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風起動四方 第五章 漫漫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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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晚東市的街道兩旁的店鋪的燈都熄的很早。街道上靜悄悄的,都沒個人影,偶有幾隻野貓嗚咽的叫聲從巷道傳來。

    鳳來樓三樓。

    一間精致的大房間,牆上滿是精雕細刻的浮雕裝飾,四角擺放著四個純金打造的香爐,正在徐徐燃燒著檀香。雲湘與雲瑤兩人靠在浴桶裏泡著澡。熱水吞吐著水麵的玫瑰花瓣,玫瑰花的香味滲過圍著的紫色帷幔。

    “姐姐,昨晚那個大皇子可好玩了,就是沒想到他居然不是處了。”雲瑤輕笑道。

    “雖說能靠四品修為撐這麽久已經很不錯了,不過到底還是道行淺了啊。”雲湘歎道。

    “姐姐幹嘛歎氣嘛,我們也沒做什麽別的壞事啊,不就是把他弄迷糊,然後灌了點酒,把他衣服褲子脫了,讓他和那小姑娘睡一塊。然後就沒了。”雲瑤說道,“那個安子澄也就隻是給他喂了一顆酒蟲,讓他醉得跟個死豬一樣。”

    “我是在想,老板到底什麽修為,能讓六品的安子澄毫無反抗之力。”

    “別想這些啦,反正我倆加起來也不夠老板一個手指頭拈的。認真泡澡吧”

    “那倒也是。”

    “姐姐的皮膚可真好,你看這一滴水從臉頰一路流下,卻是一點也不散。”雲瑤伸出玉手輕輕撫過雲湘的臉頰。

    “妹妹的嘴還是這麽的甜啊。”雲湘雙手一把捏住雲瑤的腰。

    “啊,癢!姐姐我錯了!我錯了!”雲瑤連忙拿開雲湘的手,嘟著嘴道,“姐姐好壞!居然捏我的腰!”

    “好好好,姐姐錯了啊。”雲湘一邊湊到雲瑤耳邊,一邊說道,“姐姐錯在還沒嚐你的嘴,就說你的嘴甜!”

    紫色的帷幔開始慢慢隨風飄蕩,姐妹倆歡笑著嬉戲打鬧,好一派春光燦爛。

    “在人家洗澡的時候偷襲人家,算什麽英雄好漢嘛。”雲瑤看著脖頸下明亮如雪的長刀,說道,“能不能先讓人家穿上衣服,到時候你想幹嘛都依你。”

    此時的姐妹倆皆是被一個蒙麵黑衣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雲湘側頭看了一眼半開著的窗戶,瞬間明白這兩人是從哪裏進來的,她剛有一點想起身的動作,脖頸下的刀便劃傷的她的脖子。

    “我已經很控製力度了,不要亂動。”蒙麵人說道,“把這個吃了。”

    兩個黑衣人分別掏出一顆青色的小藥丸,放到了她們的嘴邊。

    雲瑤嫌惡地別過頭,問道,“這是什麽東西,看起來就不好吃。”

    黑衣人也不多說廢話,橫著刀緊緊貼在她們的脖頸,姐妹倆皆是不敢亂動。黑衣人作勢就要強行把藥丸塞進她們嘴裏。

    “倒是一點也不憐香惜玉啊。”王道凡不知何時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正端著茶杯喝茶。

    兩個黑衣人對視一眼,就要拿刀殺了雲湘雲瑤。

    王道凡幾乎以兩人看不清的速度,來到了兩個黑衣人身前,看似輕飄飄的一掌印在了兩人胸口,“長安是我的地盤,就你們也想在長安殺我的人?可笑。”

    兩人皆是瞬間萎靡下來,口吐鮮血。胸骨沉悶的碎裂聲讓一旁的雲湘,雲瑤兩姐妹都是一驚。

    “說吧,誰讓你們來的?”王道凡笑著問道,“誰先說出來,我可以放了他。”

    兩個黑衣人皆是一愣,隨後對視一眼。左邊的黑衣人,便迎著王道凡走去,站到了。

    “我說。”左邊的黑衣人眼神閃爍地說道。

    王道凡也是饒有興味地盯著他說道,“倒是識趣,說吧。”

