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 十方呼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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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雞鳴,響徹神魂。

    “此時不醒,更待何時?”

    那人又是一聲輕喝,無始突然發現自己神魂離體,血肉元神盡皆向內坍塌,瞬間化作一枚魔核。

    魔核,就相當於修士的金丹,而金丹則是修士的根本。

    果然是無上大宗師,竟然瞬間就把我從中乘魔王打落到魔帥的境界!

    神魂中雞鳴不絕,一顆火紅大日自識海冉冉升起,照亮每一處陰暗角落,大日之中走出一個烈衣道人,做歌而來。

    “一口神仙氣,十二重樓宮。”

    “上引天河水,下灌九幽冥。”

    “心為神之主,意乃氣之宗。”

    “唯識明心意,指我大道工。”

    道人須發皆白,麵相卻如稚子,當真上引應了那句鶴發童顏、仙風道骨的稱謂,身材也是極為高大,比之無始九尺以上的身高也不遑多讓,火烈道袍無風自舞,如同大日火光縈繞周身。

    歌聲古樸蒼涼,一字一句深深撞擊著識海空間,非但將每一寸黑暗都滌蕩一遍,更是將無始原本的記憶和意識歸攏,凝聚出原本的模樣。

    沈彥秋。

    沈彥秋瞬間思緒回歸,就像從一場冗長的夢境中醒來。

    原來我所經曆的,是無始的一生。

    可無始又怎麽會進入到大河深處,碰到金雞祖師的呢?可惜無始的記憶碎片破損的太嚴重,幾段重要時刻都是直接跳躍,根本無法串聯出有用的訊息。

    簡元貞口誦《神仙大道歌訣》,一步一步向沈彥秋走來,明明就在沈彥秋麵前,可給他的感覺仍舊是隔著無窮的距離,似乎隔著兩重世界彼此觀望。

    麵對簡元貞,沈彥秋不敢怠慢,當即躬身行禮:“大悲宗沈彥秋,見過金雞祖師!”

    簡元貞懷抱拂塵,手撚長須,笑道:“不必多禮。”

    沈彥秋恭敬的道:“祖師和家師相識?”

    簡元貞道:“這是我和他的交情,與你沒有關係。”

    簡元貞是什麽輩分?可以說單論輩分這一塊兒,除了郭允龍修成九劫散仙達者為先贏他一頭,整個修行道給他同輩的也找不出來!他叫哀無心一聲無心老弟,那可真就是他們兩個之間的交情。

    沈彥秋道:“晚輩沒別的意思!”

    簡元貞道:“既然清醒了就趕緊回去,時狹之處不是你久留之地。”

    沈彥秋苦笑道:“實在是晚輩不知如何才能回歸軀殼之中,還請祖師明示!”

    簡元貞道:“肉身乃神魂之依托,橫渡苦海之舟楫,你怎麽來的,便怎麽回去。”

    怎麽來的,怎麽回去?

    沈彥秋若有所悟。

    看來還是要從眼前這顆魔核入手。

    沈彥秋沒有急著收回魔核,而是接著問道:“敢問祖師,何謂時狹之處?晚輩如今在無始大魔的記憶之中,那就是處於過去世,過去真如不動,晚輩如何能跟祖師對話?”

    無論在道門還是浮屠的理論中,過去都是不可改變的,所以才有過去真如不動的說法。對沈彥秋來說,過去和現在他都沒有見過簡元貞,未來更是無法揣度,那存在於過去的簡元貞又是如何跟處於未來的沈彥秋對話的呢?

    簡元貞道:“時狹之處就是時間交錯的狹縫,隻要不是處在同一個時間線上,都會形成時狹之處。至於第二個問題,我之現在為你之過去,你之現在為我之未來,三者皆不在同一時線上,然大宗師境界明悟真我、本我、自我,便是將自身過去現在未來融為一體,無論我是在過去還是未來見過你,都是一樣的。”

    沈彥秋想了想自己曾遇見過的大宗師高手,疑惑的道:“大宗師竟有如此神通?”

    簡元貞笑道:“無上境的大宗師,也就是我們常說的靈肉合一之境才行。過去現在未來三元歸一,雖然不能自由出入時間長河逆轉時空,但是做一點小小的,跟自己有關的影響還是可以的。”

    “這本不是你該知道的事,不過你小子日後成就非凡,說不得能與我等同道並行,我也樂的賣你一個情麵!今日我助你度過一個難關,日後你若修行有成,便實打實的助我一次!”

    我日後竟有如此大的成就,能助金雞祖師一臂之力?

    沈彥秋將信將疑。

    不過簡元貞也說了,他隻是日後有機會達到某個高度,而不是必然,其中自然存在不確定的因素,所謂未來心不了得,一個人就算命中注定能如何如何,也有可能在命運轉變的過程中改變原本的軌跡。

    沈彥秋也知現在詢問這些為時過早,便把自己對吸收魔核的顧慮說了說。

    簡元貞擺擺手道:“這頭大魔有五段光的資質,又修成出竅境,在虛空大魔一族中也是了不得的高手,我若不將他境界降到金丹期,你那召喚天魔之法也駕馭不得。不過畢竟資質擺在眼前,道行也達到了出竅境,日後你若是修成元神,他自然也能水漲船高恢複修為。”

    “一頭出竅境的召喚大魔,你應該明白有多大用處。”

    “但前提是,你能修成元神,否則一切皆是空談。”

    沈彥秋道:“祖師所言甚是,晚輩當銘記在心。卻不知如今這頭大魔還有幾分道行,可擋得住金丹上乘的高手?”

