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老師，謝謝你放任我最後的任性

    此時的德瑪西亞，因為之前的遊行和納特的死，變得和往日有些不一樣了。

    德瑪西亞人以公正、正義和仁慈為美德，但禁魔卻將他們引以為傲的品德全部撕碎。

    因為禁魔令，他們對無辜的公民進行迫害。

    而那些因為家人被迫害的公民，又反過來傷害自己的同胞。

    這樣的惡性循環，已經在德瑪西亞上演了數百年。

    真當這些血淋淋的事情被揭開後，所有德瑪西亞人都沉默了

    他們開始陷入了深思，思考禁魔令到底帶給了德瑪西亞什麽.

    禁魔的初衷，是讓魔法不再傷害德瑪西亞。

    但自從禁令頒布到現在，傷害依然存在，隻不過是換了一種形式。

    如果，他們的家人中出現了法師

    如果，他們的家人也被另一個納特賣往了諾克薩斯.

    如果，他們的家人

    凡此種種，數不勝數。

    德瑪西亞人都在反思，反思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反思自己違背了多少條德瑪西亞的崇高品德。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質疑禁魔存在的意義。

    就像是遊行隊伍當天高呼的口號：

    “魔法和我與生俱來，但德瑪西亞卻將我視作罪人”

    當暗地裏的悲劇被揭開時，所有人都在恐懼自己是否會成為下一個悲劇。

    德瑪西亞地牢，沉悶的鐵門向後洞開，外界的火光照了進來。

    “你有很久沒來過了。”

    塞拉斯抬起頭看了眼走進來的拉克珊娜，不動聲色地放下手中的書籍。

    “最近太多事需要忙，我很抱歉。”

    拉克珊娜露出了歉意的表情。

    她的打扮與之前完全不同，雖然懷裏依舊抱著魔法書，但身上卻披著一席白色長袍，還背了一個小包，裏麵鼓鼓囊囊地塞了什麽東西。

    拉克珊娜難掩疲倦之色，遊行剛剛結束，她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

    不過，好在這一次遊行很成功。支持解除禁魔的人，占據了絕對的優勢。

    尤其是納特的事情被揭露後，又有許多不堪的過往被曝了出來，使得更多的人站了出來，支持她們的做法。

    昨天嘉文三世也宣布，未來幾天將發起人民公投，決定是否要廢除禁魔令。

    而這，已經意味著她們勝利了一半。

    她抬起頭，努力帶上笑容，掃了眼塞拉斯手上名為《禁魔原理》的書，嗓音柔和道：

    “杜朗是一位偉大的人，最早就是他發明了禁魔石的用法。”

    “是啊，看了他的書讓我知道了不少知識。”塞拉斯用手掌摩擦著封皮。

    這幾日所看的書籍，讓他有了一個新的脫困方法，一個不需要臣服的方法。

    他雙手被禁魔石手銬禁錮，但禁魔石並非是隔絕魔法，而是將其吸收。

    在最初見麵時，拉克珊娜和他發生過碰撞，對方的光係魔法就被禁魔石吸收了一部分。

    搞清楚禁魔石的原理後，通過不斷的測試，他已經能調用那一部分的光係魔法。

    但.它的量還太少，要想脫困，至少還需要一次等量的魔力。

    塞拉斯眼皮微抬，心中思緒萬千，但還是熱情出聲詢問：

    “你上次走的時候說要辦一件大事？”

    “已經成功了，我相信再過不久，禁魔令就會被廢除。”拉克珊娜微抬下巴，麵露得色。

    禁魔令的廢除，標誌著德瑪西亞的禁錮完全解開。

    雖然很多人會受其影響，但她相信自己能夠平衡這些關係。

    塞拉斯心中大為吃驚，他急忙追問道：

    “廢除禁魔令？？怎麽可能如此輕易，你是用自己的魔法堵上了所有人的嘴嗎？”

    “塞拉斯！”

    拉克珊娜按住太陽穴，一副頭疼的模樣：

    “殺人和武力並不能解決問題。”

    “但卻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手段。”塞拉斯不以為意。

    拉克珊娜看著他輕歎了口氣，她和塞拉斯大部分理念都達成了一致。

    但在關於如何改革德瑪西亞的問題上，他們有著根本分歧。

    塞拉斯認為他們應該以武力統治最後建立規矩，讓所有人必須遵守。

    而她則是覺得，武力隻是一種保障，壓迫不能解決所有問題。德瑪西亞人都有很崇高的內在品質，隻要是對的，他們都會發自內心去遵守。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要不要放塞拉斯出去，她一直猶豫不決。

    雖說，自己老師出了一個很好的點子，禁錮塞拉斯的魔法，強製將其帶在身邊。

    塞拉斯並非必須要拉攏的人，但她也認可自己老師的說法.