    “我們其實是…”黑衣人慢慢把頭低下,聲音越來越小。而這時,在他身後的另一個黑衣人突然暴起,一刀狠命地向浴桶裏的姐妹倆砍去。

    姐妹倆急忙閃躲開,浴桶瞬間炸開,炸起滿天水花。

    “混賬!”王道凡一甩袖袍,一股無比強大的勁氣就要射向後頭的黑衣人。而他眼前的黑衣人卻是立馬衝了上來,提刀就要向他斬去。

    “你…就這麽想找死嗎?”王道凡收回攻勢,一隻手徑直掐住衝來的黑衣人的脖子,任他怎麽掙紮,也無法掙脫。

    “嘭”

    窗戶破碎,另一個黑衣人頭也不回地逃走了。

    王道凡側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剛剛披上一條浴袍的兩姐妹,“你們兩個的五品修為怕是都用在勾搭男人上了吧?”一邊說著,一邊手上又多使上幾分氣力,黑衣人的眼睛逐漸布滿血絲,兩隻手拚命想掰動王道凡的手。

    “大人,是奴才們無能。”雲湘,雲瑤連忙跪下道。

    “跑啊,再跑一個給我看看!”王道凡一手隔空攝取掉在地上的青色藥丸,冷笑道,“青玉丸,有點意思。吃了這個,若是三天之內沒有解藥,那便整個人都會化為一灘膿水。說出來吧,不然你就得吃下這青玉丸了。”

    “是……是周…”黑衣人整個人不住得顫抖,“周…若……逍”

    王道凡狠狠掐斷他的喉骨,扔到了跪著的雲湘,雲瑤麵前。兩姐妹瞬間嚇得大氣也不敢喘。

    “收拾的幹淨點,別留下什麽尾巴。”王道凡留下這句話便走出了屋子。

    雖說鳳來樓這裏頭鬧了這麽大動靜,可這附近的居民卻沒人敢出門來打聽情況,這一晚鳳來樓燈火通明。

    東市,霍府。

    要說這長安城哪家的府邸最奢華龐大,霍府絕對是首推。門口兩個千斤重的石獅子足顯威嚴氣派,高大的圍牆上貼的是琉璃薄磚,整個府邸足足是丞相府的三倍。

    “霍老,我知道您霍家財力通天,在這長安您霍家那是第一大家族。”刑部尚書陳東把桌上的一疊銀票推回了霍龍麵前,“不是我不想幫您,若是這案子是交由刑部審,我還能幫上點忙,可這是三司會審啊。他何聖白的大理寺才是主審,何況還有丞相在旁邊看著呢。”

    “陳大人,我也知道你的難處,可當真沒點回旋的餘地了嗎?”霍龍又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堆在了桌上,看著陳東緩緩說道,“錢不是問題,隻要大人肯開口。”

    陳東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銀票,端起桌上的茶杯,皺眉道,“要怪就怪大皇子啊,偏偏在這個時候攤上這檔子事,把自己給栽進去了。”

    “是有人在暗地裏給他下了套。”霍龍慢慢喝了口茶說道,“鳳來樓,那間酒鋪,那晚街上的路人還有那個尹小蓮,都有問題。”

    “那也是他自找的。也不知道他幹了什麽,還惹了何聖白這個大麻煩,你也知道何聖白無牽無掛,軟硬不吃。何大人現在是一門心思要把這個案子馬上結了,我是怎麽也拖不住。”陳東歎了一口氣說道,“大皇子這個失德的罪名是摘不掉了,你去朝廷多打點打點,看能不能讓他輕點判。”

    陳東起身,拿過桌上一小半的銀票說道,“我能幫你的就這麽多了。”

    “何大人慢走。”

    霍龍站在門口目送著陳東遠去。

    “父親,當真沒有辦法了嗎?”

    一個身著青色襦裙,神情憔悴的少女從屏風後走出。

    “敏兒啊,這回就當給他一個教訓吧,讓他以後行事也多幾分心眼。”霍龍輕歎道,“等這件事過去,你們也早點成婚吧。”

    霍雪敏輕咬嘴唇看了眼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說道,“他當真放的下嗎?他之前說要等繼承皇位後再娶我。”

    “哼,這個混小子就現在這樣還想繼承皇位?”霍龍微怒道,“光是一個失德的罪名,他這皇子身份就算廢了。”

    “父親。”霍雪敏撲進了他的懷中,把頭深深埋進了他的臂彎。

    霍龍一手撫摸著女兒的頭,他也老了啊,忙活了大半輩子,隻想給女兒找個好歸宿。可如今,他卻有點後悔了,自己當初定下的那一紙婚約,真的是正確的選擇嗎?

