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八章 天道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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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要等著和方天震匯合,沈彥秋不得不放慢速度。不過這樣也好,他和鶴星恫分別許久,自有許多話要說,上次在梧桐苑匆匆一麵,又被元宿桐這丫頭攪和一番,根本就沒說上幾句話。
鶴星恫一如既往的寧靜,似乎無論經過多長時間,無論兩個人的感情有多深厚,她都是那個在火雷原凝聚千千心結之後,將全身心都交付給沈彥秋,甘願成為她的仆人侍妾,乃至坐騎的鶴星恫。
命運就是說如此奇妙。
回想起當初的偶然相遇,以及匪夷所思的一場交易,鶴星恫也不禁有些恍惚,這樣近乎毫無理由的命運若非是命中注定,根本不可能發生。
但她從來不曾後悔。
對於情愛之事,她並不了解,認知基本停留在全心為彼此著想,將身心都交付給對方的程度——就像她無聊時翻看的那些描寫凡人情愛的文章,無論是愛的轟轟烈烈死去活來最終永絕,還是平淡如水不起波瀾的相守終生,都離不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那個重要階段。
就像她看過的那本書裏麵說:“表達愛的方式有很多,每個人的選擇也不一樣,有人深沉有人熱烈,有人激進有人溫吞。其實愛很簡單,而最簡單直接的方式有兩個,一個是說,一個是做。”
因為鶴連山的藏雲禁,鶴星恫因為孕育胎兒而隆起的小腹,也恢複成懷孕之前的樣子,沈彥秋不止一次詢問她,會不會對沒出世的孩子造成影響,經過鶴星恫耐心解釋即便幾遍之後,他才徹底放下心來。
藏雲禁的本質是模擬鶴巢,對於雲影鶴一族來說,最溫馨舒適的地方就是屬於自己的鶴巢,所以整個雲中城的建築基本上都是鶴巢的樣式。
藏雲禁依托鶴星恫的小世界,單獨開辟出一個類似於母體的空間,有鶴連山的法力作為養料,胎兒出生之前都不會汲取鶴星恫的本命元氣,這樣鶴星恫的境界就能再一次通過修煉而提升,胎兒也能更加健康茁壯的孕育成長。
藏雲禁中蘊含著一道鶴連山注入的本命法力,幫助孕育胎兒的同時,也在緩緩滋養鶴星恫因為丟失本命元氣而衰弱的根基,盡量縮短她凝結金丹的時間。
如今大劫已起,修行道必然會步入混亂的階段,築基後期的實力太過微弱,除非她能一直住在淒涼洞不出來,否則現如今的修行道對她而言,實在太過危險。
結成金丹,也算勉強有了自保之力。
至於沈彥秋,鶴連山雖然迫於哀無心的壓力認了這個女婿,可是從本心上出發,他更希望鶴星恫能嫁給孔香君——當然,這是在孔雄飛沒死之前——既然出生在雲影鶴王族,婚姻之事就不能順從於自己的意願,更重要的是利益關係。
凡俗的家族尚且如此,更何況是飛天遁地的修士?
不過既然孔雄飛死了,孔香君也被蒼雲術抓去,最好的結果也是軟禁在元魔山,謝謝打算自然也就無從提起,而沈彥秋這個第二順位自然而然踏前一步,取代了孔香君的位置。
自家女兒嫁到大悲宗去,實力也不能跟他相差太大,否則隻能成為相夫教子的花瓶擺設,必定會有被取而代之的一天。
所以這道本命法力,鶴連山是真的用了心思,下了功夫的。
鶴星恫這般敢愛敢恨的性子,既深沉又熱烈,又是多年不見,埋藏在心裏的情感一下子爆發出來,饒是沈彥秋精通洞玄子三十六式、天下至道談圖解,做好了準備,也不禁有些吃不消。
等到抵達匯合地點,沈彥秋兀自感覺有些昏沉,似乎整個人依舊沉溺在鶴星恫似水的溫軟之中,不能自拔。
來的隻有方天震一人。
方天震一改之前的裝束,將魔山親傳弟子的道袍換去,換成一套天青色的皮質貼身武士服,烏黑的長發紮成馬尾,兩縷頭發順著眉梢撒下,整個人顯得幹練許多,再加上他凝聚金丹之後修整的全新容貌,再不見當初的肥胖臃腫,除了原本的容貌沒有改變之外,整個人都重塑的棱角分明,陽剛氣十足且分外英挺。
照他的話說,這樣充滿男人味的模樣才更討小姑娘喜歡。
沈彥秋道:“怎麽就你一個人?立花道友和酒鬼呢?”
