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小姐？”薑局長故意提高了話音，戚小梨手裏的水杯一下子灑出不少。

    

    那可是剛剛倒好的熱水。戚小梨白皙的手背頓時生出一大串水泡。

    

    那水泡即刻便紅腫起來，看得人有些心驚。

    

    “戚小姐，您的手不要緊吧。”薑局長冷眼瞧著戚小梨與他對話過程中的每一絲反應，早就對這個人的人品和她可能做過些什麽了然於心，所以他麵對這雙美麗的、生出水泡的手沒有絲毫的觸動和憐憫，隻是不鹹不淡地問了那麽一句。

    

    “沒事。”她的聲音裏像是噙著霜。極度的緊張與恐懼已經填滿了她的腦海。

    

    “那我可以繼續問了嗎？”薑局長不打算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

    

    雖然他自己並不完全寄希望於通過今天的一次試探就讓戚小梨完全破功，但是至少今天已經算是探出了她的虛實。

    

    “好的，我盡量回答您。”戚小梨趕忙把手上的水杯放下，坐直身板。

    

    薑局長倒也不急於一時。他說過要繼續問之後，反而先道了句“稍候”，退出了辦公室，給戚小梨找來一管燙傷藥膏。

    

    “這裏是警局，常備藥都是有的。戚小姐可以先把自己的傷口處理一下。”

    

    除了人道層麵的關懷，薑局長其實更深層次的打算是，以有效的措施降低戚小梨的心理防禦。

    

    打一棒，給個甜棗，是問訊時常用的方法與手段。

    

    “好的。”剛才還疾言厲色，現在又突然變得這麽溫和，戚小梨的心思一時也有了些波動。

    

    難道說，薑局長手裏的名單裏其實並沒有自己？他隻是感覺自己提供不出，或是不願意提供什麽有效的線索，所以有些焦急，並不是針對她的？

    

    要不然給她找燙傷藥膏，還好聲好氣地和她說話做什麽？顯然是想讓她心裏舒坦了，好說出些有用的信息嘛。

    

    戚小梨接過燙傷藥膏，擠出一些並很小心地塗抹到自己的水泡上。本來這雙手纖細白嫩，現在卻是一片一片的紅腫。明天這雙手還需要上鏡，現在還敷著一層白花花的藥膏。一時半會，還真沒辦法好起來。

    

    實在不行，隻能聯係劇組替她請一位手替了。

    

    “戚小姐，可以和我大致講一講你進入公司之後的發展定位嗎？還有就是你在公司裏發生過的一些讓你印象深刻的事情？尤其是看起來比較可疑的？”薑局長換了個問話的方向。如果戚小梨目前心理狀態比較放鬆，那麽她憑著自己的第一直覺敘述出來的東西，肯定會包含一些她自認為不會對自己帶來什麽消極影響的隱性線索。

    

    “我的話，進入公司已經好幾年了，”戚小梨認真回憶起來，隻不過她眼神忽閃，還是有一些在做信息篩選、選擇性敘述的意味，“剛開始我還是比較怕生的，公司裏的前輩們對我其實也稱不上很照顧，我的資源也不是很多。”

    

    “我是靠著飾演仙俠劇中的角色才真正爆紅的。那個時候公司才真正發掘出我的潛力，才開始相信我是有可能走紅的，清純掛的路線也有可能是很吃香的。那部劇上映之後經曆了好一輪營銷，公司的資源終於開始向我傾斜了。總之，古裝類、仙俠類的女主，基本上都不會旁落。所以那時候……”戚小梨還是把重心放在描述自己的事業上麵，盡量避開對於人際的敘述。省得萬一說岔了一些什麽。

    

    “在你看來，你真正開始爆紅的作品是哪一部？”薑局長選擇換個問法，“我記得好像是三年前的那部？那是你第一次出演大女主，還受到了廣泛好評的。你是在指那一部作品嗎？”

    

    聽起來的確挺像是閑聊的。

    

    “嗯，那部作品確實為我的個人發展助益不少。不過它並不能算是我最巔峰時期的作品。”戚小梨坦承道，“我所提到的成名作其實指的是在您說的那部劇一年之前的一部。那部戲裏麵我是女二號，演過這一部之後，我的事業才算是進入了上升期。”

    

    好的，這樣一來，薑局長就大致了解，真正捧著戚小梨走紅的、她的最早期人脈都有些誰了。

    

    就是那部戲的主創名單唄。和她還有多次合作的人，重點查。陳陌供出來過的，和戚小梨、陳陌一起串並嚴查。

    

    “那您和陳陌曾經多次合作過，您事先有察覺到他有沒有一些疑似偷漏稅之類的違法舉動呢？”這個提問就比較有技巧了，“之類的”，讓戚小梨去猜測警方到底掌握了哪些和陳陌相關的其他犯罪證據。