    十五年前的最惡法師塞拉斯，就像是一麵法師的旗幟。

    如果他都能加入她們，其餘法師也會很快做出選擇。

    “幾天前，我策劃了一場遊行.”

    拉克珊娜緩緩道出了前幾天發生的事情，這件事對德瑪西亞的衝擊很大，所有人都在討論，思考。

    她想聽聽塞拉斯的看法，以做出最後的決定。

    聽到納特犯的那些錯誤時，塞拉斯不由得嗤笑出聲：

    “嗬，光盾家族比我想象中還要肮髒啊，嘉文三世表麵有多光明，他們家族背後就有多黑暗。”

    “他們也為德瑪西亞做了很多事。人是很複雜的生物，誰都不能保證自己不會犯錯。”拉克珊娜辯解道。

    納特因為是光盾旁係，所以不得不做一些不情願的事情。哪怕他沒有見過幾麵自己的未婚妻，哪怕他曾經也並不想那麽做.

    就像是她那本該與菲歐娜聯姻的堂兄，二人素不相識，卻因為家族糾纏在了一起，現在的關係又十分微妙。

    未來，當麵對強勢的菲歐娜時，她也不知道堂兄會怎麽做.

    “曾經的我以為這個世界很純粹，對很多事情都抱有理所當然的態度。包括我的家族，我的身份，我的魔法.”拉克珊娜說著，輕輕歎了口氣。

    她曾以為行善就會有回報，遵紀守法就是在恪守身為德瑪西亞人的道德。

    但，她的善意或許會對不相幹的人帶來傷害。

    比如，如果她今天因為不忍，毫無戒備的將光係魔法注入禁魔石。明天，或許就會有人因她而死。

    甚至有時候，她的恪守也會讓別的家庭妻離子散。

    發現法師，舉報他們，是每個德瑪西亞公民應盡的義務。隻不過她因為自己的魔法，每次都裝作沒有看見

    這些無辜者依然會被其他人舉報，甚至檢舉者就來自於他們的家人

    “本就該如此，我們天生強大，不該做凡人的奴隸。”塞拉斯不甘地抬起頭，語氣中帶著怨念。

    “我們也不該做他們的奴隸主，塞拉斯。大家都是平等的，我們的能力越強，背負的責任也越大。”拉克珊娜糾正道。

    塞拉斯微微皺眉，心裏還是有些不認同。

    每次拉克珊娜都會說這樣一套，他基本認同其中的道理

    曾經，他也是一個以德瑪西亞為榮的少年。

    但想到這些年遭遇的痛苦，那種體諒的心情又會被一瞬間壓下。

    他努力讓自己變得平靜，深吸了一口氣道：

    “那你希望我能忘記曾經的痛楚？忘記這十來年的非人折磨？”

    “沒有人想讓你遺忘，曾經那些人都會付出應有的代價”

    “代價？有什麽代價比得上我經曆過的痛苦。”

    拉克珊娜還未說完，就被塞拉斯強勢打斷。

    “塞拉斯，你的經曆很具有代表性。如果.我能讓大家自願去體會你曾經遭受過的苦難呢？”

    拉克珊娜的聲音很輕，但言語中卻帶著十足的自信。

    聽到這話，塞拉斯難免驚訝的抬起了頭，他看著穿著白袍的拉克珊娜，好似第一天認識眼前的女孩。

    那個善良滿是光輝的女孩，怎麽可能說出這樣的話？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衝動，沉聲問道：

    “你想怎麽做？”

    如果拉克珊娜真能做到，他或許

    拉克珊娜環顧著牢房簡陋的環境，語氣中帶著某種未知的情緒：

    “這裏不僅是你的牢籠，更是所有德瑪西亞人心中的牢籠。雖然我們犯了不少蠢事，但大多數人依舊有德瑪西亞的光榮品德。”

    “你的意思是”塞拉斯似乎想到了什麽，有些驚訝。

    “這裏是法師們的牢籠，而你在這裏受了15年不該有的苦難。我相信很多人願意來這裏體驗一下你的痛苦，我們是德瑪西亞人。”拉克珊娜環顧四周，堅定地說。

    前幾天，有上百萬人願意跟著她去遊行，她相信德瑪西亞人骨子裏還是有著正義的血脈。

    哪怕他們不會願意在這待15年之久，但他們絕對願意體悟法師受到的迫害。

    隻有這樣，才能減輕那些人心中的愧疚。

    “聽起來似乎有那麽一點意思。”塞拉斯不置可否，眼神閃爍。

    聽到拉克珊娜的這個方案，他心裏有一種報複的快感。

    但根本上來講，他還是不想放過曾經的那些人。

    “還有一點.”拉克珊娜微微一笑。

    “什麽？”

    看著興趣盎然的拉克珊娜，塞拉斯心中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並不想受女孩的擺布，哪怕他知道對方在為自己好。

    這種失去自由但又心中欣喜的感覺，總是令他掙紮和猶豫.