方天震和鶴星恫熟稔,笑嘻嘻跑過來先打了招呼,這才說道:“甭提了,本來說好的跟你一起回瀛洲看看,結果千城師兄的鬼切突然要晉級,少不得同根同源的雷切,千代師姐也就脫不開身了。”
立花兄妹手中的兵刃特殊,乃是一爐同鍛的兩件神兵,同根同源,一為雷切一為鬼切,屬性也是一陰一陽,彼此相輔相生。立花千代身為女子,掌控陽屬性的雷切,立花千城是男兒,掌控陰屬性的鬼切,同樣也是陰陽相濟。
雷切是初始形態,祭煉到一定程度之後就會覺醒第二形態,也就是能夠掌控雷霆之力的雷罡須世理。
鬼切也是如此,第二形態覺醒之後,就會晉級為戮雲切,又稱戮雲童子切,天叢雲劍,掌控九幽陰寒之力。
立花千代的雷切距離晉級還有很長一段時間,隻是剛剛抓到晉級的眉目,所以才想趁著沈彥秋去青丘的機會,一道回瀛洲老家看一看,尋求突破的機緣,不曾想哥哥立花千城福緣深厚,竟然將鬼切祭煉完全,能夠覺醒第二形態,少不了同根同源的雷切護持進階,回家的打算也就因此破滅。
“那酒鬼呢?”
酒鬼這家夥貌似忠良,其實一肚子花花腸子,方天震時長掛在嘴邊的“把妹”二字便是他教的,甚至還發展出一套理論全麵的把妹大業。後來沈彥秋才知道,方天震之所以能夠成為魔山小白龍,劃船不用槳的“浪蕩能人”,也是酒鬼這家夥一力促成,心裏也就對酒鬼怨念頗深。
本來酒鬼也說跟著他們一起,去瀛洲世界玩玩兒,沈彥秋準備在路上狠狠教訓教訓這個悶騷的家夥,沒想到他也沒來。
方天震一臉愕然,看傻子一樣看著沈彥秋:“千城師兄是他師傅,這麽重要的事情擺在眼前,師尊都結束閉關親自坐鎮,他要是敢跑出來,千代師姐還不打斷他的腿?”
說來也奇怪,酒鬼這個人整天神神叨叨渾渾噩噩的,除了喝酒就是喝酒,要不就是蹲在房簷角上發呆,很少有人看到他靜坐煉氣,至於閉關之類的更是幾乎沒有,偏偏就一路順暢的結成金丹,被公認為魔山派最有資質和潛力的十人之一。
隻是他這般做派,顯然是不夠用心,一眾長老前輩多次勸說淩懷栩和立花千城,也都被她們兩個不鹹不淡的擋了回去,酒鬼依舊是我行我素。
他是立花千城的大弟子,立花千城的淩懷栩的大弟子,淩懷栩是魔劍門宗主,魔山派的右令劍尊,既然這作為長輩的師徒二人不著急,他們又何必自討沒趣?
按照淩懷栩的說法就是,人生百態世間萬象,每個人對大道的感悟方式都不同,循規蹈矩的框架隻是用來引導平庸之輩,真正資質高絕的天才自有他獨特的修行道路,一旦受到約束,隻會適得其反,扼殺了他原本契合大道的心。
既然右令劍尊都這麽說了,我們還操這個閑心作甚?反正這小子修行進境的速度也不慢,跟同輩弟子相比已經是遠遠超出,便是他師尊立花千城這一輩,不如他的也大有人在,除了整天醉醺醺的看著有些魂不守舍的怪異之外,也沒什麽大不了。
沈彥秋點頭笑道:“大道千萬條,我自求我道。看來酒鬼是找到自己的道了,誰能保證他的所作所為,不是遵循著自己的道路前行呢?”
