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被追殺的皇子心理變態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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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國,穀玉縣。
貫穿整個縣的主幹道玉芽街,坐落著縣裏規模最大的,專為百姓提供養家糊口之生計的官家建築——契館。
契館前,一身形瘦弱的小男孩站立著,來來往往的人見了他,不管腳步有多急,都要先猛地停下,略帶驚詫和奇怪地看他一眼,才再次前行,更有甚者,邊走邊回頭,要連連看他好幾眼。
陽光點點落在他的麵容上,卻沒讓他臉上多麽燦爛,反而更加詭譎。
一道猙獰的傷疤從他左邊額角一直延伸到右邊嘴角,仿佛要把整張臉撕裂,圍繞著這道主傷疤,五六條或深或淺的小傷疤橫在麵頰兩邊,極為瘮人。
溫斐然神色自如地跨進去,找到了登記處,聲音稚嫩,語氣卻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成熟,“勞駕,我想進江府當仆人。”
登記的人看到他,先是一愣,而後果斷搖頭,“你看起來不到十歲,又是這樣貌,不行。”
溫斐然聽罷,也沒有什麽失望的神色,像是早有預料,他不再多說,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契館。
走到契館大門口一側的石獅子後頭,他靜靜地靠著,神色平靜無波。
等到日頭將要西斜,終於有一堆人簇擁著一架馬車浩浩蕩蕩而來。
馬車甫一停下,便有人極為迅速地放上了踏腳凳。
一隻白皙的手掀開布簾,接著便出現一段深紫的衣袖,銀線勾勒祥雲紋,極為打眼。
石獅子後頭的他動了動,目光一轉,正碰上那人探出車簾。
那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姑娘,梳著時下最流行的朝雲髻,眉間一點紅色細鈿,在落日餘暉下一閃一閃的現出張揚,眼中泛著潤潤瑩光,粉麵朱唇,無甚表情,通身氣派卻是高傲無比。
明明隻是個長相清秀的小姑娘,然而一出來,便把周圍所有的人都比得矮了一截。
一個男人跑到她麵前,神色殷勤,“大小姐,契館到了。”
溫斐然眼也不眨地盯著她看。
原來這就是江家大小姐,江安然。
大小姐懷裏抱著一隻長毛雪白的貓,她緩緩撫摸著那貓的身子,眼裏是目無一切的傲,從鼻腔裏哼出一個音來,“嗯”。
人群緩緩流動,他從石獅子處挪出來,尾隨著被奴仆們簇擁著的江大小姐進入契館。
而此刻這位眾人眼裏盛氣淩人的大小姐,則在腦海裏默默整理著自己剛在馬車上和天道聊天得到的信息。
安然從上一個小世界脫身,原以為會在世界縫隙待上一會兒,沒料到一睜眼就是在一架馬車上。
天道說第二個小世界的原主已經在世界縫隙,為了盡量不跟原主產生太多聯係,就直接給送過來了。
這個小世界的氣運之子溫斐然是萬國九皇子,為當今寵妃高貴妃唯一的孩子,因為生性張揚不懂收斂,得罪了一幫人,加上皇帝有意將他立為儲君,更成了其他皇子的眼中釘。
在一年前舉行的春日圍獵中,他被眾皇子設計聯合追殺,耗盡了最後一批保護他的暗衛,一路逃到穀玉縣。
為了保住小命,他改頭換麵混進皇商江家在穀玉縣的分支江府,被江家大小姐折磨得夠嗆。
溫斐然隱忍幾年,充分掌握到江家行賄作惡的證據,終於跟高貴妃派出來尋他的人搭上線,回到宮裏一朝揚眉吐氣,把江家抄了個遍,又跟皇子們鬥智鬥勇,成功登上皇位。
安然這次的身份便是這個折磨氣運之子的大小姐,她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作為江夫人唯一的孩子,被寵得嬌縱傲慢,不愛拿正眼看人。
因為江家落敗,原主不得不出去謀生路,被騙去做了風塵女子。不久,她在青樓遇見微服出來尋人的溫斐然,激動地亂了分寸,被當做刺客一劍穿心。
現下安然處的時機,正是原主與溫斐然相遇之初。
因著原主挑剔的性子,從小在她身邊伺候的丫鬟是一波一波地換,現在的丫鬟前天剛被她打發掉,不滿意管家派的,非得自己來契館挑。
挑來挑去,丫鬟沒有看中,倒挑了疲於奔命的溫斐然,主要是看他那一臉的傷疤和逆來順受的模樣好玩。
了解了個大差不離,安然便打算自由發揮,第一步,先看看這個溫斐然長得怎麽樣,適不適合女兒打扮。
“女鵝,因為上個小世界的氣運流失過多,天地法則對我們的束縛加大了。”
安然礙於眾人都在,隻能默默看向天道,試圖用眼神傳遞自己的疑問。
天道善解人意道,“女鵝,姬清晗的氣運讓我的能力增強了一些,你在心裏默想就能跟我講話啦。”
安然便在心裏問他先前說的束縛是什麽意思。
“你不能跟原主的行事作風相差太大,不然會被小世界當做入侵者驅除。”
安然一時默然無語。
她是天道化身吧?她手裏抱的是天道吧?怎麽還能被當做入侵者呢?
而且她如果要獲得氣運之子的氣運,勢必要改變一些行為舉止,而天地法則的這一條束縛,不就是在間接阻止她去獲取氣運麽?
