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暗夜中的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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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姐,我睡不著。”林零猶自抱著沈凝的胳膊,還想靠在她的懷裏不忍離開。
“沒關係,你如果想靠在我的懷裏睡,那我今天就這麽陪著你好了。藥已經吃過了,你就這樣靜靜躺著,我守著你。”沈凝用指尖輕輕梳理著林零的發絲,說話的聲音輕得就像可以融進風裏。
“那你不回去休息嗎?”服過藥之後,倦意按時襲來,林零的聲音都變得黏黏糯糯的。
“不回去休息啊。這不是有你嗎,我當然要陪著你啊。”沈凝用另一隻沒有被林零抱著的手拿過手機,給趙瑾瑜發了條消息,隻說自己可能需要一直陪護著林零,不必接她了。
林零對沈凝的回答很滿意。從剛入職起,沈凝就永遠可以在她最無助的時候,給她最充足的安全感。那個時候,在林零心目中,沈凝就是一位像天使一樣的前輩。
現在,沈凝願意臨時留下來陪林零一起入睡,纖細卻柔軟的胳膊枕著格外舒服。
“……凝姐,你的胳膊會不會酸啊?”林零想把頭從沈凝的肩膀上挪開,可是她現在的狀態已經迷糊得不行了,所以幾次三番地嚐試,都沒能把頭抬起來。
沈凝倒是摸了摸她的臉頰,示意她安心地把頭枕在自己肩上,“什麽也不想了,你好好睡,不用擔心我。”
林零很瘦弱,臉頰上都沒有什麽肉,頭的重量並不足以把沈凝的肩頭壓得酸痛。
看著她的臉色,沈凝也有些心疼這個女孩。
她在市打拚的這段時間,實在是獨自承受太多了。
“要我說,不管他有什麽顧慮和苦衷,現在這個節骨眼提了分手,都不算是設身處地地在為你打算。這個人不值得。”沈凝眼見林零昏昏欲睡,才把心底的想法道出,“本來他應該是想托付魏澄來照顧你,這都算是在體諒你。但是他提出分手這件事,我總覺得,他提出分手的那一刻,是做好了你可能永遠離開的心裏準備的。也就是說,他並不是對你完全堅定的。就算他把話說得再好聽,也不能抹去那一刻他在心底的動搖。”
那一刻的動搖,值得你的原諒嗎?
林零在睡夢中,臉上都掛著兩道淚痕。沈凝守著她,一時沒睡,從病床邊拿了兩張抽紙,給林零拭去眼角的淚水。
你是不是又開始想他了?他出現在你的睡夢裏了麽?
不多時,林零的肩頭又開始輕顫。原來在幽深的黑夜裏,抑鬱症竟也未曾放過她。又是新一輪的軀體症狀,扼住她的全身。
“真是個執著的丫頭。”這個男人已經不應繼續由你等待了,你卻還在不斷地折磨自己。
這樣一來,受到傷害的,就隻有你自己一人啊。
時候不早,沈凝也準備休息了。她把床邊的台燈也關上,側過身來攬住林零的肩膀,把她圈在自己的懷裏。
她身形高挑,林零嬌小一些。林零窩在她的懷裏,好像一隻害怕挨凍的小狐狸。
夜半,林零還是驚醒了。沒有任何聲音吵醒她,夜色中是一片死寂。沈凝睡在她的身邊,均勻地呼吸著,兩條手臂還把她牢牢圈在懷裏。
唉。
藥效退卻之後,她總是被迫與悠長的黑夜共存。
她閉上雙眼,可了無睡意。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一絲聲音,連黑暗中若隱若現的一切事物,都像是幻境中的存在。色調暗黑,沒有什麽很有區分度的鮮豔色彩。
可能,闔上眼睛與睜開眼睛看到的世界,並沒有什麽大的分別。
朗空中倒是有一輪皓月,柔柔地投射出皎白的光,能使人稍稍辨別睜眼和閉眼以後的世界。
林零在暗夜之中摸索。她在一呼一吸之間,張開了內心深處的那雙眼睛。
好像一切都是暗的,又似乎不是。
她的知覺告訴她,雙腿的周圍,似乎還有許多雜草和荊棘。她被困在了一片森林裏。
不遠處,有一道朦朧的火光。那火光是通身泛紅的,還跳動著,似乎正在熱情地對她打著招呼。
那裏是什麽樣的地方呢?又有誰出現在了那裏?林零抬起步子向前,穿過重重的雜草與荊棘,找到了一處古舊的小木屋。
木屋渾身都透著“年久失修”四字,可是在這樣冰冷的夜色裏,在砭骨的風裏,竟然一直佇立於此,沒有絲毫的動搖。
“我進去看一看吧。”林零自言自語道。
不過,萬一有危險可怎麽好呢?這樣的小木屋,似乎經常會出現在恐怖故事裏麵?
