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之前曾經嚐試過鵝肝。

    因為她的碩士階段學業是在倫敦完成的，所以她在難得的閑暇時間，可以用學生身份買到價位合適的短途機票去繁華且擁有豐富美食文化的巴黎轉一轉。

    在那裏，她品嚐過最正宗的法餐，其中有幾道菜品讓她印象尤其深刻。

    有些成為了她的心頭好，而有一些則給她彼時年輕的心靈留下了陰影。

    鵝肝就是她的心頭好之一。肥而不膩，鮮嫩味美，搭配著奶油濃湯一起食用。

    但也有些食物她實在無力接受。

    比如說烤蝸牛。

    沈凝不太能夠接受“食用蝸牛”這件事，更何況在烤蝸牛這道菜品的上方，還永遠覆蓋著一層綠油油的醬料。

    再比如說，法棍和七分熟牛排。

    法棍不用多說，那個硬度和口感是舉世聞名的。

    牛排就涉及到一些玄學了。但凡來到巴黎準備在一家沒有到過的餐館吃牛排，沈凝就會感覺自己仿佛在開盲盒。

    她每次都點七分熟，可是偶爾會遇到牛排被煎得太過、難以切開難以咀嚼的情況

    沈凝早就在心底給法餐排了一個紅黑榜，對於今天和趙瑾瑜的約會，她在吃這個方麵，還是隱隱有一些期待和追求的。

    趙瑾瑜果然沒有讓沈凝失望。或者說，毫不意外地，趙瑾瑜比沈凝的閱曆更豐富，對美食也有更多的了解和更高的品鑒能力。

    他讀完了博士才回國，每學期之間的休假可以考慮安排旅行，體驗各種美食。而且他的身份和工作性質也決定他需要常常出入高端餐廳或者高檔的會議場所他會比研究生期間常常觀光巴黎的沈凝還要了解法餐的菜式，也會知道更多頂奢餐廳當中才會提供的菜式。

    今天他們來的這家餐廳並不是消費極高的那一類，可是據說他們有特地聘請法籍米其林廚師、自創菜品之類的作為噱頭，菜單上麵的價格也不會多麽賞心悅目就是了。

    “那就來一份魚子醬鵝肝？要配餐包和濃湯嗎？”趙瑾瑜看起來也不是個喜歡吃法棍的主。沈凝在菜單上都親眼看到寫的鬥大的“法棍套餐”字樣了，可是趙瑾瑜滿腦子想的都是餐包。

    確實，熱烘烘、鬆鬆軟軟的餐包，用餐刀抹上一點黃油，那黃油即刻就會在餐包的表麵融化。

    絲滑綿軟，用來形容餐包再合適不過。

    呃雖說在大多數法餐廳，餐包的價格反而都更低廉一些，在一些餐廳甚至常常作為贈品被端給顧客。

    看來趙瑾瑜也不是一位愛吃些高價的食物。他們倆的口味還是有些相似性的。

    “奶油雞茸蘑菇濃湯配餐包。”沈凝唇角噙著笑意，點了自己一向喜歡的濃湯口味。

    “我也和你一樣吧。除了最經典的奶油濃湯，別的我都實在不愛喝。”趙瑾瑜看了眼菜單上墨西哥風味海鮮濃湯紅油油的圖案，眉頭緊皺。

    “那你喜不喜歡吃焗烤蝸牛？”沈凝隻是出於好奇問了一句。她第一次留心到自己和趙瑾瑜在飲食的口味上還有這麽多巧合的重合點，所以也想看看自己的雷區會不會也和趙瑾瑜的雷區有著這種奇跡般的默契。

    “蝸牛？”趙瑾瑜的臉色驟然變得很難看，可他還是找到了菜單上焗蝸牛的位置，“凝凝，你喜歡吃這個的話，我們點一份吧。”

    “不用不用，”沈凝看他誤會，立刻解釋道，“我很不喜歡吃，所以想確認一下你是不是也”

    ？！

    趙瑾瑜在幹嘛？

    他為什麽突然把菜單轉過來，拿菜單上那張綠油油的焗蝸牛圖示對著自己？

    沈凝滿臉問號。不過她的確被趙瑾瑜的這個舉動給“挑釁”到了，她嗔了一句，“你幹嘛啊？”

