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閑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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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鄉間的日子總是格外漫長悠閑,沈言輕嘴裏嚼著一根狗尾巴草,坐在田埂上看她爹帶著忽木哲挖地。

    她突然覺得忽木哲像隻勤懇的牛。

    因為她家裏頭唯有她和她爹的房間,所以忽木哲和她爹一塊睡,也不知晚上兩人相處得如何,反正現在看起來不錯。

    沈言輕吐掉狗尾巴草,拍了拍手,邊走過去邊揚聲喊著,“爹!該回家了!!!”

    謝歧這才停了下來,拍了拍忽木哲的肩,“今天就到這裏吧。”

    忽木哲默不作聲地停了動作,謝歧便扛了鋤頭向著家中走去。

    沈言輕走上前去,笑嘻嘻地問他,“怎麽樣啊?”

    忽木哲幹脆向著旁邊一走,也坐在了田埂上,額上是細細碎碎的汗珠,顯然還是累的。

    沈言輕站在他身前,俯視著他,“現在跑還有機會哦。”

    忽木哲抬眼看她,好半天才道“出來兩個時辰都沒有,怎麽就回去了。”

    沈言輕奇怪,“怎麽?還沒累夠啊?當然是我餓了啊,我爹的時間自然隨我而定。”

    忽木哲不禁失笑,輕搖了搖頭,“你很幸運。”

    此時太陽已有漸落之勢,如火焰般將雲點燃,難免令人想到剛出鍋炸得焦黃的魚,一口下去,帶些餘暉的芬芳。

    沈言輕靜靜地望著眼前的一切,這裏的時間是無限美好的,自遠處吹來的風仿佛都摻雜著青草香,令人想要停駐於此。

    她讚同忽木哲的話,她雖是不幸,可在這不幸之中,她又是格外幸運的,遇見了身邊的這些人,令她的生命充滿光輝。

    “那你呢,忽木哲?”她轉頭問他,“究竟為何不回漠北?”

    忽木哲亦望著遠方,似乎沉醉了。

    漠北是他的家鄉,試問誰不想回到家鄉,但當他年歲漸長,逐漸習慣身邊事物,又心懷感恩之情時,他對於漠北倒沒有那般強烈了。

    他反而有些恐懼,離開漠北時,母親才生下一個弟弟,上頭卻還有幾個哥哥,他們這樣的人家,養活多個孩子自然不易。

    而且,當年那人提出以銀兩來換孩子時,他父親推出來的是他。

    他心中到底是有怨言的,忽木哲望著遠處隨風而舞的樹,想起那無垠的草原,他蒼色的小馬駒,他可以騎著它跑上一整天。

    “我現在很好。”忽木哲回她。

    “如果以後有機會,你想回漠北看看嗎?”沈言輕又問他。

    忽木哲轉頭看她,“你呢,言輕,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沈言輕輕笑一聲,“若能知道便罷,若不能知道,我也不需要深究。”

    兩人在田埂上坐了許久,待一回到家中,謝歧拿著鍋鏟站在院子中間,“怎麽才回來,菜都要涼了,去去,將飯裝了,我再炒最後一個菜。”

    “知道了爹!”

    沈言輕領著忽木哲去拿碗裝飯,想起她爹就喜歡多炒些菜,但總是吃不完,所以隻能丟掉,因此趕緊提醒他,“爹啊,別炒了,吃不完!”

    謝歧伸手翻炒著鍋裏的菜,隻與她道,“別囉嗦,馬上就好。”

    論起來,謝歧雖然寵沈言輕,但執拗起來沈言輕是絕對勸不住的,所以當二人上桌後發現擺了五個菜後,難免對視一眼。

    “你爹真熱情。”

    “誰說不是呢。”

    謝歧當即發了言,“愣著幹什麽,快吃啊。”

    沈言輕當即給忽木哲使了個眼神,兩人拿起筷子便吃了起來。

    待吃完了飯,兩人便搬了躺椅坐在院子裏頭乘涼,沈言輕懷裏還抱著盆葡萄,著實悠閑至極。

    忽木哲突然問她,“你爹的名姓是?”

    沈言輕又吃了顆葡萄,“怎麽了,我爹叫謝歧,好聽吧?”

    “他為你取名言輕,你,又為何姓沈?”

    沈言輕將葡萄皮一吐,將盆往旁邊一放,身子向後一靠,才解釋。

    “因為我娘姓沈。說起來,明天是娘的忌日呢。”

    忽木哲沒言語,她又繼續道“明天,甚至今晚千萬別跟我爹說話,他這人啊,有什麽事隻知道憋著。”

    他點了點頭,沒有言語,好半天才道“是病故嗎?”

    “大概吧。”

    當年她被她爹撿到時,她娘剛入土為安不久,不過她爹說了,從撿到她的那時起,他們便是她的爹娘,所以每年她娘的忌日也都隨她爹一起上香。

    她隻能從忌日當天,她爹喝醉後的隻言片語得知那段過去的故事。

    她娘名喚沈雲容,同她爹是年少相識,情難自製下私定終身,隻是沈父反對她嫁給個窮小子,意圖將她嫁給門當戶對之人。

    不出意外,他們私奔了,還誕下一個女孩。

    可是陰霾忽然而至,沈雲容和女孩的生命都被奪去了。

    不知是天災亦或,總之她爹成了孤家寡人,日日買醉,直到無意中發現了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的她,令他想起了那夭折的孩兒。

    兩人坐了半個時辰,謝歧便出來提醒他們回去休息。

    沈言輕站起身來將椅子往屋裏拖,故意道“爹,你可別欺負他啊。”

    謝歧應了聲便進了房間。

    忽木哲下意識看了沈言輕一眼,見她對自己使了個鼓勵的眼神。

    這有什麽好怕的。

    他這樣想著,也跟著進了房間。

    謝歧為他打了個地鋪,所以他隻脫了外衣,靜靜地睡在了地上。

    隻是他一直想著謝歧究竟會怎麽樣,結果一晚上都沒怎麽睡。

    待清晨的第一縷光鑽入,晃醒了他,忽木哲便有些迷迷糊糊地出去進了茅房。

    從茅房裏出來後,便聽得從廚房裏傳來了動靜,他剛才也沒仔細瞧謝歧起了沒有,走過去一看,卻是沈言輕在準備著早飯。

    “怎麽是你在這?”

    沈言輕差點就被嚇到了,轉頭一看,正見他抱臂站在門邊看著她。

    “不是說了,今天是我娘的忌日,每當這天啊,我爹就不愛動彈,所以隻有我來了,你可得做好心理準備,我做的你都得吃完啊。”

    忽木哲輕笑,有意打趣她,“我膽子很大,你知道的。”

    沈言輕不禁瞪他一眼,“忽木哲,你信不信我在菜裏放毒藥,毒死你啊。”

    他倒是露出一副勢在必得的笑容,“你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