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煩靜靜地盤坐在一隻蒲團之上，窗外的彎月高掛中天。

    “小子……醒來！”

    一道低沉的聲音從呂不煩的心湖深處響起。

    呂不煩眉頭一挑，在心裏高興的答道“等著你呢！是大黑嗎？你還好嗎？前些日子欺負老村正的那個什麽鳥仙人真是你斬殺的？”

    “是我……”

    “你來太華宗了嗎？可是要大打出手？”

    大黑的聲音沉默一瞬間，然後答道“我已經去了一個隱秘的地方，要沉睡修養一段時間……這隻是我斬下的一部分心神留在了你的識海心湖深處。”

    “哦……你還好吧？”

    “小子……什麽人讓你來莫子山這個地方的？”

    “機緣巧合，村子沒有了……第十一鎮守城的城主和我說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然後說老骷髏桃爺受了傷、還有什麽救治桃爺的機緣在廣陵郡……我就順水推舟的跟著一個武夫小門派來了廣陵郡做了個供奉！”

    “不要再來太華宗了……離開廣陵郡，有些事情你也不要參與。好好的活下去，活下去就好。”

    呂不煩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道“大黑，我身上到底有什麽特殊的地方？要不然，師父他們還有桃爺還有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你為什麽不問白野那個家夥會對你感興趣？”

    呂不煩笑了笑“不想知道，他要利用我、也得是我這個人有些利用價值……不過我沒覺得自己有什麽特殊的！”

    “那就沒有什麽特殊的！你是人，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資質普通，機緣不錯、有些悟性也夠努力！這就夠了……剩下的，你得先學會保護好自己……”

    “你之前說的什麽天字庫還有金身是怎麽回事？”

    “那時我剛剛蘇醒過來，感覺到一些氣息……和老骷髏有關。”

    “老骷髏桃爺……是凡人嗎？”

    “你為什麽這麽問？”

    “我……”

    呂不煩沉默了，抬起頭看著窗欞外的那彎殘月、輕聲說道“師父他們和老骷髏桃爺與仙人還有仙門有深仇大恨，我是弟子……應該站在師父他們這一邊。”

    “我打小流落街頭，看了太多太多的人間慘事。我知道……朝廷和仙門還有仙人，壓得普通百姓苦不堪言！饑荒戰亂瘟疫獸潮地動旱災洪水……沒有人在意死了多少無辜百姓！仙人不是救苦救難的神仙嗎？既然他們隻知道和朝廷一起搜集靈藥靈礦……那人間百姓膜拜他們到底有什麽用？”

    “如果師父，桃爺還有你！你們真的是為了保護凡間才和仙門仙人作對……我覺得是件好事！隻是……”

    大黑的聲音低沉的想起“隻是什麽？”

    “隻是，要是有戰亂……又是無辜的百姓和凡人受苦受難最多！我知道白野也在算計朝廷和仙人……可死了一個仙人，搭進去了兩界村！整個南疆十幾個郡又死了多少無辜的百姓？我這幾日又見到了不少仙門的修士……他們有的也是好人！像晴暝仙師……還有金山他們！還有小白修士……”

    “天下間的事情，好多時候無關善惡！以後……以後你會明白的！”

    呂不煩點點頭“我會努力修煉的……桃爺他……”

    大黑的聲音愈發低沉起來，輕聲說道“你其實知道了也無妨，這些因果線雖然細碎，可畢竟已經牽扯到了你的身上！兩界村的存在可以說是很多人的心頭刺……這涉及到的東西你現在還理解不了、但你得知道！天地間……分三界！”

    “這個我知道……”

    “可現在的地府，根本不是真正的冥界！現在的神仙也不是根本意義上的神仙！”

    呂不煩驚訝道“神仙不是神仙？”

    “神是神……仙是仙！所謂的神明，也就是凡人所謂的舉頭三尺有神明……的的確確就是人間界地上的神明！隻是，萬年以前……出了一場大亂！冥界被毀、仙界降臨人間，人間界的神明在大亂之中幾乎被盡數滅殺！”

    呂不煩目瞪口呆的問道“被……被誰滅殺的？難道說，老骷髏桃爺……他是……”

    “沒錯！桃爺……就是人間界和荒靈地之間勉強活下來的一尊……土地神！”

    “土地神？”

    大黑似乎在努力的回憶著什麽，或者是在懷念著什麽……

    “人間的神明，與人息息相關！山神水神，城隍、宗廟！不入輪回的英靈和遊魂野鬼……人間界原本有十二尊土地正神！老骷髏，正是其中的一位……”

    “就剩下他一位了嗎？”

    “雖然人間不滅，土地正神不滅！不過，若是金身被毀，或者是本源被鎮壓……他們就會消散隕落，老骷髏如今已經是人間最後一尊苟延殘喘的土地神了。這次與其說是白野和我們兩個針對那個仙人動手、還不如說是荒靈地和白野逼迫老骷髏和我動手……”

    “荒靈地裏麵有什麽？”

    “有混亂，反抗和無奈……當然還有黑暗和罪惡！以後你會知道的……”

    “大黑……你……你是神明嗎？”

    大黑沉默了一會兒……“我不是人間的神明……我和你身邊的重劍一樣，來自於久遠的地方！”

