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瀝打定了主意，這一次他不可以出事，堅決不可以。

    

    之前一直想要揭發陳陌罪行的那個名叫“西瓜味草莓”的微博用戶，最近竟直接把陳陌的犯罪證據整理出來，之後悄無聲息地遞交給了市的警方。

    

    沒有在網上大張旗鼓的宣告，甚至連賬號都已經自行注銷了。

    

    陳陌在從大眾的視線當中隱匿的這段日子裏，一直惴惴不安地等待著因涉嫌偷漏稅被市的警方拘留。就在前天，市的警方找到了陳陌的住處。起初陳陌還心懷僥幸地想著隻是傳喚就好了。哪想到警察一進門，就把拘留通知書拿出來給他看。

    

    “陳陌，你涉嫌偷稅漏稅，現需即刻拘留你。請你配合我們。”警官用著“請配合”這些客氣的詞匯，動作卻絲毫沒有心軟的意思，很利落地在陳陌做出大幅度的反抗之前，就把他的雙手用手銬銬了起來。

    

    拘留通知書，一定是警方掌握了陳陌犯罪的確鑿證據，才可以下答拘留通知。

    

    看來，那個人還是行動了。

    

    他連對方究竟是如何抓住自己的罪證都沒能摸清頭緒，就已經被對方給置之死地了。

    

    陳陌搖搖頭，嘴角含笑，是無奈也是自嘲。

    

    雖然警方已經拿到了陳陌犯罪的確鑿證據，拘留隻是走個程序，他即將入獄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不過是等他一句口供罷了。可是真正看到陳陌臉上那一絲詭譎的笑，警方才深刻地感受到，這人太邪性，和熒幕上那道貌岸然的假麵目竟生生割裂開來。

    

    之前究竟做了哪些違法的事，陳陌自己心底也門清。所以在被帶到警局的路上，他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神色。甚至可以說，他淡然得像是早就為這一天做了無數遍心裏建設。

    

    唯一可惜的是，自己沒能在被逮捕之前，多撈點錢，沒能在賠完稅款後再給出獄以後很難回到娛樂圈工作的自己鋪好後路。

    

    算了，本來就做著走一步看一步的打算。既然審判已經提前到來了，那麽就迎接它好了。

    

    陳陌被警方帶走的當晚，喬瀝就接到了消息。他深知這一次那個宣稱要玩弄陳陌命運的人是動了真格，所以這一回，陳陌是沒戲了。

    

    一股寒意直接裹住喬瀝的身體。

    

    陳陌的事情，不會牽連到他吧

    

    聽到消息的那一刻，喬瀝就意識到想著怎麽繼續隱瞞，讓陳陌混過拘留的二十四小時再出來是完全沒有意義的。能保住他自己，保住自己的公司，那就謝天謝地了。

    

    他感到霎時間的茫然。原定的計劃是“西瓜味草莓”公開爆料陳陌，他好做出一副絲毫不知情的樣子，發布公開聲明和陳陌直接撇清關係，這樣公眾的節奏很容易就能被調整回來。警方也未必會過分注意到白棋影業這家公司。

    

    現在，誰也沒想到“西瓜味草莓”換了個套路，悶不吭聲地就把陳陌的事直接透給警方了。警方沒有公開處理此案，就是希望陳陌作為公眾人物，不要給社會帶來太多的負麵影響。現在白棋影業再發聲明，違背了警方的意願不說，警方沒有公開案情，白棋影業搶先澄清自己，不就成了此地無銀？

    

    可是不發聲明，警方怕是遲早會摸著線索，找出喬瀝替陳陌隱瞞犯罪事實的一些證據。

    

    聊天記錄，通話記錄，特助還沒來得及銷毀，在公司也有存檔的部分會議記錄，每一樣都是特別有說服力的直接證據。

    

    喬瀝現在的最優解，反而就是不做出任何行動。

    

    同時，盡可能靠攏一些有社會影響力的人，讓他們相信自己是迫於無奈或者不知情的情況下才會產生“替陳陌包庇”這樣的行為，讓他們成為自己關鍵時刻的人證。

    

    這樣，才有可能避免被量刑，保護自己的公司。

    

    他想到的第一個人，自然是趙瑾瑜。

    

    “我我自然相信你，”就像喬瀝預料當中那樣，趙瑾瑜絲毫不會懷疑喬瀝是無辜的，“如果有任何人調查到你，我願意幫助你做人證。隻是你需要告訴我，你在陳陌的引導下都做了些什麽，都是因為哪些原因。”

    

    喬瀝的酒還沒有醒透，卻可以很熟練地把自己腦海裏早就構思清楚了的那一套說辭，一字不差地告訴趙瑾瑜。

    

    本來他買醉也隻是營造出心情鬱悶到無法思考的假象，讓趙瑾瑜相信他說的都是實情；可實際上，他的這套說辭太縝密，早就不知道自己在腦海裏排演了多少遍。

    