“上個小世界額外流失的氣運,是偽天道化身補上的。”天道察覺到她內心所想,弱弱解釋,“偽天道化身也在變強,它在一步一步地替代你的位置。”
他們回去得越晚,便會有越來越多小世界的天地法則受到偽天道化身的影響,並且影響會逐步加深。
安然手指陷入天道蓬鬆軟和的毛當中,邊走邊消化著天道剛剛跟她說的話。
看來形式很是嚴峻,她有些後悔在上一個小世界裏那種遊戲放棄的心態了,不然耗費的時間應該會更少,就算失敗也能立即進入下一個小世界。
不過還好,拿到了姬清晗身上的氣運,雖然她有點想不通怎麽全部拿到手的,但總歸證明她是可以的。
契館管事早就知曉有貴人要到,正在館內大廳殷切候著,看他們進來,渾濁的眼睛一亮,堆了滿臉的笑意迎上前去。
管家江小四道,“大小姐還缺個隨侍的丫鬟,快把你這兒合適的人都拉出來讓大小姐親眼看看。”
管事忙喚來一個小廝低語幾句,不多會兒,早已經過激烈競爭被管事挑出來的姑娘們紛紛走了出來。
奴仆們立馬讓出一條道來。
“女鵝,記得要保持住原主的樣子哦。”天道叮囑。
安然漫不經心地扯了扯祥雲紋的衣袖,滿身是被嬌養出來的無需為生計費心的慵懶,甚至還透出股淡淡的對生活的厭倦。
抱著白貓,她緩緩地走到一字排開的姑娘們麵前。
管事拿著一疊紙,對著姑娘們喊,“都向江大小姐說說看自己的長處。”
滿身補丁的姑娘們哪裏見過養得這麽細皮嫩肉的玉人兒,一時都有些自慚形穢的羞澀,但又蠢蠢欲動地看著她。
誰人都知道,穀玉江家是皇都江家的分支,若是能夠進入,隻要不犯錯幹到頭,下半輩子就能衣食無憂。
而這位寄托眾多希望的大小姐卻隻是把眼波輕輕往姑娘們身上一遞,就偏過頭去,嘴角懶懶揚了一下,重新將目光落在衣袖上,不置一詞。
這詭異的沉默讓周圍的人都忐忑不安起來,不知道是哪裏惹得江大小姐不滿意了。
她懷裏的白貓“喵喵”地叫了起來。
姑娘們緘默著將目光放在她身上,就見她一把捂住天道的嘴巴後又輕又淡地吐出一句話來。
“無趣。”
仿若柳絮般輕飄的兩個字,讓原本有些羞澀和希冀的姑娘們都蒼白了臉色。
這話的意思是,她們沒機會了。
被捂住嘴巴的天道甩甩腦袋,等到安然將手挪開後,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女鵝,你這個時候應該對她們說些難聽的話。”
“原主是很挑剔的一個小姑娘。”
“我覺得沒必要說。”
天道急得繼續叫出聲,“可你要扮作她呀。”
安然麵上擺著自己的高冷架子,安撫天道,“安心,一點點細節問題,不會出差錯的。”
想完這句,她調出小姑娘由潑天富貴堆積出來的高傲目光轉向管事。
預備著她挑刺的管事鬆了一口氣,聽大小姐的口吻,似乎還不到動怒的地步,那就很好了。
他正欲說些場麵話,便被重力撞擊了一下,趔趄著朝一旁歪去,雙手因驚慌而撲騰,緊攥著的紙張冷不防便脫了手,在半空中紛紛揚揚,宛若鵝毛,洋洋灑灑兜了人一頭一臉。
人們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小小地騷動著,有人為了躲開紙張,下意識後退一步,便踩了另一個人,更有甚者自個兒絆自個兒摔了個屁股蹲。
場麵一時亂了套。
身處騷亂的中心,安然巋然不動,她漠然地看看麵前亂糟糟的一團,興致缺缺地將視線挪到拋得較高還在飄著的幾張紙上頭。
悠悠的,紙張左右晃蕩著往下落,撲在了一個人頭上,順著他黝黑的發落到地上。
綴滿了補丁看起來仍然單薄破舊的衣衫裹著男孩的身子,更顯得他瘦弱不堪,仿佛一陣小風就能吹翻似的。
他全身心地跪拜在地上,頭像是要鑽到地底裏一般,卑微又低下。
“求大小姐憐憫,收了小的,小的願當牛做馬,萬死不辭。”
天道興奮地叫道,“女鵝,是被人追殺的氣運之子溫斐然!”
安然撫著貓毛的手一停,上半身微不可察地傾了一點過去細究他。
他就這麽謙卑地趴倒在她麵前,看不出半點貴氣與驕傲,有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小男孩在一年前會是一個鮮衣怒馬,滿身傲氣的皇子呢?
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冒出來的,江小四從一堆紙中猛然回神,大喊,“抓住他!”
反應過來的江家奴仆們抓著溫斐然的肩膀把他壓在了地上。
江小四抬起他的下巴,在看清他的樣貌之後又瞬間鬆開手,頗為嫌棄地喝罵,“哪裏來的醜八怪,好不要臉,我們大小姐也是你能妄想的?”
“再說了,大小姐要的是丫鬟,你可是個男的。”
溫斐然低眉順眼,但並不唯唯諾諾,分外平靜。
“丫鬟的活,小的也幹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