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 碧眼蟾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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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秋離和防風禍忌白打一場,二人誰也沒有晉級,反倒因此失去了資格,白奕自然是歡喜不已,本就是來走個過場,雖然沒有拚下孔香君和寒山貄任何一個,但是能拉下防風禍忌這匹黑馬,也算是意外之喜。

    虛空凝劍術著實不好對付,防風禍忌還有萬劍歸宗沒有使出,以他們幾個的眼力不難看出,防風禍忌絕對有坐三望二爭第一的實力。

    寒斐子選了個四號。

    鶴連山請他選人的時候,寒斐子已經沉沉睡去,硬是接連喊了幾聲這才醒過來,隨口叫了個四號,立馬又閉上眼睛。

    防風無忌受鶴連山相邀,選了個九號。

    在座還有白奕和雁宗堂兩位宗師沒有開口選人,鶴連山把這個機會提前交給他,也不知道是否是對防風禍忌失去繼續比賽資格的彌補。

    總之,麵子上是給的很足。

    沈彥秋捏緊了手中代表七號的翎羽,莫名緊張起來。

    十三個人兩兩對陣,注定有一個人要輪空,按理說誰都想成為這個幸運兒,可沈彥秋悄悄不想。

    他實在是太緊張了,迫不及待的想上去打一場,酣暢淋漓的擊敗對手,將壓在心頭的緊張發泄出去。

    誰都可以輸,唯獨他不行。

    旁人輸贏都無所謂,他一旦輸了,失去的就是自己的妻兒。

    四號是狂鷲一族的公子陰無咎,九號是鴛鴦一族的公子祝英,結果不言而喻,鴛鴦是水鳥,狂鷲卻是雄霸天穹的猛禽,一套大天裂空爪還沒使出三招兩式,祝英就敗下陣來,受了不輕的傷勢。

    不過按照陰無咎的說法,他已經手下留情了,否則真讓他使出裂空三式,祝英就要變成一攤碎肉。

    “既然是吉祥鳥,那就好好躺在枕頭上就是,學人家出來打擂,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真以為凡人膜拜的鴛鴦枕,能擋得住我大天裂空爪不成?”

    祝英的法器乃是一個枕頭,頗是有些來曆,據說是某對癡情種心血澆築的寶貝,那二人礙於身份地位不能長相廝守,男子慘遭羞辱怒急攻心吐血而死,女子在其墳前哀慟三日,哭開墳塋抱枕同葬,魂魄化作比翼彩蝶飛去。

    那枕頭得了癡情精血澆築,於地脈中受地氣滋養,年深日久得了靈性,竟也化做蝴蝶破墳而出,吸收月華鍛煉靈性,就在即將開啟靈智化身為妖之時,被偶然路過路過的祝英撞見,當即便收了去,祭煉成自家的隨身法器。

    這個枕頭,正是叫做鴛鴦枕。

    “一曲琵琶數行淚,相思半盞人半醉,朱簾暮卷綃憔悴。玉玲瓏,翩兒馬,曉夜寒風,銀華搖帳,落落離人淚。

    孤星點點殘月墜,五花織錦昔人繪,凝香煙雨各相配。鴛鴦枕,連心袖,愁掩西窗,金燈曳影,莫莫淒人醉。”

    貌美如女子的祝英神色淒淒,捧著斷成兩截的鴛鴦枕,黯然神傷。

    “鴛鴦枕,連心袖,可憐雙排難雙扣,可憐雙排難雙扣……”

    陰無咎嘴角一陣抽搐。

    這廝渾然似個娘們兒,出手也是軟綿綿糯糯一團,隻把幻術來哄人,金丹五轉的道行竟然發揮不出四轉的戰鬥水平,也不知道怎麽就敢跑過來參加什麽鬥法大會。

    “小族就是小族,坐井觀天之輩!井底之蛙不知四海之大,或許在鴛鴦鳥一族算是個天才,可放在偌大的羽族之中,實在是不夠看呐!”

    陰無咎不費吹灰之力勝了一場,臉上也沒什麽喜色,更無半分得意。若是擊敗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那才是大快人心之事,如今反倒是成了欺淩弱小一般,實在是晦氣的緊。

    祝英也不回歸本座,就這般捧著兩截斷掉的鴛鴦枕,雙目無神喃喃自語,一路跌跌撞撞向演武場外衝去。

    “哎喲,心魔入體!”