方天震一擺手:“我管他那個!他就是修為再高,我也是他師叔……不說這個,這次我和師尊告了假,便是出來晃蕩個三五十年也不是問題,隻要趕在魔山立派之前回去就行。”
沈彥秋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麽……不過魔山立派……”
沈彥秋麵色有些凝重:“十二正宗是這一紀元開始就定下的,就連金雞嶺取代寧老莊的位置,也是事先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打聽清楚寧老莊的訊息之後,才開宗立派的。否則就得投貼拜山打敗其中一門,才有資格坐上十二正宗的位置。”
“你們魔山派,準備對付哪家?”
方天震道:“哪家也不對付!十二正宗之所以是十二正宗,就是因為每一宗都有神化修士坐鎮,就連一向行蹤不定的寸心門,衣劍心尊者業已證道七劫,進軍神化!我們能打得過誰?”
“不打就展現不出實力,沒有實力鎮壓流言,誰會承認……”
沈彥秋恍然大悟!
“你們要做名副其實的天道十三宗!”
方天震應道:“掌門師兄和齊春水幾位長老師伯商議許久,發現我們唯一能進入天道宗派的機會,就是自立第十三宗。否則就算是明麵上實力最纖薄的大悲宗,隻有無心前輩一人頂梁,我們也撼之不動!唉,本來是準備走金雞祖師的老路子,去找黃花觀的晦氣,不曾想黃花觀主早已不聲不響的成就七劫,直到大力魔王證道七劫之後才放出一絲風聲。”
“虧得是我們發現得早,否則這一腳可算真踢到鐵板上了。”
沈彥秋嗬嗬笑道:“真要照你這麽說,就算黃花觀主沒有成就七劫,你們想取而代之也絕對沒有可能。所謂明麵上能讓你看到的,隻是他們想讓你們看到的,你們魔山派倒是袒露的一幹二淨,誰知道黃花觀裏沒有藏著一兩個七劫老祖?若是十二正宗非得有神話修士坐鎮才能安穩,那大力魔王和黃花觀主晉級之前,又是憑什麽坐穩十二正宗的位置?”
鶴星恫聽了好一會兒,一直默不作聲靜靜觀瞧,這時才輕聲說道:“十二正宗除了金雞嶺,每一個都流傳了上萬年,便是大力魔王修成《天魔解)體》,坐上魔尊寶座之前,自在魔宮就已經是魔道聖地。魔山派唯一能跟十二正宗相比的,就隻有資曆。”
沈彥秋歎道:“可偏偏最無關緊要的,就是這份資曆。真要論資曆,那些流傳自中古諸子的隱世世家,隨便挑出來一個都比如今的十二正宗更有資曆!”
鶴星恫笑道:“可他們沒有魔道祖師。”
沈彥秋眼睛一亮,沒錯,這才是至關重要的點!
洞玄嗔和玄天法祖合力封印三劫,功德加身立地飛升,福澤惠及整個修行道億萬眾生,被尊為魔道祖師,便是自在魔宮的曆代魔尊也被比了下去。若非洞玄嗔自詡正道出身,言吾之魔道於彼之魔道迥異,以正道大魔自居,隻怕天下魔修虔心拜服的魔尊也輪不到自在魔宮。
“隻此一點,魔山派便立於不敗之地。”
沈彥秋讚道:“介時隻要站穩腳跟,把那些跟風的門派打怕了,打服了,自然也就沒有人膽敢隨意褻瀆天道十三宗的威嚴,十二正宗中別走心思的門派,也找不到理由來反對。”
鶴星恫伸手指了指天:“公子放心,縱然有神化修士坐鎮的門派,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想來也不會效仿魔山,弄出個什麽天道十四宗、十五宗出來。”
沈彥秋抬頭遙望天穹,視線被層層白雲阻隔,意念卻似乎穿透了九層罡風封鎖,直達虛空深處,混沌之源。
那裏,靜靜聳立著一杆大旗。
封魔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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