    大理寺。

    何聖白還在繼續伏案整理卷宗。抬頭又把油燈挑亮了幾分,何聖白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床鋪,尹小蓮正蜷縮著身子熟睡。

    自從八年前他在丞相的舉薦下接任大理寺卿,便決心要幹出一番事業來。當時的長安治安混亂,權貴們橫行霸道,而他在丞相的支持下,硬生生將無數權貴扳倒。可他的妻子被淹死在自家池塘裏,年幼的女兒也被人販子拐走。當他最終追查到那個人販子時,女兒已經被賣掉,不知去向。

    何聖白來到床頭,蹲了下來,靜靜看著尹小蓮的睡顏。

    “太像了…”何聖白喃喃道,轉而從懷中掏出一枚和尹小蓮脖子上一模一樣的奇特銅幣。

    “我一定會把所有傷害你的人都繩之以法。”何聖白在心中默念著。

    大皇子府。李安正在幫安子澄敷藥。

    “所以你也不知道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李安問道。

    安子澄虛弱地點點頭,說道,“我一進那酒鋪就眼前一黑,什麽也不知道了。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躺在那家酒樓。”

    “你昏迷後被人下了酒蟲,所以才會一身酒氣,糊糊塗塗,像是喝醉了酒。”李安一邊給他敷著膏藥,一邊說道,“隻是可憐了大皇子,這才剛回長安就要受這苦……我明天一早就去宮裏見皇後娘娘,她能不能想想辦法。”

    “現在這長安城裏,能相信的也就隻有皇後娘娘了。”安子澄說道,“若是長安這些暗地裏的小人真把大皇子逼到絕處,我就出城去把赤衛軍帶來!”

    “慎言!”李安回頭看了一眼緊關著的房門,說道。

    “我才剛把燕衛團撤出長安城,就這麽熱鬧了?”燕默站在南嶺,眺望著遠處長安城的點點燈火。

    在一旁的副將楚天河說道,“長安也冷清太久了,也該熱鬧熱鬧了。”

    “太熱鬧會死很多人的。”燕默淡淡道。

    “難道將軍還想像現在的九州州牧一樣安安靜靜地躲著。”楚天河抬頭看向漆黑的夜空,“咬人的狗是不會叫喚的,它隻會在暗處磨著自己鋒利的牙齒。”

    “是啊,也不知道他們磨出了多少牙齒。到時候夠不夠我們揍的。”燕默笑道,“真以為增兵是這麽容易的嗎?百姓過了這麽久太平日子,哪會有人願意參軍啊。”

    深夜,沁心宮的佛像前。

    李沁溪還在默默跪著,門縫吹來一陣寒風。她禁不住打了個哆嗦。下一刻,身後突然有人幫她披了件厚披風。

    “還是春天呢,夜裏涼,早些休息吧。”張溫齡輕聲勸道。

    “我就是睡不下,心裏慌著。”李沁溪長歎道。

    “來,喝杯熱茶吧。”張溫齡倒了杯熱茶,“你也跪了這麽久了,歇會吧。”

    李沁溪又上了三炷香,來到桌子邊坐了下來,喝了口茶說道,“倒是難為你了,大半夜還陪著我。”

    “娘娘這是哪裏話,能陪著您是奴才的福氣。”張溫齡躬身道。

    “唉,都說天家無情,如今我也算是看到了。我這霆兒啊,怕是早就算計好了的,他的眼裏就沒有兄弟之情。”李沁溪無奈道,“唉,他們兩兄弟爭,我也不好說什麽,為了一個皇位,算計來算計去的,整個朝堂都是一團亂。”

    “娘娘何必如此苦惱,奴才相信二皇子也會有分寸的。”張溫齡安慰道。

    “我就是怕他們到時候收不住手啊。”李沁溪歎道,“我掌管後宮這麽多年了,見過太多太多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李沁溪裹緊身上的披風,站到了庭院裏,抬頭看著漆黑的夜空說道,“最後還不是落得一場空。”

    張溫齡看著她瘦削的背影嵌在黑暗中,提起門口的燈籠,默默地走到她的身後。

    “天黑,奴才幫您打燈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