    祝英一身法力趨近渙散,濃鬱的水靈力幾乎凝成實質,在他周身環繞成一圈濃重的水汽,如波浪一般向四下蕩漾,隱隱有浪潮湧動之聲。

    隻是這股肆虐的水汽有些不受控製,滾滾黑氣和水汽緊緊纏繞,大有將水汽盡數吞沒之勢。

    鴛鴦鳥屬鴻族統禦下的部族之一,乃是水鳥,也被稱為比翼鳥,實力中等偏下,根本不屬於戰鬥序列,向以歌舞之道出名,是白奕宮中侍奉的內侍近臣。隻是年輕一輩出了個祝英,修成金丹五轉,想在羽族大會上闖個名聲,正好被白奕抓過來湊個人數,沒想到竟然如此不堪,三招兩式被陰無咎擊敗不說,因為一件法器導致心魔入體,著實丟人。

    丟的還是他白奕的臉。

    鴛鴦部的兩個隨侍趕忙追了過去。

    鶴連山畢竟是東道主,不能裝作視而不見,便詢問白奕晚不晚派人照看一下,白奕氣的吹胡子瞪眼:“若這點魔障也看不破,他便老死在金丹五轉吧!”

    一個沒有前途的天才便不是天才,鴻族下轄諸多部族,也不缺一個鴛鴦鳥,出了這檔子丟人之事,鴛鴦鳥在內廷的地位恐怕要受到不小的震蕩。

    入什麽魔劫不好,偏偏入了情劫,誰不知道對修士而言,諸多小劫難中唯有情劫最是難渡,稍有不慎便是灰飛煙滅的結局,多少成名的金丹高手墮入情劫之中,身死道消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陰無咎輕易勝了祝英,一言不發回歸本座調息,毫無得勝的喜悅,旁人自然不好出言相賀,況且狂鷲一族本就唯蒼雲術馬首是瞻,在座的羽族幾乎都不服元魔山管轄,說好聽點是對狂鷲一族敬而遠之,說難聽點就是不屑與之為伍。

    七對十三。

    終於輪到沈彥秋出場了。

    雖然沒有成為輪空的那個位置,沈彥秋還是狠狠的鬆了口氣。

    先勝一場,定定神也是好的。

    十三號,竟然不是羽族。

    聽到鶴守拙報出來曆,包括孔雄飛等人才知道,這個一身綠袍的青年,赫然是近乎絕種的碧眼蟾蜍。

    方天震已經從頓悟中醒來,看樣子卻是破有收獲,正瞧見沈彥秋和綠袍青年一同上場,連忙向立花千代打聽,這才知道來了一位碧眼蟾蜍。

    “這算什麽?癩蛤蟆吃天鵝肉嗎?”

    碧眼蟾蜍和三足金蟾一樣,都是傳說中的生物,修行道所剩無幾,單論珍稀程度足可比擬絕跡的鳳凰。

    可是這明明是一場羽族的盛會,沈彥秋還是占了諸多便利,這才得以人族的身份參加,這頭碧眼蟾蜍又是怎麽一回事?

    酒鬼笑道:“許沈前輩走後門,就不許旁人走麽?說什麽癩蛤蟆吃天鵝肉,不過是無能為力者的酸腐之言罷了!吃不著的才說這話!你也不想想,但凡是能吃到天鵝肉的癩蛤蟆,哪一個不是響當當的角色?青丘國主的夫婿,也是金蟾出身,真要說出去,也不知道要酸死多少人!”

    “人家這是有本事,有後台啊!”

    沈彥秋緩緩抽出藏苦,衝方天震點了點頭,將槊一背縱身躍進四象塔,隻聽得水聲隆隆,腳下已經是汪)洋一片。

    綠袍青年原本還有些睡眼惺忪,直到鶴守拙再次催他進場,他才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有條不紊的從袖口裏抽出一杆長槍,卻軟綿如繩索一般,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眾人一陣哄笑。

    身後兩個侍從羞紅了老臉,連忙從懷裏掏出一個綠油油的瓷瓶,倒出幾滴粘稠的綠色液體,使勁兒搓了搓,直到手上騰起灰蒙蒙的煙霧,這才抓著軟綿綿的長槍狠狠擼了幾下。

    長槍瞬間挺直,鋒芒耀眼。

    綠袍青年還是一副睡不醒的樣子。

    侍從端著瓷瓶靠近他鼻孔,小心翼翼的用手扇了兩下,趕緊塞上塞子收起來,綠袍青年果然精神抖擻起來,一張萎靡不振的臉上滿是紅潤的亢奮。

    “道友莫要驚慌害怕,快快認輸,我不傷你性命!”

    綠袍青年一振長槍,腳下炸起一團四濺的水花,身影如幻影一般連連閃爍,一眨眼就晃進四象塔中。

    這個遁法就有些與眾不同。

    遁法一道不脫陰陽五行,總在赤橙黃綠青藍紫黑白九色之中,像流雲飛瀑這般七彩光華閃爍的,微乎其微。旁人的遁法施展開來大多都是化光而走,肉眼根本難以捕捉遁光的痕跡,隻有拉開距離遠遠觀瞧,才能隱約看到遁法本身五行屬性散發的光華。

    而綠袍青年的遁光似乎超乎陰陽五行之外,如同瞬間分出無數幻影,又在分出幻影的一瞬間將真身轉移到預定的位置,如非比鬥場所就在四象塔,根本無從揣測他要達到的方位。

    “花間派的百花幻身?”

