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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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野茜從未經曆過如此真實的夢境。

    前因不得而知,回過神時,她已經在與宗穀共同對抗從黃泉裏湧出的妖魔鬼怪了。

    她並沒有什麽對付靈體的經驗,此時舞著一根細長的樹枝,卻是如魚得水,再靈活狡猾的靈體也無法靠近半分,反而被她打得四散而逃。

    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紅子,在一旁不斷拍手叫好。

    而拿著黑色武士刀的宗穀,比她還厲害一點——雖然不知道具體厲害在哪方麵,但她就是覺得他更厲害一些。

    兩人聯手將四周的妖魔鬼怪掃蕩一空,宗穀背著她回去,而紅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又不見了。

    回到舊宅,兩人躺在緣側休息。

    受到一股莫名衝動的驅使,她忽然想要吻他,於是爬到了他的身上。

    “我們不是朋友嗎?”他問。

    “朋友不能接吻嗎?”她吻。

    明明剛才還在緣側,兩人在地板上翻滾一圈,就到了他的房間裏。

    “桐野為什麽要跟我做這種事?”宗穀這樣問著,行動上卻主動得多,此時正用他的大手計數著她的心跳。

    “你真遲鈍。”她說道。

    “難道桐野喜歡我?”他問。

    “這就是喜歡嗎?”她反問。

    宗穀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喜不喜歡,未來才知道答桉。”

    盡管動作生疏,但比她自己觸碰時更舒服一些,她想讓他繼續,但他的手隻是停留在心口,沒有更多動作。

    “宗穀……”

    她呼喚著,他卻坐了起來。

    “我該去找京子了。”

    “誒……不行!”

    桐野茜大喊一聲,伸出手想留住他。

    “……”

    宗穀煙消雲散,變成了天花板。

    “夢?”

    她愣了一會兒,然後才發現自己還舉著手臂,一副想要抓住什麽的樣子。

    放下胳膊,桐野茜又愣愣地躺了大半分鍾。

    這樣的夢也太真實了……

    她扭頭看了一眼,卻發現身旁沒有被褥,再看向另一邊,她才發現自己正躺在宗穀的被褥上,而他已經不在房間裏了。

    身體舒展又蜷縮,她將身上的薄被往上拉了拉,嗅聞著上麵殘留的味道。

    “唔……奇怪的夢。”

    回想著夢裏的情景,她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再找不回夢中的那種感覺。

    “嗯?”

    她忽然感覺上半身有種隱約的束縛感。

    掀開被子坐起身,她低頭一看,發現睡衣的扣子係錯了位。

    “昨晚係錯了嗎……”

    解開睡衣重新係上,桐野茜又看了眼時間,不算早也不算遲。

    再次解開睡衣,她換了身衣服,起床下樓,在廚房裏見到了正望著煮鍋發呆的宗穀。

    她沒出聲,隻是剛靠近一點,他就轉了過來。

    “啊,‘感覺’到了……”

    他們的靈力觸碰到了一起。

    “早上好。”

    宗穀看著她,心底有些忐忑,不清楚她對睡夢中發生的事情知曉幾分。

    醒來時發現她睡在自己懷中,而自己的手停留在她的內衣裏,他立即意識到,昨晚自己在將她趕回去之前就睡著了。

    一時貪歡,幾乎就要造成無可挽回的後果,好在她並未蘇醒。

    匆忙收拾殘局,即便發現係錯了睡衣的紐扣,他也不敢冒險再解開,很快下來了。

    “早上好……”

    早上的夢依然清晰地映在腦海裏,桐野茜此時也有些不自然。

    宗穀又轉了過去,“早餐快準備好了,去洗漱吧。”

    “嗯……”

    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幾眼,桐野茜去洗漱了。

    嘩嘩——

    打開水龍頭,她用手接了一小捧水,先在臉上拍了拍。

    啪、啪!

    清醒一點!

    洗漱完,再返回廚房,桐野茜提醒自己夢隻是夢,不要與現實混淆,走進廚房時才發現裏麵多了個人。

    “鈴……早上好。”

    朝霧鈴扭頭看了她一眼,點了下頭。

    “早上好。”

    她本來還想旁敲側擊地跟宗穀說些夢的事情,此時又都咽了下去。

    “早餐吃什麽?”

