽會感覺不太好呢？因為還不是很想嗎？”管津文仔細地問詢林零的意見。他把她當下的感受置於第一位。

    “我當然想和你在一起啊，甚至我從很早以前就預感嫁給你是遲早的事，”林零坦誠道，“叔叔也是特別好的人。隻是我總感覺，我們這樣好像進展得過於快了。我還沒有準備好。”

    “怎麽會，”管津文揉了揉她的頭發，“相親幾個月就定下婚期的也大有人在。隻要你想，我可以去把其他的事務都安排好。訂婚儀式可以再補給你，戒指我陪著你到店裏親自挑。求婚、婚禮，我都盡我所能給你最好的。”

    “不是啦，”林零躲開他的手，整個人都縮在床邊，把腦袋枕在膝蓋上，“你知道我說的我沒有準備好，是什麽意思的。”

    原來她說的是自己的病。

    “沒關係，這些苦惱都是有盡頭的，但是後麵我們需要一起度過的生活是沒有盡頭的。我清楚這一點。”

    管津文看了眼亮起的手機屏幕，果然看到管父轉賬過來。轉賬備注上還寫著“交給林零。”

    果然是親爹。

    管津文把轉賬收下，按照數額原封不動地轉發給林零。而當林零在點開管津文代管父轉給自己的這筆轉賬時，還是驚呆了。

    十萬塊。微信當日轉賬限額。

    她怎麽感覺是微信的轉賬限額限製了管老爺子的發揮呢？

    “天呐，這麽多。我真的不能收。”如果是幾百上千元的紅包或轉賬，這人情攢下了也可以靠送禮物或者為對方效力的方式歸還。

    偏偏是整整十萬塊。一個林零拚命工作攢一年也攢不下來的數目。

    這要是收了，林零除非長了三頭六臂，一天打八份工，否則絕沒有希望還得起。

    “沒事，你收著。”管津文對這筆錢如何用有著具體的安排，“這是改口費，是為了你可以喊他一聲‘爸’。在這筆錢上，數目和誠意一定要到位。”

    話是這麽說，可這十萬對於林零這樣一個消費水準一般的、迷迷糊糊的女生，也的確會有令人頭疼的一麵。

    “我明白你的意思，”林零點點頭，“可是這個數目的確不是開玩笑的。咱們畢竟還沒有正式結婚，這樣直接收下你爸爸寄來的錢不太合適。更何況是十萬之數。”

    “沒關係的，”管津文寬慰道，“我爸真的隻是看過年了給你發個紅包而已，說出想讓你改口、讓你我早些確定婚期這些話，都是他看好你的表現而已，你不必有壓力。”

    林零白了他一眼。哪有新年紅包塞這麽多的。

    看林零不受忽悠，管津文極其從容地補了句，“你放心，老爺子真的隻是想給你包一些零花錢。再說了，媳婦的人情，兒子可以代替她還啊。”

    林零白了他第二眼。

    她感覺自己的薪資水平好像被鄙視了，但是她找不出證據。

    十萬塊當零花錢。看來管家還真是藏龍臥虎，管父也是高收入群體的一員，隻是不知道在從事著什麽高薪的工作。

    既然管津文已經發話讓她不要糾結還人情這些事，林零也就暫不推辭，收下了這筆轉賬。

    “收了就行。”管津文的唇角揚起，“某人不要光收錢不改口。”

    林零？！

    明明老爺子本人都暗示那筆轉賬是改口費，她卻又雙叒叕被管津文三兩句話就帶跑偏，完全被忽悠住了。

    “以後年節的時候我再打電話過去，你記得改口，”管津文的口吻淡定得像是林零已經嫁到他們家去，合該改口一樣，“還有，我們有了訂婚款對戒，名義上你就是我的未婚妻。我們，不屬於八字還沒一撇的範疇。”

    準確地說，可以算是八字的那個捺就差最後一哆嗦的那種範疇。

    畢竟他們未婚，就已先有了共同的財產。

    零零，他們共同撫養的無價之寶。

    管津文已經篩選好，準備過渡到林零名下的，內部的一些安全的資產。

    如果管津文日後真正坐上國內一把手的位置，那麽林零自然也就算是的老板娘，幫著打理財務再尋常不過。

    那將會是很多很多個十萬。林零這個數學白癡按著計算器都未必能算明白的，很多個十萬。

    還有管津文在市這幾年攢下的，依靠著全職、兼職和目前管理層的基礎工資，很快就可以在市購置的，屬於他和林零共同的房產、車。

    這些一直都準備著，隻是這些都屬於新婚禮物的範疇，所以也一直沒有對林零公開。

    於是，在林零的認知當中，管津文是一個雖然同時能做好兩份工作，工資也比自己高出兩倍不止，但是因為自己的病還有一些其他的花銷，被生生拖成了月光族。

    “嗯。我記住了。”改口就改口，反正平時也不會聯係很多次，拿錢辦事嘛。林零也還是很懂得規矩的。

    “老管，這些錢，你拿出一部分給叔叔買禮物和補品寄過去，另一些就補你替我交住院費的空缺吧。叔叔這樣做，我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

    管津文否決了她的小心思，卻並不解釋為什麽。

    現在還不適合讓她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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