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一章 知見之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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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燈聽罷之後,也並無其它反應。

    淡淡道“這些都是小事,貧道自有安排。”

    教主安排的事都是小事麽?還是說辦不辦這事兒燃燈自有安排?

    燃燈沒有正麵回答,好似什麽都說了,又好像什麽都沒說。

    劉樵有些摸不準,不過既然這樣,那就沒必要捉摸了。

    “老爺既然這麽說,那弟子再無異議!”劉樵拱手應諾道。

    蘆蓬中諸人都有些意外的看向劉樵,想到他肯定會答應,沒想到會答應的這麽輕鬆。

    實際上劉樵已經準備好提桶跑路了,反正又沒明說給自家神位。

    燃燈說什麽“自有安排”,鬼才相信他。

    自家一直被他安排,現在好了,安排上十絕陣了。

    入陣身死,劉樵在下山前就有所料,隻是有些可惜,這一世當無法成道了。

    現在才發現連神位都不給安排,劉樵要求也不高,正神真聖他不奢望了。

    給個弼馬溫之流、不入品佚的小神也行。

    見他再無異議,燃燈沉吟片刻,擺手道“那就這麽定了,諸位道友,先各去修養精神,三日後觀戰。”

    闡教眾仙轟然應諾,隨即各在蘆蓬中尋蒲團坐下。

    十二仙有弟子的,教授徒弟,沒弟子的如黃龍這種就四處閑逛,或靜坐養神。

    反正幹啥的都有,就是沒人管劉樵。

    楊戩、黃天化等都被師父叫走了,劉樵頗覺無趣,索性隨著薑尚回了相府。

    薑尚要處理軍機公務,闡教三代眾人也都在蘆蓬。

    所以相府裏就劉樵,武吉、龍須虎三個,相比往日喧嘩,現在倒顯得頗為冷清。

    隨意找個由頭,打發走龍須虎二人後,劉樵獨坐院中,默然沉思。

    之所以回城中,就是遠離眾仙,現在闡教仙家都在城外蘆蓬,要溜也方便。

    “事不宜遲,入夜後就走,先去找三老爺!”劉樵暗暗道。

    眼看著夕陽西下,時間仿佛變得極為緩慢一般。

    叛離師門這種事,劉樵第一次幹,難免有些緊張。

    不對!

    自己又沒做什麽對不起闡教的事,或盜取闡教法寶道術走了,怎麽能叫“叛離”。

    除了三教人人都會的五行遁術,也就學了個“天罡炁”,奇門遁甲是師父自創的。

    還有一門根本法玉虛練氣術,其它法術,白骨幡都是自己尋摸來的。

    所以就算去西方教拜入佛爺爺門下,那也最多隻能算“跳槽”。

    “師兄……你……能起身了?”武吉忽而出現在門口。

    劉樵正在院兒裏來回渡歩,武吉來時的腳步聲,他老早就知道了。

    武吉有些驚訝的打量著劉樵,師兄受了這麽重的傷,竟然這麽快就能下地了。

    劉樵頷首道“我是右肩著傷,又不是腿受傷,怎麽不能下地?”

    實際上劉樵的傷,換在凡人身上,那可就是沒命了,可不是看著那麽輕巧。

    筋折骨斷,五髒移位,要不是五髒受損,劉樵不至於當場吐血。

    好在多虧了道德真君將一粒靈丹化開,連服帶擦,內外齊治,所以才能恢複這麽快。

    也就是早上受傷,擦了靈藥,當場就好了大半。

    要不是五髒受損,不能顛簸,劉樵都不至於在門板上躺大半天。

    “武師弟,有事?”劉樵轉身問道。

    “是有,我和龍須虎剛出去,就碰見黃龍真人了……”

    劉樵擺手打斷道“你碰上黃龍真人,跟我們有啥關係?”

    十二仙首有徒弟的,都在城外教徒弟。

    沒徒弟的,要麽靜坐蘆蓬,要麽去三山五嶽閑逛。

    黃龍真人顯然就是閑逛的那類,簡稱“街溜子”。

    “不是,是跟我們沒關係,但跟師兄你有關係!”武吉搖頭晃腦的說道。

    正準備賣個關子,不過師兄那淩厲的眼神,武吉嚇得一縮腦袋。

    趕緊又道“黃龍真人說你師兄能下地不能?你去看看,要是能下地,就讓你師兄去見燃燈老爺!”

    “沒了?”