    很幼稚啊好不好？

    你不是大名鼎鼎的趙總嗎？突然抽什麽瘋？

    趙瑾瑜把菜單轉回去，臉上竟然浮現出一絲微妙的笑意。這笑意很像是高中的小男生暗戀前桌的女同學，上課偷偷扯她的馬尾得逞之後的那種笑意。

    “原來凝凝不喜歡吃蝸牛，那就不點。”從進入餐廳到現在，隻因為沈凝在路上說了句喜歡凝凝這個新稱呼，趙瑾瑜就一直在喊她凝凝。

    濃湯、餐包、鵝肝、油封鴨、煎三文魚

    “先這樣吧。”趙瑾瑜合上菜單，喊來服務生幫忙點單。

    那位服務生還不清楚兩個人的飲食習慣，鍥而不舍地推銷著他們餐廳的招牌焗蝸牛。

    “我們真的不需要，謝謝。”趙瑾瑜和沈凝異口同聲。

    繼而很尷尬地對視了一眼。

    服務生見慣了這種在愛情的磁場裏“摩擦生電”的場麵，畢竟沒有比法餐廳更適合雙人約會的地方了。

    他核實好菜單，就非常識趣地離開。

    “你吃法餐的口味和我很相近。”等餐的期間，趙瑾瑜扯出話題閑聊。

    “是啊，我一旦找到自己喜歡吃的，就會經常點這幾樣，然後並不會吃膩，反而越來越喜歡吃。”沈凝一麵說著，一麵還衝趙瑾瑜俏皮地眨眨眼睛。

    看，我多專一。我對我喜歡的人事物的感情，可都是越燉越濃的哦。

    趙瑾瑜挑眉。

    很難想象這還是幾個月前唯唯諾諾喊自己趙總的姑娘。現在很會蹬鼻子上臉麽。

    一會一句、一會一句地開撩，一副要把他吃得死死的架勢。

    剛認識的時候不是還很怕他，他說一自己絕不敢說二，把他當成冷麵羅刹呢麽？

    “我也差不多。”第一次戀愛的趙瑾瑜，並不甘心在製造曖昧氛圍這一方麵輸給沈凝。他順著她的話向下說，還拿自己那一雙深邃且好看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沈凝。

    “我之前也說不上經常吃法餐，可是竟然奇跡般養成了和你很相近的口味。趙總，這絕對算是緣分哈。”沈凝完全沒有退讓的意思。

    “你之前主要是什麽時候吃法餐？在倫敦的時候？周末飛巴黎？”趙瑾瑜大概是投降了，他開始神色極不自然地扯開話題。

    “啊是啊，那時候我是會去吃法餐的來著。在我的印象裏，去英國留學的話，除了中餐就是法餐比較好吃了”

    趁沈凝陷入回憶的空當，趙瑾瑜冷不丁來了一句，“哦，那看來還真是在巴黎呢。”

    沈凝？

    她總隱隱感覺有哪裏不太對勁

    “浪漫之都？和誰去的？都遇到誰了？”

    ？！

    有沒有搞錯？堂堂國內頂級零食品牌的大股東、總經理，竟然為了在和女友拌嘴的時候分個輸贏，開始查戶口了？

    “我自己去的。”沈凝臉不紅心不跳。

    她還真是自己去的。

    總不可能和喬瀝一起在巴黎約會吧？

    喬瀝那麽抗拒旅遊的一個人，且不說不會答應沈凝的邀請，就算是他答應了，兩個人同行，行程上就必須彼此遷就。

    喬瀝永遠不會遷就沈凝。哪怕他很重視沈凝，對沈凝很有感情，也不願意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遷就沈凝。

    沈凝又希望自己旅行的時候可以有自己計劃和安排行程的自由，不想被別人幹涉太多。

    最終，她每次去巴黎，都會和喬瀝說自己在趕寫作業。弄得喬瀝可能到現在都認為她們專業的作業是如山高的程度。

    撒個善意的謊言，都好過帶著一個會讓自己心情變得糟糕的人一起去旅行。

    “真的假的？”沈凝想要獨自一人去旅行很正常，趙瑾瑜懷疑沈凝那時候不是獨自去旅行也很正常。

    《美人魚》有句台詞怎麽說的來著？

    “追我的人，從這裏排到了法國。”

    趙瑾瑜認為憑借沈凝這樣的外貌、氣質、能力、性格，說她的追求者從倫敦排到巴黎他都信。

    本來他就因為自己原生家庭的結構，對戀愛這件事沒有絲毫的安全感。現在他半開玩笑式地說出這個話題，其實也是在好奇沈凝的曾經。

    她會不會之前也和其他的男人坐在街角的一個法餐廳裏麵談笑風生。

    會不會，她給他的愛，沒有任何特殊性？她也曾經把這樣的愛意給過別人，並且隨時可以把這份愛意收回，給另一個新的人？隻有他在傻傻地想著偏愛她，或者奢求從她那裏得到偏愛？

    “我真的沒有，”沈凝直視著他的雙眼，“我向你保證。”

    雖然不知道你是因為什麽而這麽缺乏安全感，不過我有足夠的耐心。我願意一遍一遍地告訴你，一次一次地向你證明——我能給你的愛情，是真摯的、是獨特的，是隻屬於你一人的。

    “哦，我在想，你那個時候，肯定會有追求者的。其實即便有，我也不介意的。”趙瑾瑜麵上不見波瀾，可他這樣說，就說明心底多少有些疑慮。

    沈凝是不是為了哄他才這樣說的？他想聽最真實的話，卻又怕最真實的話會令他感到失落。

    “我那個時候的確有追求者，也交往過一位男朋友，但是我並不認為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會是坐在我對麵陪我吃法餐的人。更不可能會是陪我到巴黎旅遊的人。”沈凝的語氣中充滿確信。她發自內心地確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