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完美翻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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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陌在病房中張開雙眼,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他肺裏本來就吸入過不少炭氣,尤為不適,因此他忍不住嗆咳了一陣。

    “你醒了?”喬瀝就站在陳陌的床邊,手裏還拿著份厚厚的資料。

    陳陌估摸著,這又是公司裏遞給喬瀝的一些公關需要的文件。隻等陳陌蘇醒,喬瀝就要立刻和他繼續探討公關的話題。

    “我好累。我可以休息一會嗎……咳咳。”他撫著胸口,一陣一陣地嗽著。雖說他的意識已經完全恢複,可他還是選擇用精湛的演技先換取一時的躲避。

    “也好。你自己在這裏休息吧。住院的費用記得上報到我這邊。”住院的相關證明,白棋影業和陳陌的工作室也要各保留一份。公關當中的重要一環,就是大肆渲染陳陌目前自殺未遂住院的事情。

    這個“西瓜味草莓”雖然在這個突然的變故來臨時,不知具體出於什麽具體原因,不再為難陳陌;但保不齊什麽時候他一橫下心來,又會采取進一步的行動。

    公司現階段就是準備大力宣傳陳陌的苦楚,占據輿論高地。真等到“西瓜味草莓”又打起玉石俱焚的主意,在網上做出什麽預熱或爆料的操作,網友的觀點也不至於千篇一律地傾向對方。在正式被逮捕之前,陳陌沒準真就能按照原定的計劃吸金。

    喬瀝走出病房的時候將門帶上,陳陌見其離開,立刻就從床上坐起,看上去顯然已無大礙。

    他的住宅寬敞。即使他當時突然得知那一個半小時的倒計時,本來還保有一些求生欲的他動了真格想著自殺,並燒了一大盆供客廳壁爐使用的果木炭,那炭氣也擴散得比較廣。他真正吸入肺中的炭氣,其實也並未致死。

    這歪打正著的事情,正好叫他躲過這一劫。

    現在他又有了喘息的機會,甚至輿論的風向都開始扭轉,他又哪裏會繼續求死?不過是拿著之前的尋死覓活做文章罷了。

    可見人心之惡,永遠沒有盡頭。別說是算計暗害他人了,就算要拿曾經自己吃的苦受的罪給自己做墊腳石,那也毫不含糊。

    就比如現在,陳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機,拍了一張自己正在掛吊瓶的手臂的照片,發給了季筱,配文是“我已經醒了。沒事了,你放心。”

    果然,她立刻回複道“我馬上過來”。

    看,這博取同情的招式,屢試不爽。

    季筱不出一刻鍾就趕到了病房。網上早就把陳陌住院的消息傳得到處都是,陳陌還特地拍了張可以看清病房號、床單上的醫院名稱和病床號的照片傳給她,她自然能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他身邊。

    “有沒有好一些?身體還很不舒服嗎?”季筱滿心滿眼都是陳陌,她顧不上其他,從進病房的那一刻,目光就不曾從陳陌的身上離開。

    “我挺好的,已經沒事了。”陳陌故作吃力地把手臂抬起來,季筱立刻抓住他的手,“不要再動了!你就靜靜地躺著。我來得急,也沒有帶什麽東西。需要什麽直接叫我就可以了。”

    “又不是癱瘓了,哪裏需要這麽緊張。”陳陌擠出一絲笑意來,“強打著精神”安慰季筱。

    “你可是差點要嚇死我。”季筱仍埋怨著,“那人就算做出再過分的事情來,你也不必做以死明誌的那一套啊。你要是出了什麽事,你的家人、朋友,不都是會擔心的嗎?”

    從她認識陳陌的那一刻起,在她的認知和印象裏,陳陌就是無辜的。

    這一次她在陳陌出事的事情曝出來的時候,第一時間發了一篇長文,為陳陌以死明誌的行為感到不值,還順便暗踩了一把西瓜味草莓和最近一直在攻擊陳陌的網友。

    文章的熱度不知不覺間上漲到可以登上熱搜榜的高度。幾分鍾之後,這篇長文就被瘋狂傳播,頂到了熱搜榜的高位。

    “這才是正常的路人發言吧”,“陳陌最近被黑得那麽慘,我其實一直都感覺有點莫名其妙。人家不是早就澄清過的嗎?”……在信息不斷更換交織期間,陳陌再次回到輿論寵兒的寶座上,俯瞰著曾經發誓再也不想看到他,希望他抓緊滾出娛樂圈的那些人。

    隻能說,陳陌的自殺,和季筱的發聲,以及白棋影業的輔助,默契地成就了彼此,陳陌這才得以實現這場完美的翻盤。

    “季筱,今天的事情,謝謝你。”