    

    戚小梨剛剛放下的心立刻又懸起來。

    

    “啊……在知道陳陌入獄之前，他確實是我很敬重的前輩。我和他合作，其實很大程度上也是沾了公司的光。因為我們公司和他們公司往來算是比較密切的，而我和他也剛好都是公司的主推。所以我們會常常在片場遇到。”有什麽事情都推給公司就好了。隻要自己咬死不承認自己和陳陌很熟識，那後麵的提問估計也不會占用她太久的時間。

    

    “這樣啊。可是我記得你說的那部你還在飾演女二號的那部作品的演員表裏，就有陳陌啊，”薑局長的提問一針見血，“那時候你也是公司的主捧？”

    

    戚小梨剛剛抿了口水，現在差點把水全部噴出來。

    

    其實她和陳陌確實是在片場認識的。而且，陳陌算是戚小梨的伯樂。他一眼就看中了名不見經傳的戚小梨，被她出塵的氣質所吸引。

    

    “新人？”陳陌那時候在組裏永遠是高高在上的。他特別受捧，因此和戚小梨打招呼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副怠慢的語氣。

    

    他本想著支使這個小小的新人給他端茶遞水捶捶腿的，可當戚小梨屏聲靜氣地走近，他看清戚小梨的臉的時候，陳陌那憐香惜玉的情緒一下子就泛濫了。

    

    他無論如何也要把戚小梨追到手。

    

    所以他語氣一下子就變了，“小姑娘，你今天好像也還有幾場戲。我記得你。”

    

    ……最開始戚小梨願意和陳陌在一起，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陳陌非常紅，她是帶著一種抱大腿的心態去和他接觸的。

    

    誰也沒想到，一來二去，兩個人就動真格成了地下情侶，而且還經常一起在片場搭戲，飾演男一號和女一號。

    

    “戚小梨，我隻有跟你搭戲的時候才能演出來那種愛情的感覺。和別人一起演的時候，我總是感覺很拘束，那種感覺出不來。”彼時陳陌已經帶著戚小梨出演了好幾部戲了，即使自己檔期排不開，也盡可能安排戚小梨多出演自己公司參與投資的作品，畢竟口碑會更有保障。

    

    “我可以把這個當成是告白嗎？”戚小梨和陳陌十指緊扣，依偎在他懷裏。

    

    我想一直和你合作，在鏡頭前和鏡頭後與你無數次重新相識，重新在一起，體驗無數種滋味獨特的人生。

    

    “當然。”陳陌摟著她，聲音充滿了蠱惑力。

    

    戚小梨選擇了無條件地相信。

    

    此時此刻，因為戚小梨實在知道太多對陳陌不利的事情，所以戚小梨為了保護陳陌，選擇先在口頭上把自己和陳陌定義為“不熟”的關係。

    

    “我那時候確實不算是公司的主捧。是我讀了人物小傳之後，覺得自己比較適合，就自己提出要試鏡了。也是因為那部戲女二號的人設比較好，機緣巧合之下才爆火的。”又是扯到公司上。

    

    總之，她就是和陳陌沒有任何的聯係。一口咬死就對了。

    

    “哦，是這樣啊。”薑局長適時停止了這個話題。

    

    再隨便問點什麽有的沒的也好。今天的進度可能隻能推到這裏了。

    

    ……

    

    “姚捷還挺頑固的。”管津文連續工作了多個小時以後，腰酸背痛，揉了揉自己的後背和脖頸，可視線卻依然不敢離開屏幕。

    

    “是啊。好在證據都指向姚捷，他不會對這個消息一無所知的。他現在這個架勢，也有苟延殘喘之嫌。”周欽總體來說還是非常樂觀的。

    

    “我們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回到市去了？”管津文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周欽有些恍惚。

    

    思念在達到極致的時候，會被釀成酒。被思念的人所在的地方，將永遠具有使人歸心似箭的魔力。

    

    “我想應該快了。”周欽也說不準，但是他也不想說出會讓管津文失望的話。

    

    “是這樣麽……”管津文的疲倦是由內向外發散的。他的疲態已經席卷了整具身體。他整個人都泡在濃烈的回憶裏，心髒的每一寸都被與林零相關的回憶熨燙著。

    

    要繼續嗎？

    

    我時而不時地想和你繼續。哪怕理智告訴我現在不可以。

    

    我對你還是有依戀的心情在的。我對我們的過去是非常珍視的。這些話，如果我們還有著戀人的身份，本可以直接告訴你的。

    

    “我好想回去了。我很累。說實話，這份責任壓在我的身上，我會有些喘不過氣來，我知道這個組織對於我來說有多麽重要，可是我真的好想休息。”

    

    我真的好擔心林零。我說過，希望她快一點好起來。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好好聽話，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