    簡元貞笑道:“我便隻用神嬰的法力,等閑三五個出竅也盡能收拾,這是境界差距的必然性壓製。這頭大魔的本質是出竅,就算如今隻剩下金丹中乘的力量,隻要不是金丹九轉的準宗師,想要勝他也不容易!如此你可放心了吧!”

    沈彥秋喜不自勝,重重躬身一禮:“多謝祖師!”

    簡元貞坦然受之:“不過你要想清楚,一旦你召喚這頭大魔戰鬥,便要徹底被劃入魔道陣營,大悲宗的身份也護不住你!介時魔道那邊必然要極力拉攏,正道這邊也會反複試探,無論哪一邊處理不好,你都會成為雙方打壓乃至消滅的對象。”

    沈彥秋想了想道:“敢問祖師,現如今的修行道,還有純粹的正道魔道嗎?”

    簡元貞道:“這世間萬象黑白兩分,本就是天道規則,至於純粹不純粹,就看自家怎麽想。以正道行魔道也好,以魔道行正道也罷,每條路都是自己的盡頭,至於能不能走到最後,便是貧道也不得而知。”

    “貧道隻是在追尋大乘仙路,畢竟還不是神仙。”

    他忽然口稱貧道,語氣便正式許多,沈彥秋沉思許久,這才緩緩開口:“以正心行魔道,魔亦為正;以魔心行正道,道心亦魔。祖師說黑白兩分,說到底還是個黑白分明,於天道總是無差。我自修十方魔道以來,手中隻殺該殺之人,縱有些許差漏,我亦形正坐端無愧於心!若是旁人以呼魔道之法將我列入魔道,我便真個入魔又如何?”

    魔本屬於道,本來也無正邪之分,隻是魔道修士行事狂放不羈,隨心所欲,不為道門與浮屠所喜,這才單獨列了出去。直至大自在天和閻魔天子成就無上魔尊果位,魔道這一支才算有了真正屬於自己的傳承。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道門說道心無處不慈悲,浮屠說出家人慈悲為懷,難道他們就沒有將凡夫俗子和修為低的初階修士當做螻蟻的心思和作為?

    顯而易見,這樣的大有人在。

    常以我心體天心,乃知天意如我意,天地對待萬事萬物都是一視同仁,沒有善惡美醜之分,為何本就是天地萬物的修士,要將天地萬物區分出善惡美醜來?

    無他,理念不同而已。

    道門講清靜無為,順應天道;浮屠說靜坐禪思,慈悲為懷,大體上皆是主張一靜不如一動,修真養性熬煉日月,而妖魔鬼道的修士則一靜不如一動,所作所為就算沒有為非作惡的本意,也會因為魔道一貫的行為準則將事情斧正到為非作惡上來,自然也就和道浮之間產生不可消除的矛盾。

    你說我是妖魔,我本就是妖魔,你說妖魔十惡不赦,我若不做出十惡不赦的事,如何對得起你們的評價?

    大家修煉的都是三元道尊、釋迦二聖的道統,憑什麽你們就能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肆意批判和定義我們?

    妖魔道修士行事本就順應本心,心中所想便如此作為,雖然不改尊奉三元道尊和釋迦二聖的宗旨,但同樣開始供奉自己本族的祖師。

    妖道供奉上古天帝,尊為妖皇至尊,因其是妖族出身,統禦三界周天;魔道供奉大自在天魔主、五方天魔大帥;鬼道供奉閻魔天子、中央鬼帝。

    如此一來,道、浮、妖、魔、鬼皆有各自成熟完善的理念,各行其道。

    沈彥秋接著說道:“我與魔道修士少有交集,不敢妄下評論。但妖道中人卻是認識不少,旁的不說,便是我大哥袁無極,元魔山的仲雲虎,以及拿波山兩位嶽父,行事光明磊落,比之許多以正道自居實則道貌岸然的家夥強上百倍。”

    “我以正心行魔道,他們汙我為魔,那我真就做個魔又如何?”

    “祖師以為然否?”

    簡元貞哈哈大笑:“本來你憑著叫我一聲祖師,我也不能囫圇與你分說,不過你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足見你心中已有決斷,我說與不說又有何用?當之話是別人說的,路卻是自己選的!”

    “去吧,日後若有機會,你也是我同行路上的道友!”

    一抖拂塵,無窮光線倒流,刹那間回歸本殼,那枚魔道金丹立即沉入紫府,被十方魔道總綱卷去。

    炎魔道和凍魔道化作水火太極托著小世界中的大陸,幻魔道化作一道炫彩雲霞托著高天神宮寶闕,力魔道化作滿天繁星點綴無盡虛空。

    唯有千機帶化作一掛星河,橫亙小世界虛空的兩個盡頭。

    總綱無形無質不可明見,陡然噴吐出一派光華照耀整座世界,無數經文符籙在光華之中閃耀,正是十方呼魔道的法門!

    十方呼魔道,算是領悟了。

    沈彥秋神魂自識海降落,見魔道金丹在光華中沉浮不定,時而化作無始大魔,時而化作時狹之處的自己,心中已有明悟,待到無始大魔和自己的形象漸漸融合,他便微笑著投身呼魔道的經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