    “沒了!”武吉肯定的點頭道。

    “說沒說為啥見我?”

    武吉搖頭道“這倒沒有,就是有事,也不會告訴我們。”

    劉樵笑道“好,你去忙吧,我稍後就去。”

    待武吉走了,劉樵臉上笑容一斂,負手沉吟。

    難道這個事情另有轉機?

    “(燃燈)這廝行事真讓人捉摸不透,要不要去呢?”劉樵心下猶疑不定。

    看著天色,夕陽依舊還掛在天邊,劉樵咬咬牙,轉身出府門,往城外蘆蓬而去。

    權衡利弊之後,劉樵覺得還是應該去一下,看看這事兒還有無轉機。

    最主要燃燈的道行極高,既然知道自己能下地,還要見自己,很有可能知道自己要溜。

    既然如此,不如去坦蕩說明白,又或者滿口答應,先麻痹闡教一下,然後再從容而退。

    去之前,劉樵就已經做好當場削去一身法力,破門而出,發誓不修玉虛法的準備了。

    不多時,就出了城,徑到蘆蓬之前。

    劉樵深吸口氣,朝裏道“弟子劉樵,奉符命來見燃燈老爺……”

    蘆蓬裏寂靜無聲,過了三五息,才聽燃燈的聲音傳來“進來說話!”

    劉樵掀開草簾,方進蘆蓬,就見燃燈闔目趺坐上首。

    四下幾排蒲團空蕩蕩,十二仙和哪吒等都不見蹤影,隻有自己和燃燈兩人。

    “弟子拜見老爺,老爺聖壽……”劉樵作揖一禮。

    燃燈睜開眼,打量劉樵許久,淡淡道“玉樞道友,現在作何想法?”

    作何想法?我現在想砍你兩劍,然後拔腿跑去西方教你信不?

    心裏麵這麽想,麵上卻一臉恭謹道

    “弟子本世間愚鈍之人,深受闡教師恩,願為玉虛效死,甚感無上榮幸!”

    燃燈聞言,捋須長笑。

    似乎對劉樵如此恭順,頗為滿意,頷首道“既如此,就坐下說話!”

    劉樵也不客套,大大咧咧扯個蒲團往當中一坐。

    “玉樞,你是想去西方教當佛爺爺(佛祖),還是想去東海當截教仙呐?”

    不過剛坐下,燃燈第一句話差點把劉樵嚇個趔趄。

    果然,自己心裏的小九九,跟本瞞不過這些老不死的。

    劉樵一瞬間臉色煞白,不過轉瞬間,又平複下來。

    如果說當初,對於拜入闡教劉樵趨之若鶩,入門後又謹小慎微生怕被革除師門。

    但那一切都是建立在薑尚答應給自己大小封個神位的承諾的情況下。

    現在不僅想讓自己祭陣,還連個神位都不給。

    連恩師薑尚現在都避自己遠遠的,一問及神位就左右言顧其它。

    這種情況下,就算被看破又如何?

    要這闡教身份,還有個毛用啊!

    “西方教也好,截教也罷,皆非弟子所願,乃時勢所逼也!”

    事到如今,既然話也說開了,劉樵也不用顧及了。

    “莫非我闡教有負於你?”燃燈問道。

    劉樵垂首道“弟子在金室山有玉籽仙株,三百歲一結果,食一粒,延壽百十年,贈予師門。”

    “還有自悟小術《內景身神》能練筋骨髒腑,八萬六千毫毛神,也留予師門。”

    劉樵一生。無愧與人,唯三有愧者,愧對薑尚入道之恩。

    愧對大聖生夷遺骨之恩。

    愧對道德真君指點、照拂之恩。

    若無薑尚,沒有現在劉樵的一切,所以不管薑尚怎麽對自己,都是劉樵恩師。

    生夷氏上古神魔,魔祖蚩尤之兄弟,戰天鬥地,天庭封為大聖,何等高傲。

    自己取他遺骨,卻臨陣逃避,沒有應當初絕不辱祂遺骨之諾言,算是有愧。

    道德真君數次點撥自己於危難,當初一粒神砂,又因自己而破殺戒。

    雖然不管真君對自己有甚謀劃,自己破門而出,都算愧對他期望。

    但就算破門而出,劉樵也唯獨沒有愧對師門,愧對闡教玉虛宮。

    忍讓同門,禮敬師長,著《神仙業位圖》矜矜業業,不曾遺漏半點。

    玉籽仙株常龍的,是劉樵一脈的寶物,以之還予闡教。

    自己的成道草創之法《黃庭道術》,送予闡教。

    燃燈聽罷默然,眼神飄忽,心下不知作何感想。

    “不知這些夠不夠闡教師恩?”劉樵在下首淡淡道。

    見燃燈默然看著自己,劉樵又道“若還不夠,貧道散去三百年玉虛功行、廢去五行道術、奇門遁甲。”