    “那我……”

    “你的的確確隻是個凡人！隻是身上有我當年主人最在意的一絲氣息……輪回之中最普通也是最寶貴的本源靈氣息！”

    大黑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懷念著什麽……“萬年以前，我護著主人最珍視的部分本源靈來到人間，希望能得到幫助和保護……可惜，我得到的隻有搶奪殺戮和絕望！本源靈是天地間最純淨最根本的靈性……是天地生靈所有靈智的鑰匙，是造化的根本！是輪回的印記……天地間所有開啟靈智的生靈，都是在本源靈的浸潤下演化出來的！隻是可惜了……”

    “有人趁著冥界毀滅，意圖掠奪搜集人間界所有的本源靈拿來驅動一套虛假的天地法則！人間界的本源靈已經極其稀少了，沒了本源靈……凡人的生死變得再無輪回可言，死後的靈魂隻能被新的天地大道吞噬變成天地法則的驅動力！”

    呂不煩傻傻的愣在原地，輕聲說道“那……新生的人，靈魂……又是哪裏來的？”

    “原本死去的人，靈魂會輪回入冥界。然後慢慢的遺忘一生所有的因果，隻餘下一縷純淨的本源靈通過天地大道的運轉重新回到人間！繼而演化成各種各樣開啟了靈智的生靈……丟失了本源靈，人間界就會用自身的大道演化真靈、但真靈無法入輪回，更會消耗人間界的大道本源！一旦人間界的本源消耗完畢……三界就隻剩下仙界獨存，其餘一片死寂！”

    “人間界的神明還有冥界，都是仙人們毀滅的嗎？”

    大黑頓了一下，答道“是，也不是！仙界的確對冥界的毀滅和人間界的壓迫有責任……但他們同時也在抵禦一股強大的外來力量！這些事情……等你以後或許會知道的。”

    “我能做一名大修士或者九境武夫嗎？我以後能幫助你們嗎？”

    大黑輕輕笑了笑“你覺得荒靈地裏的大修士和武夫少嗎？與其說用武力來對抗仙界，還不如先想明白人間天地到底是什麽？”

    呂不煩點點頭“我想幫桃爺……太華宗的天字庫裏麵，到底有什麽？”

    大黑說道“你要想好了，荒靈地裏麵那麽多大修士和武夫，還有明心杜元他們這些兩界村的人……為什麽沒有幫桃爺？”

    呂不煩搖了搖頭……

    “那是因為桃爺不願意讓他們幫自己……桃爺一旦複蘇過來，就會驚動人間界的本源大道！而那恰恰是仙界希望看到的……大道不顯化，就隻能一年一年的徐徐掠奪！而大道一旦顯化，他們就有機會直接幹預甚至是竊取！”

    “白野說，桃爺快死了……桃爺一旦死了，還有兩界村嗎？師父他們又該怎麽辦呢？”

    “人間界的天地本源大道，不但仙界想掠奪……荒靈地裏麵的很多人也在打主意！打碎規則重塑大道……紛紛亂亂熙熙攘攘，自私自利心懷叵測的人和心懷天下的人摻雜在一起，很難理清楚的……不過，你的出現未必就是一個意外……你明白嗎？”

    “你是說……有人在用我引誘你和老骷髏桃爺露出破綻？是白野嗎？”

    “他還不配……可能是一個人，可能是幾個人……也可能是一群人！不過也有可能你的出現真的隻是一個意外呢！須知，這麽多年以來……身上還帶有當年本源靈的凡人還是會偶爾出現！可能，當年被擊散的那些本源靈，靠著自身的原因又重新聚合……散落人間了吧！”

    “那、我……”

    “如果你想幫幫老骷髏，就去太華宗的天字庫裏看看吧！我隻能偶爾出現在你心湖之上一次，斬殺那尊仙人後我已經驚動了人間界的天地封陣……無法輕易現身了！所以我幫不了你什麽……知道了嗎？”

    呂不煩苦笑了一下“我現在莫名其妙連一境修士的境界都不穩當，怎麽進太華宗的天字庫？那至少也得是內門弟子才有的機會了吧！”

    “嗬嗬……修煉好明心那小子給你的道人經、那是好東西！既然決定要幫老骷髏……你就努力去試試看，一切隨緣就好！”

    朝陽初升，呂不煩再次睜開了眼睛。

    伸了一個懶腰，渾身的骨節發出一陣炒豆子一樣的脆響！一口濁氣吐出，兩眼發出一絲隱晦的神光……

    呂不煩站起身來悄悄地推開門站在院子裏看著碧藍色的天空……

    院門處，晴暝仙師玩味的笑了笑……“小武夫，可願入太華宗我瓏城峰做個山上供奉啊？”

    “什麽？”

    呂不煩驚訝的看著院門處的晴暝仙師，一股緊張的情緒升騰起來……

    剛剛和大黑聊了半宿的秘密，自己剛剛在想著該如何進太華宗的天字庫尋找幫助老骷髏的方法，怎麽這晴暝峰主就要自己上山？

    難不成……晴暝知道大黑的事情了？還是……他也是和白野一樣，有自己的算盤？他是如何發現自己的秘密的？本源靈的事情……晴暝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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