    “就是這些,你自己來看吧。”

    桐野茜走過去,隻朝鍋裏掃了一眼,視線又落到他的臉上。

    宗穀很正常,還是原來的樣子。

    不太正常的是她。

    桐野茜再次提醒自己,不要混淆夢境與現實。

    畢竟小學的時候,就發生過在夢裏與某個沒說過話的同學變成好朋友,到了學校跟她打招呼,對方卻一臉莫名其妙的事情。

    宗穀也望了過來,“不滿意嗎?”

    “不不……這樣就好。”

    桐野茜又回到餐桌旁坐下,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對坐的朝霧鈴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會兒,再移開視線時,目光又深沉了幾分。

    到這種時候才若有所覺,還不如這輩子都不明白的好……

    沒過一會兒,早餐準備好了。

    用過早餐不久,紅子也來到了這邊。

    暑假作業已經寫完,上午的時間,四人無所事事,在客廳看電視打發時間;

    到了下午,宗穀還是要去神社。

    因為有紅子在,桐野茜才勉強答應留在了家裏。

    “我和紅子隨時可能會過來哦。”

    “隨你們吧。”

    等宗穀出了門,她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些警告的意味。

    “我們真要過去嗎?”她問紅子。

    紅子隻說隨她。

    另一邊,宗穀獨自來到扶雲神社,陪著幾名巫女,重複著昨天的故事。

    待日影西移,京子又拉著野間南幾人來到神社中庭,排演起了儀式。

    與昨天相比,巫女們變得更加熟練。

    京子一絲不苟,要求極高,幾輪“調教”下來,連懶散的野間南臉上也多了幾分莊嚴肅穆的感覺。

    “很少見?你這是什麽話,我可是專業的巫女。”

    “那野間小姐倒是平時也拿出專業的態度來啊。”

    “讓我來告訴你職場生存的第一條法則不要永遠都表現出一副認真的樣子,那樣根本不會得到多少賞識,隻會得到源源不斷的工作。隻有在關鍵的時候露一手,才會……喂,你在聽嗎?”

    “下次再聽吧。”

    到傍晚時分,差不多快要閉社的時候,野間南又想起一件事。

    “宗穀也已經休息兩天了吧。”

    “嗯,跟野間小姐你們一樣。”

    “你跟我們可不一樣——今天該去看看有沒有新的安排了。”

    “我知道了。”

    無論祭魂會還會持續幾天,扶雲神社的巫女們接下來都不會有其他安排,隻需要專心排演儀式,而他並不包括在這個範圍內。

    於是下山後,經過車站的機構駐點時,野間南特地停了一會兒,讓他下車去問取自己明天的工作安排。

    “野洲町扶雲神社,宗穀芳明。”

    “請稍等。”

    不一會兒,窗口裏的巫女遞出一份文件,交給了他。

    “……”

    回到車上,野間南見他臉色不太對,便問道“怎麽,難道機構讓宗穀跟我們一塊兒跳舞嗎?”

    “不是。”

    他將文件遞給後排的京子,“新的安排是讓我去京都待命。”

    車上的巫女都吃了一驚。

    “誒,為什麽?”

    野間南見多識廣,也最為驚訝,“宗穀這種剛出道的無名小卒,不可能會被選中啊?”

    宗穀搖頭,“我也不明白。”

    “總不會是因為你前幾天執勤的時候太能幹,被上麵注意到了吧?”

    “不好說。”

    “時間是明天晚上。”京子看著文件上的時間安排,“隻有一晚麽。”

    “在京都待命的靈覺者,是每天輪換的嗎?”