林零有些猶豫了。
不過,那屋子裏的火光又對林零有著致命的吸引力。看起來就好溫暖,好想走進去取暖……
等到林零反應過來的那一刹,她自己已經推門走入這個木屋了。
沒有任何恐怖的元素在這間屋子裏,倒是有著形形色色的人,坐在屋裏的爐邊烤火。
“這裏真的很暖和。”林零說了句話,想要緩解尷尬的氣氛。她其實心裏也有些過意不去,自己把屋子的門推開,肯定會有些冷風透進來,驚擾了他們休息。
屋子裏的人絲毫不介意她的到來,紛紛點頭對她微笑致意。
他們的身上,都或多或少有著被荊棘刺傷的痕跡,有的還有著汩汩滲出的鮮血。林零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臂,也是有著許多細長的傷口,深可見肉。
“找一個地方坐下休息吧孩子。”在爐子的旁邊,有一位老者,他須發斑白,聲音也是滄桑的。
林零發現,隨著坐在爐火邊的時間越來越長,這間屋子裏的人們身上的傷口還在逐步地愈合。原來這是一處療愈傷痕的神奇所在。
她就在爐子的近處找了一個位置坐下,看著那正紅色的火焰。
記得化學課上,老師總是說,不充分燃燒的火焰才會是紅色,一般情況下,充分燃燒的火焰會是藍色的。
可是林零也說不上來為什麽,隻有這不充分燃燒的紅色,給她帶來的感受剛剛好。
那是一種很熱烈,但又不至於灼傷自己的溫度。
她蜷著身體,依然是那個把臉埋在雙膝處的動作,這樣她會自在許多。
這裏的人,是被允許以任何坐姿出現在這裏的。有的人叉著腿,有的人盤著腿,也有些人幹脆仰臥著,或者靠在牆邊。
像林零這樣的坐姿有,卻不多見。不過在這間屋子裏的任何人都是被充分尊重的。沒有人會故意去注視林零在用什麽樣的姿勢坐著。
大家誰也不會過度關注誰,誰也不會讓對方感到任何的不自在。隻要能夠在火焰的旁邊讓通身的傷口一點一點愈合,其他的,都不重要。
在這裏,沒有你好謝謝對不起,隻有這一團永遠都不會熄滅的紅色火焰。
……“小林,小林?”沈凝突然打斷了林零的夢境。
那是一場清醒夢,林零非常深刻地認識到自己正在床上,甚至能感覺到沈凝的手臂和裹著自己身體的被褥。而且,她也很確信,自己正在經曆一場夢境。
那個夢裏,小木屋,療傷的人以及那位老者,似乎都是真實的。
“我醒了,我這就準備下樓吃早餐。”後半夜的睡眠狀態一直糟透了,還被清醒夢透支了不少心力的林零,聲音聽上去完全不是剛醒來的樣子,反倒是透出疲憊。
“林零姐?!你忘啦,我們要一起去晨跑的呀。”魏澄的聲音極具穿透力,差點沒把林零嚇一個激靈。
沈凝早就已經起床梳洗好了。事實上,隻有林零一個人還似睡非睡地臥在床上。
“哦。”她實在是不想起床跑步,一想起來自己還要晨跑,就巴不得把自己五花大綁綁在床上。
但是言語上又做不到立刻反駁魏澄。她知道魏澄是為了自己考慮,希望自己能夠注意身體。含糊中,就已經答應了魏澄的邀請。
仿佛靈魂出竅了一般,林零站在洗手間裏麵刷牙的時候,鏡子裏的自己都有些重影。
“林零姐,我們今天還是跑和上回一樣的圈數嗎?你現在看起來狀態不太好,可以跑得了這麽多圈嗎?”魏澄看到林零現在這個狀態,感覺自己提出來晨跑這個事兒都顯得不那麽人到了。
“可以啊。我沒問題。”
她可以的。林零自己告訴自己,隻要是她想要拚力實現的,就一定是她能夠做到的。哪怕她現在身心都無比脆弱,可是她相信自己的信念感可以引領自己,去完成一些自己想要完成的事。
管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得到呢。先把這話答應下來,硬著頭皮就衝,沒準還會有個好結果。
“那我們出發吧。”魏澄的體能反正是沒有問題。
……
跑完全程的時候,林零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魏澄倒依然是遊刃有餘。她看到林零今天的狀態實在不好,有時候不小心跑得太快了,還會回過頭,甚至往回跑兩步來接應林零。
林零感覺自己簡直是受到了羞辱。
自己和魏澄一起跑步的時候,那速度,那水平,真是高下立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