    季筱還在清洗著病房裏的暖水瓶,突然聽到他說了這麽一句,就知道他指的是自己替他在微博發聲的事情。

    她笑得很靦腆,“我也不知道可以為你做什麽,隻是感覺你被那個人逼得太絕望了。”

    絕望麽?好像還真沒有。更多的好像是什麽都不重要,什麽也無所謂了。

    不過現在,他很樂於暴露出一種絕望的情緒,“那我怎麽辦呢?曾經支持自己的人這麽容易動搖,就連自己的至親,在自己出事的時候都不聞不問。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沒有人真正地相信和重視我,那我的存在,也就真的沒有意義了。”

    季筱停下手頭的事情,很認真地看著陳陌,看著他每一點被悲傷浸染的微表情。

    “我相信你。否則我不會主動站出來支持你,不是嗎?你怎麽會感覺所有人都不相信你、不重視你呢?”她有些失落,她以為自己對於他的情愫,他一直都是有所察覺,並且也算作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的。

    “抱歉。”他也不正麵回應,隻是道歉。

    季筱也不知道還能和他說些什麽。他這樣消沉,她也害怕再說錯話刺激到他。

    於是她隻是默默地在屋子裏隨便找些事情做,把屋子裏的東西隨手整理了一下,看著陳陌輸液,自己不再主動找話題和他聊。

    “我很小的時候,我的父母就離婚了。”陳陌突然開口。

    季筱明白他準備說起自己從前的經曆了,於是坐在床沿專心地傾聽。

    “我很討厭這種隻有媽媽沒有爸爸的生活。每次家長會的時候,別人都是爸爸媽媽一起陪著,我就隻有媽媽,一個根本就不在乎我學習好不好,每天開不開心的媽媽。”

    “在我讀書的那幾年,我媽媽每年主動和我說過幾句話,我掰著手指都能數過來,”陳陌在憶起那些往事的時候,眼底的失望都很真切,“在她眼裏,我就是一個阻礙她尋找幸福的拖油瓶,在我爸那裏,我是個他費盡心思才甩掉的累贅。”

    “考上表演學院,我未來的工作方向基本上也就確定了下來。我媽我爸,既沒有祝賀我,也沒有過問我。我讀大學之後,就直接從家裏收拾了行李搬出來。他們兩個,一個都沒有問我要去哪,會不會常來看他們。”

    “在他們眼裏,我在做什麽,以後準備怎麽發展、怎麽生活,他們根本無所謂。他們唯一希望的,就是我永遠都不要在他們的眼前晃悠。我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們,他們之間有一段殘破失敗的感情,我就是這段感情的產物。”

    “你知道嗎?其實我在出事的這幾天,最想接到的就是來自他們的電話。可是他們一個也沒有打電話給我。一個都沒有。”

    “我隻覺得我自己沒什麽可牽掛的了,又實在算不上成功,唯一的一點成就經別人動動手就土崩瓦解了。實在沒什麽可指望的,想不出活著究竟為了什麽。”所以才會想到死。這是陳陌帶給季筱的解釋。

    事實上,這些都是他自己的親身經曆。他雖然對季筱的情感裏有著算計的成分,可實際上,在他說出剛才的那番話之後,他自己都很難辨別這些話裏有幾分是用於打動季筱、讓她替自己效力;又有幾分是把她當作了當下唯一可以在情緒上依賴的人,因而不自主地向她傾訴。

    “我知道他們對你很重要,”季筱的眼眸好像覆上了一層薄霜,裏麵透出的神采很是黯淡,“可真的就那麽重要嗎?”

    “我的父母確實是重視我。這麽多年以來,他們永遠事事以我為重,把所有的愛和關心都給了我。可是後來怎麽樣了呢?我的壓力,全部都來自於他們。”

    “你知道嗎?其實我能力很平庸,平庸到根本不足以在市,還是在靈感傳媒這麽大的公司,工作和生活。但是我沒有辦法。我無法承受他們在說起別人的孩子的時候,永遠都帶著羨慕的眼神,在說起我的時候,又是一臉不舍地說什麽希望我平安開心就好。”

    “我也是一個敏感的人。敏感自然就會以細膩的心思去體察情緒。因此,即便我很累,我感覺我所麵對的任務或者我所想追求的目標根本就無法完成和實現,我也根本無法說服自己停下。即使我很疲憊,我煩透了,我也沒有那個勇氣。因為我永遠都不可能脫離這個給我帶來壓力的家庭,父母以關懷和在意我的麵貌出現在我麵前,我也永遠都不忍心對他們說出任何絕情的話。我就活該擠破頭來到這裏,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歡和想要的是什麽。”

    “我喜歡和想要的一切,都是從他們用欣羨的口吻說起什麽的時候聽來的。那些都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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