    野間南回頭看了一眼,“還是說,上麵的人覺得祭魂會明天晚上就結束了。”

    車裏的幾人都沒有相關經驗,隻能搖頭說不知。

    “算了,先去吃飯。待會兒到了那邊,我再問問認識的人吧。”野間南重新發動車子,朝著目的地駛去。

    在不算太遠的地方一起吃了頓晚飯,結束之後,宗穀和京子沒有上車,而是選擇步行回去。

    走了一陣,京子說道“明天晚上,我可以去京都那邊陪著芳明同學。”

    宗穀有些猶豫,“可能會有危險。”

    “那邊的靈體實在太多,變異之後的情況更是無法推測,我沒有能同時保護好自己和京子的自信。”

    “我也是靈覺者,不需要芳明同學的保護。”

    她停了下來,“我總不會比京都的普通市民還要脆弱。”

    “當然不是。”

    宗穀也停下來,對她笑了笑,“可京子是我的至愛,我不想讓你平白冒險。”

    “……”

    京子臉上微紅,兩眼看著他“我對自己,像對芳明同學一樣珍惜,絕對不會讓自己身陷險地。”

    “別說身陷險地……”

    宗穀歎息似的吐出一口氣,“京子掉根頭發,我都覺得心痛。”

    她抬起皓腕,順著自己的長發捋了一下,然後給他看。

    “……”

    明明沒見到拉拽的動作,她的手心裏卻躺著好幾根發絲。

    “長發就是這樣,掉落得很隨意……”

    她說著,又拿起發絲,纏繞到他的手指上。

    “看,我掉頭發了。”

    宗穀捂住心口,“好痛。”

    京子笑了起來,隻是兩眼依然緊盯著他。

    “好吧。”

    既然她堅持,宗穀也沒別的話可說,牽起她的手繼續往前走去。

    “那就一起去京都。”

    “嗯。”

    漫步夜色裏,兩人走走停停,差不多一個小時後才到管原家。

    管原夫婦在外應酬,還帶走了玉子。

    “芳明同學要進來坐一會兒嗎。”

    “好啊。”

    喝了幾口水,兩人坐在沙發上,沒過一會兒就翻滾到了一起。

    “唔……”

    京子繃緊了身體,片刻後一下子泄去所有力氣,癱軟下來。

    “……”

    看著他從緋袴底下拿起的潮濕手指,她咬了咬嘴唇,目光偏向一旁。

    宗穀湊上來,繼續在她耳後頸間淺吻遊移。

    “舒服嗎。”

    “嗯……有種奇怪的感覺……”

    巫女服半開半攏,他的手又落到她的心口之上,指尖打轉,來回勾勒著。

    “京子心跳得好快。”

    “唔……”

    她又主動吻了上來。

    為了避免在客廳留下味道,兩人又去了樓上。

    “是這樣嗎……”

    京子仰頭看著他,啟唇吞沒。

    “……哈!”

    宗穀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吐息,很快便失去了思考能力。

    縱情迷醉,忘乎所以。

    又過了大半個小時,宗穀才從管原家離開。

    “明天見。”

    “嗯……”

    京子已經換了身衣服,倚著門框,依然有些腿軟,“明天見。”

    與她吻別,宗穀回到桐野舊宅,已經快到夜裏十點了。

    紅子已經回家,桐野茜在客廳裏等著他。

    “宗穀回來得好遲啊。”

    身上都是京子的味道,他就在客廳門口站著,沒有過去,“你吃了嗎。”

    “當然吃了……都幾點了。”

    “自己準備的?”

    “當然。”

    “那就好。”他轉身離開,“我先去洗個澡。”

    “啊,好……”

    桐野茜愣了一會兒,忽然有種被湖弄了的感覺。

    嘩啦——

    泡在浴缸裏,宗穀一閉上眼,腦海裏就是剛才與京子親密時的情景。

    如果不是沒有事先準備,他們很可能會就這樣做到最後一步。不過即便如此,他們還是用別的方式,為彼此帶來了極大的滿足。

    “……”

    低頭看了一眼,他發現自己並沒有完全滿足。

    “高中時期的男生,就像發情的猴子……這是誰說的來著。”

    在別的方麵胡思亂想了一會兒,轉移注意力,待逐漸平息,宗穀才從浴缸裏起來。

    來到外麵,桐野茜已經不在客廳裏了。

    “上去了麽。”

    擦著頭發,他又看了看洗澡時收到的消息。

    京子說他離開不久,父母和妹妹就回到了家裏,不過什麽也沒有發現。

    “沒被發現嗎……”

    她這樣說,讓他有了一種偷偷摸摸的背德感。

    掐滅隨之蘇醒的欲念,宗穀又在腦袋上擦了幾下,隨後便上樓了。

    “……”

    拉開門,地上鋪了兩床被子,桐野茜在靠門的一邊趴著,雙腿上下搖晃。

    聽見動靜,她轉向他這邊,又對他一笑。

    “怎麽樣,我很貼心吧?”

