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字字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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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呦,羞死個人呐,要我是親家母可萬萬不能容忍陸家孩子們做出如此有辱家風的事情。”

    顧春華說話不緊不慢,並不像是吵架,可天微微發亮。

    寂靜的山村,左鄰右舍還沉浸在夢鄉當中。

    高了八度的聲音,立刻讓周圍的街坊鄰居聽了個清清楚楚。

    就算是一開始沒聽到,後麵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讓大嫂給小叔子洗衣裳,給小姑子洗衣裳,真是丟了八輩祖宗的臉!王家的祖宗棺材板還壓的住嗎?

    難不成是我聽錯了,王家的哥兒不是要讀書考學,想要考個秀才?”

    “我說我家閨女昨天沒有洗衣裳,怪不得我家閨女!我教導了這麽多年知書達理,別的不懂,起碼這禮義廉恥還是知道的。

    一個當大嫂的給小叔子洗衣裳,要是傳出去能是什麽好話?”

    “我可憐的兒啊!娘怎麽能知道你在王家受了這麽大的委屈?”

    “多虧娘今天來了,娘要是不來都不知道你這娘家的公公婆婆居然如此的磋磨你,不拿你當人看啊!”

    一時之間高亢的聲音把周圍的街坊鄰居都引了出來,大冷的天兒,人們依然披上了大衣上,紛紛跑到了王家門口。

    有調皮搗蛋的孩子爬著樹就翻上了王家的牆頭。

    王老王家老兩口這一陣兒也急忙起身,就算一開始想裝聾作啞,可聽到這些話越說越不像話。

    王老爺子急忙用胳膊捅捅媳婦兒,兩個人披上衣服,急急忙忙衝了出來。

    再讓顧春華這麽說下去,他們王家祖先的臉全都得丟光。

    再說也背不起這麽大的一個名聲。

    王家的老二,老三,包括王家的最小閨女也急急忙忙都跑了出來。

    王家老二是讀書的那一位。

    平日裏王家老二王新才在家裏也屬於地位超然。

    家務活不用幹,地裏的活兒也不用幹,隻用穿著長衫,平日裏跑到縣城的學裏去讀書。

    要不然就是吟詩會友。

    娶了個媳婦兒是鄰村馮秀才的女兒馮桂香,自詡他家也算是讀書人家,書香門第。

    馮桂香自從嫁進這個家裏來,跟著丈夫也是吃香的喝辣的。

    家務活從來不用幹,在這個家裏清閑的很。

    就算有點兒什麽活兒,也基本上交給大嫂。

    在馮桂香心目中,這個大嫂愚鈍蠢笨又老實憨厚,不用白不用。

    使喚起來還趁手。

    好比是家裏多了一個丫鬟婆子似的。

    哪曾想今天睡得好好的,兩口子就聽見窗外有人這麽說。

    尤其張嘴閉嘴讀書人,大嫂給小叔子洗衣裳。

    王新才一聽這話就知道要遭了,左鄰右舍要是知道這事兒,自己哪還有那個臉出門?

    急忙起身往外衝,他今年就要下場參加童生試。

    一旦被敗壞了名聲,這輩子他也休想有寸進。

    讀書人的名聲,可容不得一絲半毫的敗壞。

    “嬸娘,您這麽早,天這麽冷,在外麵會凍壞的。有什麽話您進屋裏說,咱們慢慢說。”

    王新才是讀書人,自然禮數上麵對長輩,那是恭恭敬敬,一點兒挑不出問題。

    “你是誰呀?你是王家那個讀書的哥兒吧,一看你這穿衣打扮就能看出來,嬸子知道你知書達理,可是外人不知道,說不定還以為你是道貌岸然偽君子。”

    顧春華的嘴可沒停,一看眼前這個人,就不是什麽好玩意兒。

    這就是屬於人模狗樣。

    無論她是不是陸家的親娘,是不是原主,可是到底她現在擔著親娘的身份。

    看到弱小被欺負,她的正義感早就已經爆棚。

    更重要的是,她占了原主的身體。

    和這些孩子們之間的血緣關係,那是割不斷的。

    總不能因為占了人家原主娘的身子,就直接把幾個孩子全都扔到一邊兒去。

    明知道按照書裏的敘述,這一家子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這是封建社會。

    顧春華來到了這裏,身為一個大家長,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

    就算她這個當娘的,想拍拍屁股直接走人。

    問題也沒那個可能。

    無論哪一個兒子出事兒,別人找上門來也得找顧春華。

    這就是封建禮教裏的家族。

    也就是連坐。

    哎!

    王新才臉一陣青,一陣白。

    人話鬼話都被眼前的這個女人說了,看著精瘦,嘴皮子利索的讓人無從招架。

    王家老兩口急急忙忙出來。

    王母努力沒變臉,擱在往日的脾氣,王母都能直接開撕。

    潑婦那一套她算是高手,今日沒敢動作,不是怕給兒子丟人。

    顧春華這個潑婦,還真是拿捏住了王家兩口子的命脈。

    “親家母,快屋裏坐,都是我們兩口子招待不周,來來來,老大家的,你還杵在那裏幹什麽?這些衣裳誰讓你洗了?

    你說你大早上的閑的沒事兒幹,多睡一會兒不好嗎?

    沒事兒把他們的衣裳都拿過來幹什麽?你看看讓親家母誤會了不?”

    眼睛裏像是淬著刀子,狠狠的剜了大兒媳婦兒陸延秀一眼。

    陸延秀張了張嘴,硬是沒說出一句話來,怎麽分辨?

    明明是婆母讓洗衣裳的,平日裏都是這麽做的。

    昨日還因為她沒有洗衣裳打了她,怎麽今日就變了口風?

    居然說是她自己要這麽幹的。

    她嫁過來六年可是給家裏的上上下下洗了六年的衣裳。

    眼眶微微一紅,低垂下眉頭掩去了眼中的委屈。

    “親家母,原來是我冤枉了你啊?我就知道親家母一向是個與人為善的婆母,怎麽會讓自家的兒媳婦兒幹出這麽不知禮數的事情。

    親家母,那可真是我錯怪了你。”

    顧春華笑眯眯地扭頭道歉,一轉頭表情嚴肅的斥責陸延秀。

    “秀啊,那這我不得不說你,以後像這種事情,即使你婆母不說,你也得站出來維護王家的臉麵,維護王家的利益,這種給小叔的小姑子洗衣裳的事情,可再不能幹。

    你身為大嫂,得有大嫂的風範。

    底下的弟弟妹妹不懂事。你婆婆公公疼愛孩子,不忍心說。

    那是慈母胸懷,可是慈母多敗兒,你身為大嫂,長嫂如母,你可不能不說。

    你不說可就是害了一家子,以後你得好好的教導弟弟妹妹,可不能壞了王家聲望,害了王家哥兒的前程。我想縣太爺一定也不會允許一個刻薄長嫂的人成為秀才。”

    顧春華那是字字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