    如果他獲得了掙脫牢籠的力量，他會隱藏身形去報仇，之後就會隱姓埋名離開這裏。

    拉克珊娜在牢房的這段時光，是他這一生最光明的日子，就好像一束光照在了久處於黑暗之人的身上.

    他不會幹擾女孩的計劃，隻想要完成複仇如果有必要，他一定會在未來站出來幫她。

    拉克珊娜向前走了幾步，手近乎貼在了禁魔石上，看得塞拉斯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的耳畔傳來了拉克珊娜的輕聲話語：

    “塞拉斯，你有著無與倫比的才能，德瑪西亞需要你的力量。如果禁魔令被廢除，新的法師軍團必然成立，你能在裏麵占據一席之地。”

    “我的力量甚至不如你，這我還是有自知之明。”

    塞拉斯心不在焉地說著，他看到拉克珊娜的手觸及禁魔石，而禁魔石正在緩緩吸收女孩體內的魔法。

    雖然她的魔法強大無比，但卻也無法抵禦禁魔石的力量。

    吸收魔法的速度並不快，甚至都不會引起拉克珊娜的注意。

    拉克珊娜的眸子閃了閃，眼神中帶著些許猶豫，但表麵還是笑著道：

    “你的潛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如果你有足夠的魔力，我不會是你的對手。”

    過了良久，她的手從禁魔石上拿開，挺直身形看著塞拉斯。

    差一點點

    他很奇怪自己的心態，明明隻差一點就能脫困，但他卻不像以往那麽暴躁，反而有些不忍.

    塞拉斯壓住心中的思緒，臉上勉強笑了笑：

    “我倒是想要試試，如果我能成為法師軍團的軍團長，這是多麽令人嘲諷的一件事。但哪怕有你和冕衛的支持，其他人也會反對吧。”

    拉克珊娜笑了笑，看到塞拉斯的小動作，她的眼神裏似乎多了一抹堅定。

    她看向塞拉斯，語氣輕柔道：

    “禁魔令一旦被廢除，那麽就會給所有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為什麽不等等，去試試能不能做到。”

    “我們都是德瑪西亞人，我一直覺得對曾經給予我們痛苦之人的最大報複，並不是殺了他們，而是讓他們看著我們活的很開心，沒有順遂他們的願望。”

    塞拉斯聽到這裏，意外地抬起頭。

    今天很多話，完全不像是一個單純心善的女孩能說出來的。

    他一直認為拉克珊娜是個麵冷心熱、有自己想法的女孩，對方不該有這般深刻的見識。

    畢竟，女孩的人生軌跡裏並沒有和自己類似的痛苦經曆。

    他心中猜測，這應該是她的長輩借女孩之口對他說的話。

    要等一等嗎

    塞拉斯看了看雙手的禁錮，麵上帶著猶豫之色。

    “不用那麽急，還有幾天才公投，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結果。”拉克珊娜笑道。

    她把自己的背包放在地上，從裏麵拿出了一件藍色麻布兜袍。

    拉克珊娜將其迭好放在塞拉斯能勾到的位置，語氣溫柔道：

    “最近氣候變冷了，我給你帶了件衣服。我近幾天會很忙，應該3天後才會再來。”

    她並未有猶豫，走上前，給了塞拉斯一個擁抱。

    在拉克珊娜抱住他時，塞拉斯的身體微僵，他餘光看到拉克珊娜的手又碰到了禁魔石。

    就在那一刻，禁魔石已然積蓄了足夠的能量。

    隨後，拉克珊娜歉意地朝塞拉斯揮了揮手，拿上那本她每次來都會帶著的書籍，轉身離開了地牢。

    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塞拉斯也沒有任何動作，隻是目光望著腳邊不遠的兜袍，臉上陰晴不定。

    離開地牢回家的路上，拉克珊娜的心情似乎不錯，步伐顯得歡快。

    但在她與老師的暗中交談裏，她卻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

    “老師對不起，我擅自做主了。”

    “今天不將魔法注入禁魔石，你也不會是拉克珊娜了。”

    聽到老師的話，拉克珊娜心中微暖。

    所有帶給塞拉斯的書都是她精挑細選，她又怎麽會不知道後果。

    最後，她還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但她也不會坐視不管，如果塞拉斯選擇出去，她留下的光會一直伴隨在他身旁，阻止他做一些不該做的事情.

    “老師謝謝你放任我最後的任性！”拉克珊娜緩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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