    胸口的睡衣低垂下來,白皙勝雪,內裏隱約可見。

    宗穀盡量不看那裏,也沒進房間,而是又往門後藏了一些。

    “為什麽。”

    桐野茜看著他,眼睛轉了轉,瞥向牆上掛著的空調。

    “嗯……可以省電。”

    “電費我出。”

    “好吧,我一個人睡覺有點害怕……紅子說她過兩天再過來陪我。”

    “你在這裏我也會害怕。”

    “害怕什麽啊!”

    害怕自己會順從的推動,去迎合她無意識的親近,乃至主動做些什麽。

    “總而言之,今天不行。”宗穀抓著移門,不去看她,“我也已經困了,你趕緊回自己的房間。”

    “不要。”

    啪嗒,他在門口將燈關了。

    房間裏陷入一片漆黑,桐野茜尖叫一聲,還是不肯出來。

    “呀——不要!”

    她用手機照著他,“為什麽不行啊?”

    “我得了女性恐懼症。”

    “那宗穀下午還去神社!”

    “是在回來的電車上被傳染的。”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別廢話了,快進來,房間裏的冷氣都快跑光了。”

    啪嗒,宗穀關上了房門。

    “喂……”

    剛走到隔壁房間的門口,桐野茜就起身打開了門,見狀一愣。

    “你打算……”

    宗穀沒給她說完的機會,開門進房間,反手關門再反鎖。

    咣咣咣!

    桐野茜追趕過來,拉門不動,又拍了幾下。

    “為什麽啊?”

    “我已經困了。”宗穀在門後說道,“桐野也早點休息吧。”

    “……”

    門外沉寂了好一會兒,先傳來一句含湖不清的抱怨,然後才響起她的腳步聲和關門聲。

    應該沒事了。

    打開壁櫥,抱出她的被子,宗穀關燈躺下,手機忽然振動起來。

    “……”

    接通電話,他有些無奈。

    “有這麽害怕嗎。”

    “當然有。”桐野茜說道。

    “害怕什麽?”

    “唔……”

    她說不出來。

    打開免提,宗穀將手機放在一旁,閉起了雙眼。

    “睡覺吧。睡著就不會覺得害怕了。”

    “哼……”

    她有些不滿,“宗穀下午去神社都做了什麽?”

    “協助同事,處理了一些靈體方麵的問題。”

    “怎麽處理的?”

    “唔……口頭處理。”

    “我就知道。”

    桐野茜又哼一聲,聲音忽然拉遠了些,“宗穀不在,我一個人睡兩張被褥,真舒服。”

    “就算我在,不也是這樣嗎。”

    “……”

    那邊沉默了一下,再開口時,聲音又拉近了。

    “原來宗穀是擔心我半夜搶你的被褥。”

    “你要這樣想也沒問題。”

    “我又不是故意的!”

    “但可能會讓我故意做一些事情。”

    “什麽……”

    宗穀深吸一口氣,“沒什麽。”

    “宗·穀——”

    “我要睡了,晚安。”

    “誒,等等……不準掛電話!”

    他睜眼望了望枕邊的手機,通話保持著,屏幕已經暗下來了。

    “嗯。”

    “等我睡著了再掛。”

    “我可等不到那個時候。”他打了個嗬欠,“我已經困了。”

    “才這個時間,宗穀就困了?明明下午什麽也沒做。”

    但是晚上幾乎什麽都做了。

    這樣的話當然無法說出口,他隻是繼續喊困。

    “那宗穀先睡吧……等你睡著了,我再掛電話。”

    “唔,是不是跟剛才反過來了。”

    “誰讓你先困了呢。”

    “那就拜托桐野守護我的睡眠了。”

    她笑了一下。

    “什麽守護啊,傻瓜……”

    嗅聞著彼此的味道,聽著話筒裏似有若無的呼吸聲,兩人都閉上眼。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