    趙瑾瑜把喬瀝的話聽完記下。他點點頭，向喬瀝承諾道，“你放心，無辜的人不會被波及的。警察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的，隻會讓惡人接受懲罰。”

    

    他的本意是安慰喬瀝，誰知喬瀝正心虛，聽到這麽句話，心頭更是堵得不行，一股酸意又隻湧向喉頭。

    

    趙瑾瑜趕忙把垃圾桶給他拎到近前，拍著他的後背。

    

    喬瀝想的卻是陳陌實在是耽誤人，害得自己身體受著這麽大的罪，還要演這麽一出去博人同情。

    

    趙瑾瑜好說歹說安撫好喬瀝，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夜已經深了。他一身的西裝，早就因為一直呆在喬瀝身邊，被染了濃重的酒氣。

    

    趙瑾瑜沒有喝酒的習慣，他聞到衣襟上的這股氣味就想嘔吐。想到在車上一直緊閉著車門可能會把車裏也染的滿是氣味，他認為還不如去坐地鐵，至少車廂的空間大很多，不用煩惱這股惡劣的酒味。

    

    可巧剛剛走進地鐵站，他需要乘坐的方向，就來了一班車。

    

    走上地鐵，他的對麵，坐著一個麵容憔悴的短發女孩。

    

    正是季筱。

    

    季筱的兩頰還掛著淚痕，手指無力地撥著碎發，眼底爬滿了紅色的血絲。

    

    她昨天下午還想著去看一眼陳陌，沒想到迎麵撞上陳陌被警察帶走時候的樣子。

    

    他的表情太過於從容，以至於她以為自己是看錯了，還揉了揉眼睛。

    

    陳陌不是無辜的嗎？他脆弱的一麵，隻會展現在她麵前的那一麵難道都是夢幻泡影麽？

    

    陳陌也回頭看到了季筱。隻有那一刻，隻那一刻，他臉上那種被捕完全在意料之中的表情才有了片刻的收斂。取而代之的，是慌亂。

    

    他不想她看見自己如此落魄的模樣。

    

    但很不幸的是，他們對視了。

    

    本來可以成為一個忽然消失的陌生人的。

    

    現在，他在她的心裏，一瞬間就爛透了。

    

    陳陌把自己的頭扭向另一邊，控製住自己不去看季筱。

    

    算了，隻是萍水相逢的過路人，偶爾有幾次交集罷了，不值得放在心上。更何況，這個過路人已經把自己的價值提供給他使用，他就更沒必要在意和這個人接下來還會不會有其他的緣分了。

    

    他們的緣分到此為止，就剛好。

    

    沒有任何一句話要說，沒有告別也沒有等待。他們擦肩而過，就像是第一次遇見時的樣子。

    

    隻有季筱知道自己的嘴唇抿得沒了血色，內心也被意外和傷感鋪滿；而陳陌被手銬銬住的雙手，緊緊地攥成拳。

    

    他們隻知道自己內心的掙紮，卻都以為對方可以很輕鬆地放下。

    

    畢竟他們也不算是很熟，對吧？

    

    季筱失魂落魄地在街上走著，街上無數陌生人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都帶著冰冷的風。

    

    她感覺自己好像是在從無數個透明的靈魂之間穿過。她好像很悲傷，弄不清自己此刻最需要的是什麽。

    

    當然，也可能她此刻最想要的是陳陌，但是她沒有機會得到了。

    

    幻滅的滋味固然痛苦，但是對陳陌的眷戀還是占了上風。季筱也不想被陳陌迷的七葷八素的，可事實上就是等她意識到自己已經步行到一個她並不熟悉的街口時，他還發現自己臉上的淚痕已經被風幹了。

    

    就這麽渾渾噩噩地在酒店開了房間，糊裏糊塗住了一晚，第二天糊裏糊塗地去工作，現在又在糊裏糊塗地坐地鐵。

    

    季筱因為陳陌的事情心緒低迷，坐在她對麵的趙瑾瑜隻掛心喬瀝。

    

    他倒是一眼認出季筱來，不過他對於她盜用沈凝的項目材料企圖邀功的前科還有著很深刻的印象，所以心底生出一股厭惡來，不想和她打招呼。

    

    正好這時候季筱也失魂落魄的，沒有什麽心思關注身邊都坐著哪些人。等到需要換乘的那一站，她雙目無神地，就隨著人流走上了電梯口。

    

    

    

    林零萬萬沒想到，自己這個月的稿費竟然還可以創新高。她以為像這種推理類的，在網絡上應該不是主流，誰知道竟然點擊量和訂閱量都大得驚人，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原來訂閱的分成還能有這麽多，”林零看著自己手機上的稿費到賬通知，都樂得合不攏嘴，“看來我還是挺有潛力，可以寫得好的。老管，你說是不是？”

    

    管津文還在廚房裏洗著菜，透過嘩啦啦的水聲，林零還是清楚地聽到他“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