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津文返回國內的當天，趕到市早已是深夜，而當他回到他和林零共同的出租屋時，客廳的燈還亮著。

    

    林零抱著她的外套，整個身體蜷縮成小小的一團，臥在客廳的沙發上。

    

    他趕忙找出自己的手機，看到了林零在聯係不上他的這段時間裏，發給他的很多消息。

    

    擔心他出門在外不好好吃飯休息，想知道他什麽時候可以回來，希望盡快收到他的回複

    

    管津文看到手機上一行一行的聊天記錄，都在隱隱地心痛。自己所從事的行業是不可以公之於眾的，需要保證絕對的私密性，所以這也會連帶著引起林零對他的擔心。

    

    他，不得不蟄伏。

    

    管津文抱起林零，用她的外衣護住容易著涼的胸腹和手臂，將她送進她的臥房。

    

    他剛準備親一下她的額頭，林零就睜開了眼睛。

    

    管津文的氣息對於林零來說，再熟悉不過了。她隻要察覺到那熟悉的氣息的靠近，就可以迅速蘇醒過來。

    

    連周遭的空氣都在告訴她，他回來了。

    

    “老管。”林零一睜眼，果然瞧見管津文的臉近在眼前，她的手立刻摟住管津文的脖頸，眼淚不爭氣地衝出眼眶。

    

    明明隻是一天沒有見到而已啊。

    

    “我以為你又不要我了你知道嗎，我真的以為你又不要我了”林零抽抽搭搭，哭得很是委屈，管津文扶著她坐起身，把她緊緊擁在懷裏。

    

    林零一直以來，都不知道管津文是ksl首腦的這個秘密。

    

    正是因為這個秘密沒有被揭開，所以管津文做的很多事情，對於林零來說，都是令人費解、給人以傷害的。

    

    可偏偏管津文是出於無奈，怕給林零造成更大的傷害，或令她墜入深淵一般的險境，才竭力掩蓋著這個他與林零之間最後的秘密。

    

    自從林零被管津文發現了她的抑鬱症，並且在林零需要住院的時候對她悉心照顧，林零早就已經對管津文百分百地信任。她對他的感情，就像山澗的清流，透明而不沾帶一絲一毫的雜質。

    

    “抱歉，讓你擔心了，”管津文揉了揉林零的頭發，“寶貝。”

    

    他很少會對林零用一些比較肉麻的稱謂，或者說一些特別柔軟的話。可最近不知怎麽了，他很樂於對她說這些，而且總感覺說不夠。

    

    很想抱著她，指尖隨時可以觸碰她柔軟光滑的發絲，手掌可以感受到她的溫度，一呼一吸之間，都能被她身上隱約散發出來的，對他有著致命吸引力的淡淡香氣所包繞。

    

    是的，管津文一直認為林零的身上，是有一股難以名狀的香氣的。

    

    “你的身上為什麽會有一股香味啊？”之前他們還在海外一起讀書的時候，本來還並肩散著步，管津文會忽然把林零摟進懷裏，輕輕地在她的嘴唇上“啃一口”，或是拈起一綹她的頭發，仔細地嗅著上麵的氣味。

    

    “老管，我沒有洗頭。”林零的表情絕不像是開玩笑。

    

    “可是真的很香。”管津文的表情一樣很嚴肅。

    

    那就香吧。可是這樣走在半路上突然被牢牢抱住真的很奇怪

    

    林零這時候總是想從管津文懷裏掙開，可是他永遠會把她抱得很牢，讓她完全沒有辦法逃出他堅實溫暖的懷抱

    

    現在，管津文在摟著林零的時候，還是會不自覺地深呼吸，捕捉著空氣當中那一抹獨特的、若隱若現的香氣。

    

    林零，我想再多抱你一會兒。

    

    “嗯。”林零可能是在管津文的懷裏更容易安心入睡，一眨眼的功夫淚也不流了，已經有了些許困意，連管津文對她稱呼上的變化都沒有覺察出來，直接迷迷糊糊地答應了。

    

    恐怕在她這種不甚清醒的狀態之下，哪怕管津文突然喊她老婆、媳婦兒什麽的，她都聽不出來一絲變化或者不對勁。

    

    管津文近乎貪戀地擁抱著林零，同時又很愛憐地留意著他摟林零的姿勢，生怕他摟得過緊，讓林零又驚醒過來。

    

    這一次係統崩壞的事，讓管津文的內心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一種對於失敗、對於人生毀滅的恐懼。

    

    作為管津文，作為ksl初代首腦的獨生子，管津文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天分和命運就與ksl緊緊地綁定在一起。

    

    偌大的組織，不可以後繼無人，而他遺傳了管父一樣出眾的智慧與在計算機方麵驚人的天賦，這個擔子就隻能落在他的身上。

    

