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華山頂上，江洋和方文洲一直聊到了晚上。
    山下燈火通明，華洲的夜色很是壯麗。
    幾輛黑色的商務車和一群人靜靜的候著，蜿蜒的山路上戒備森嚴，外麵是祖勝東和賀雲章在交談，安娜坐在車裏，時不時的往外看。
    直到一輛藍色的克爾維特轎車駛來，安娜方才推下車門迎了過去。
    “四姐。”
    車門打開，藏青色的風衣，寶石紅的高跟鞋，波浪秀發和碩大的耳環看起來成熟穩重，比起當年更多了些女人味。
    “是江洋來了嗎？”
    安倩下車問道。
    安娜回應：“是的，跟方首長在上麵談事。”
    安倩微微點頭：“那便先不打擾他們。”
    說話間，眼睛往人群裏看去。
    祖勝東也注意到了這邊，在看到安倩後，回頭往身後的人堆裏看。
    隻見特戰隊員的隊伍中間有個人躲躲閃閃，低頭不語似是有些緊張。
    祖勝東跨步上前，抓住那人的肩膀扯了出來，直到亮出才看清，正是當初做了海盜與江洋叫過板的高鬆。
    此時的高鬆穿著黑色的高級軍官作戰服，臉上雖然有疤，但整個人看起來還算正氣。
    不由分說，祖勝東已經“拎”著他到了安倩的麵前。
    “安美交代的，讓我把這小子帶回來見你。”
    祖勝東看著安美道，說罷看向高鬆：“你隻有一晚上的時間，明天一早，華洲大廈樓底集合。”
    高鬆默默點頭。
    祖勝東再次看了他一眼，隨後朝著賀雲章走去，兩個人繼續吞雲吐霧。
    “你……”
    安倩的情緒似乎有些激動，左手捂著嘴巴，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是我。”
    高鬆摘下帽子，抬頭看著安倩：“高鬆。”
    ……
    山頂。
    江洋和方文洲握手，兩個男人對視了片刻。
    “不管怎麽說，我還是希望你可以想開一些。”
    方文洲道：“有人的地方就要有製度，這是人類文明發展至今的必然結果。你糾結的那些東西是一定會存在的，包括剝削與分配。世界也是如此，資源就那麽點，可是人類有太多太多。沒有哪個國家的管理者不想要更多的資源分配權，更沒有哪個國家的平民不想享受更優質的福利。”
    “就像是現在的很多年輕人向往美國那樣。”
    “很多人不會思考美國的平民為什麽會享受這麽高的福利，更不關心美國的這些財富究竟要掠奪多少國家，讓多少孩子吃不上糧食，從多少個貧苦的人手中掠奪而來。他們隻會想，為什麽美國人擁有的東西他們沒有，為什麽他們過的沒有別人好。”
    方文洲看著江洋：“我們無法改變的東西太多太多，所以我給的建議，是在規則內盡量做好我們自己。無愧於心，無愧於己，無愧於來了這個世界一趟，也算是交了個答卷吧。”
    這時，江洋突然開口道：“如果我告訴你，我找到了一個方法可以改變這一切呢？”
    方文洲微微一怔：“什麽意思？”
    江洋道：“一個沒有剝削，不需要人分配，更不用人類去執行所謂製度的完美世界。”
    方文洲眼皮微微震顫。
    江洋繼續道：“到那時，才算是真正的解放全人類。”
    “你入魔了。”
    方文洲深吸一口氣，看著江洋道：“回想當年，你給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無論走到哪裏都會帶著那本書，《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但那畢竟是一本在革命背景下的書籍，是一本作者已經帶著立場去編寫出來的書。作者口口聲聲的解放全人類，以及他描繪的那個天國，他所向往的那個完美世界，難道就不需要製度、剝削與分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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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文洲搖頭：“不，這本就是一個非常矛盾的命題，更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現如今作為蘇聯的載體都已不複存在，你又何必繼續糾結一本小說呢？”
    江洋微微一笑：“如果我告訴你，有一件事一旦完成，便可以做到真正意義上的解放全人類，那你覺得這應該是怎樣的一件事？到那時，應該是怎樣一個世界？”
    微風吹過，山頂有了些許寒意。
    方文洲的大衣嘩啦啦的響，認真的思考著江洋說的話。
    幾秒鍾後，方文洲道：“如果真的是那樣，那麽我想……首先，人們不會因為生命和食物而擔憂。其次，所有的物質需求已經唾手可得，人與人之間不會出現互相攀比的欲望。最後，製度的本身不再有人類去執行，所有的資源不再通過人類去分配。一切的秩序都不再是人類去維護，而是別的，例如某種更加嚴謹，不會出錯的東西去替代。”
    “但……”
    方文洲搖頭：“人類怎麽可能沒有欲望？”
    江洋微微一笑，伸手在方文洲的胳膊上輕拍：“老方，你是我見過的，為數不多的好官。盡管在未來或許不再需要這個職業，但是我認為曆史應該記住你，人們應該記住你。”
    方文洲蹙眉。
    不知為何，眼前的這個男人，開始讓他有些琢磨不透了。
    確切的說，在方文洲看來是有些瘋魔了。
    不管是他說的話，還是他現在做的一些事情。
    兩個人每一次見麵都會進行一次長久的交流，每一次都會非常的透徹，而這一次，他的思維明顯有些跟不上了。
    方文洲實在搞不明白，江洋最後說的這幾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這一路奔波，早點歇息吧。”
    良久，方文洲這樣回應道。
    江洋點頭：“好。”
    方文洲道：“酒店已經給你們安排好了，就在華洲大廈裏的華洲酒店。當初你離開華洲以後，唐人集團出資與華洲市裏共同修建起來的，一轉眼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這個唐人集團的創始人恐怕還沒住上一晚吧？”
    “那就感謝方首長的盛情款待了。”
    江洋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
    方文洲笑道：“又拿我打趣。”
    園外，一群人見兩個男人走來，立刻調整了站立姿態。
    祖勝東和賀雲章同時迎了上來，分別站在了江洋和方文洲的身後。
    兩人再次握手告別。
    隨後方文洲和賀雲章坐進一輛商務車中，緩緩的離開。
    “哥。”
    安娜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江洋回頭：“把你的車開過來，帶我去安槐景看看。”
    安娜點頭應聲：“好。”
    待安娜離開後，江洋轉頭看向祖勝東：“安排他們見麵了嗎？”
    祖勝東道：“剛才安倩來了，倆人去見孩子了。”
    江洋點頭：“如果明天高鬆不想離開的話，就讓他留下。”
    “明白。”
    祖勝東應聲。
    安娜開著寶石藍色的克爾維特轎車在兩人麵前停下。
    江洋走過去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二十幾個特戰員瞬間立正敬禮，車輛緩緩駛離，沿著下山的方向而去。
    銀白色的月光如雪般灑在山頂，眾人這才紛紛離去。
    黑暗中一道身影閃過，如獵豹般敏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