    不少人似乎是認出了這門遁法的來曆。

    雁宗堂也是嘖嘖稱奇:“嘖嘖……碧秀心果然是碧眼兒最疼愛的兒子,連名花流的遁法都給弄到手了!”

    白奕道:“之一。碧洛賦有五個兒子,哪一個不是他最疼愛的?嘿嘿,碧眼兒有魄力啊!把五個兒子送到天地人神鬼五大宗門學藝,連鬼皇大人門下都想方設法送了一個過去,圖的是什麽?還不是想集眾家之長,重回祖上六眼蟾蜍的巔峰!”

    雁宗堂道:“名花流有星宿天章,碧眼兒肯定不會放棄,隻是星雲道主除了招女婿送媳婦之外,整個名花流隻有花間四公子四個男弟子,碧秀心拜入名花流,想要如願以償修行星宿天章,隻怕比拜在鬼皇門下的那個還要艱難。”

    老太傅笑道:“鴻王這話可不能讓星雲道主聽見,否則蘇星河該要找你喝茶!”

    青丘國主塗山九月雖然成就七劫神化大宗的境界,已經觸摸到煉化星辰肉身進階靈肉合一的至境,但青丘山洞天畢竟遠在域外虛空之中,向來不在修行道走動,故而女修第一人一直都是名花流星雲道主。

    得罪了藍星術,可不僅僅是得罪了名花流,正如雁宗堂所言,名花流的女婿遍布整個修行道,十二正宗都不乏其人,真要按照輩分排下去,藍星術可謂是祖師奶奶一般的人物。

    雁宗堂一想到每天都有人跑過來找自己喝茶聊天,特別是蘇星河這樣儒門出身的腐儒窮酸,忍不住渾身一個哆嗦。

    白奕也是忍俊不禁,岔開話題笑道:“這世上的事兒,哪有不勞而獲的道理?碧眼兒生了五個兒子,也舍得一個不留,連幽冥界那種毫無生機的絕地也肯丟一個下去……說實話,你我都不如他!”

    “不過這事兒輪不到咱們操心,我就想問問鶴兄,碧眼蟾蜍可不是羽族,怎地也能來參加此會?”

    “嘿嘿,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鶴兄是想成全這句老話不成?”

    鶴連山淡然自若的道:“我欠碧洛賦一個人情。”

    白奕噎了一下。

    鶴連山不願多說,他總不能追問欠的是什麽人情,人情這種東西可大可小,究竟有沒有也隻有鶴連山自己知道,有些話得適可而止,刨根問底隻有傻子才會做。

    “尚書大人,你同大悲無心有過交集,可知道大悲宗也有鍛體的法門麽?那持槊的小子肉身也不如何堅固,身上魔氣與道氣糾纏不清,怎麽看也不像是無心尊者的弟子,也敢學體修士舞槍弄棒?”

    白奕發問,鶴幟章卻是不敢怠慢,連忙起身拱手道:“鵠王有所不知,此子名叫沈彥秋,乃是已故均天劍徐沐白自小世界帶入修行道,機緣巧合之下和大猿王結成兄弟,說不得便是從大猿王那裏學來的武道神通。”

    “嘶,他就是那個什麽大聖王?”

    白奕吸了口氣:“隻聽說袁無極破開大力魔王的五指山,修成猿魔一族的至高神通猿魔瘋神法,煉就一尊鬥戰元神,帶著香狐公主和地湧夫人打上翠屏山,連自在魔宮的大門都給打碎了!”

    “結果袁無極竟然還能全身而退!”

    孔雄飛點頭道:“確有此事!初聽此事時吾還以為殺劫已起,天降大猿王這顆殺星降世!”

    袁無極以新晉神嬰果位,打上自在魔宮且全身而退,在場的各位都自愧不如,哪怕孔雄飛已經出竅後期,隻差臨門一腳就能分神化念邁入七劫大宗師的行列,卻也一分把握都沒有。

    這也是他誠心喊一聲大猿王的緣故。

    “紅塵殺劫啊!”

    一說起殺劫,氣氛頓時凝重起來,誰也不知道令人心惶惶的紅塵殺劫,究竟什麽時候開始,或者說已經開始了,大家都是身在劫中而不自知。

    鶴連山歎道:“多說無益。吾等一心隻求逍遙長生,且看他們二心者競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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