    優秀畢業生的身份，無數超出他年級甚至學力的項目和論文參與經曆，讓他這樣一個無與倫比的天才也不得不減負獨一無二的沉重使命。

    

    哪怕是他的堂兄管爍，也是在組織管理上多效勞，而網站及係統維護方麵的功底，始終不及比他還年輕幾歲的管津文。

    

    這次係統的崩壞，是管津文之前在處理上一輪激戰的時候，都未曾遇到過的。

    

    之前，他作為ksl的首腦，登入係統進行修複是可以通過特殊的、內部核心成員才有權限使用的網絡線路去實現的。可這一次，連他自己都登入不進去，可見對方是做了完全的準備而來。

    

    海外線路的防守是由管爍直接負責。按道理來說，從技術層麵看，管爍做的係統防護不會比管津文親自完成的要牢靠。

    

    可是，海外線路目前暫時安全。

    

    管津文不認為對方是想先拿下國內再專攻國外，這不符合黑客工作的基本原則和調性。一般情況下，黑客都是遵循先易後難的原則，因為在這種模式下，大家普遍可以更好地推動工作進度。

    

    在此前提下，對手專攻國內線路，要不然就是衝著國內的某一個客單來的，要不然就是衝著國內部分的其中一位黑客來的。

    

    根據之前的合理推測，這次下戰書的那一批人，和上次與ksl激戰的那一幫無賴，其實是同一批人；這樣一來，衝著國內客單的可能性又可以排除了。因為他們上一次產生矛盾的衝突點並不是對國內某站點的破壞與維護間的矛盾。

    

    那麽他們這次會是衝著誰？他們究竟是怎樣做到短短兩年的時間內，在技術上進步如此神速，從難以企及ksl的內部係統安全性、並完全無法破除ksl對他們共同的目標網址的維護與設防，到現在有能力擊破ksl的內部係統的？

    

    管津文感覺這次的失敗與挑戰來得突然，並且還有一絲荒謬。

    

    他築得高如城牆的自信心，如今已經被擊為碎片。

    

    若說以前的工作令他承受莫大的心理壓力，現在遇到這件事，他的內心深處還有種恐懼感油然而生。

    

    出於某種直覺，他甚至會認為，這兩次由這個組織發起的挑戰，這濃重的、非要爭個你死我活的敵意，似乎是衝著他、衝著他一家而來的

    

    管津文在林零睡熟之後，輕輕扶著她躺下。在這之後，盡管夜已經很深，他還是不敢休息，幹脆把新設備取出來，回到自己屋子裏，打開信號屏蔽裝置，繼續無休無止地工作。

    

    通過臨時線路登入係統成功，進入係統之後，同時在線人數為零。

    

    大家都已經休息了，可能現在還在檢查線路、加固係統的，隻有他一人了。

    

    困意侵襲大腦，管津文走進廚房，找出他帶來的那台咖啡機。

    

    曾幾何時，他在正式接手ksl之前，每天還是可以有比較充裕的時間去休息，哪裏喝過什麽咖啡。

    

    隻有林零這姑娘好像對咖啡有癮，不光愛喝咖啡，還永遠都在喝濃度較高的冰美式，認為冰美式又爽口又提神。

    

    管津文很難接手那種苦澀的感覺，可是今天，為了通宵戰鬥，他必須嚐試一回高濃度的咖啡了。

    

    把磨得細膩的咖啡粉裝進咖啡機的加工槽內，將加工槽對到機器上。很快，在機器的下方，就開始滲出滾燙的、香氣濃鬱的棕褐色半透明飲品。

    

    為了加工出冰美式的效果，管津文直接換了個大的玻璃杯，在杯裏放進很多塊從冷凍層取出的、預先凍好的冰塊。

    

    之後將滾燙的液體，直接淋入杯中。

    

    冰火交融，玻璃杯的杯口迅速升騰起一股白汽，冰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減下去的同時，近乎沸騰的咖啡液也頃刻間冷靜了下來。

    

    管津文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冰涼的液體直接從口腔匯入他的身體，他的大腦突然像是被什麽不知名的力量強撐著一般，明明需要休息，卻還維持著一副很有精神的樣子。

    

    “嗯，工作。”他低聲地給自己下達著指令，生怕自己的神智已經不夠清醒了。

    

    他坐回到自己的臥室裏，把房門反鎖，繼續在信號已屏蔽的空間裏，開展自己的工作。

    

    或許，他可以趁著在線人數少的這個時間段，把臨時線路的後台防護檢查修補一下，能做一點是一點，至少他現在有了前車之鑒，深知坐以待斃是絕不可以的。

    

    於是他準備檢測一下網絡線路。

    

    他剛要從基礎的ceck開始，係統又一次令他自動登出了。

    

    他再次輸入用戶名和密碼。

    

    風險提示又一次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