    燃燈啞然失笑道“哈哈……若是如此,你無我玉虛法力,隻怕去不了島嶼,到不得西土……”

    劉樵也但笑不語,雖然沒有法力。五行遁術。

    但還有幽神金剛、赤索護身,不需法力,黃斑虎代步,日行數百裏、不需騰雲。

    這些、應該足夠護持自己趕到西方了。

    見劉樵笑而不語,燃燈貌似規勸道“而且西方教法,混亂不一,也不是好求的。”

    對於西方教法目前情形,劉樵也有所耳聞。

    現在互不統一屬,有數百大小教門,修行法脈簡直亂七八糟、不堪入目。

    什麽合歡法、灌頂法、金身法、律法門、戒法門……

    光教主就有數十位,隻是尊接引為大教主,類似於盟主。

    而接引門下大多還在重視苦行,通過折磨肉身,以求蛻出精神的法門。

    總之就是各種折磨自己,越痛苦,越變態,才算根性上乘。

    可能在中原道門根性好,去了西方,吃不得苦,不夠變態,對自己不夠狠。

    那就是廢物,根性極差,看都沒人看你一眼。

    反之,在中原三教、甚至連三十六洞旁門都看不上的人。

    隻要對自己夠狠,那就是西方各位教主搶著收的弟子。

    “我自有法,何須向他人求?”劉樵不答反問道。

    在劉樵看來,西方越是混亂,接引越需要人才。

    至於對自己狠,劉樵一直對自己挺狠的。

    自己有法,何須苦求?隻要劉樵願意,隨時可以把黃庭變成《大覺大乘仙術》。

    把符咒風格一改,照樣能借法攝法,黃庭之道,劉樵已得根本。

    隻要接引給個練氣法門就行了,身為西方唯一大覺教主,天庭上尊號混元一氣太乙上方無極大覺金仙。

    當不至於找不出一本類似道門風格的練氣法門。

    蘆蓬中沉默無語,時間仿佛凝固,劉樵一直轉頭看外麵天色。

    打算入夜後就走。

    燃燈看著一臉決絕的劉樵,沉默許久之後,歎道“點你入陣,是因為貧道根本沒想過要讓你祭陣。”

    劉樵猛然抬頭道“十絕陣十死無生,風吼陣百死無生,這怎麽說?”

    “你要破門而出,貧道不攔你,我闡教也不會要你的道術靈根。”燃燈卻收斂神色。

    轉過話題道“你要去西方,貧道還能給你修書一封,保舉你不用苦行,就能拜入接引老爺門下。”

    劉樵心下暗罵,這老家夥,都這時候了還搞什麽以退為進,我就不給你這個台階下。

    當即大喜道“真的?太好了,我對接引老爺仰慕久矣,那就拜托燃燈老爺了!”

    燃燈聞言臉一黑,他確實跟西方搭上線了,這事教主也默許。

    但一封書信,就讓接引收個徒弟,他還沒這麽大麵子。

    燃燈心下暗惱,劉樵這廝太不懂人情世故,老爺我就是客套一下而已。

    你真讓我寫,接引老爺看了估計隨手扔了,哦不!估計人家根本看都不會看。

    當然,燃燈也不會當真,畢竟活了幾千年的人物,哪裏看不出劉樵是故意作弄。

    不過燃燈臉皮早已修煉到一定程度了,雖然被劉樵撤了台階噎了一口,除了臉黑了一瞬,瞬間又古井無波。

    看著燃燈一臉淡然模樣,劉樵反而有些摸不準了。

    這老鬼不會真的修書一封,直接把自己送入西方教吧?

    好是好,但自己最想去的還是截教啊!雖然目前跟截教有仇。

    去西方是最後的打算。

    蘆蓬之中,又是一片沉寂,燃燈和劉樵大眼瞪小眼。

    “咳咳……”眼看已經入夜,燃燈才輕咳一聲。

    已經入夜了,劉樵已經左顧右盼,在沉默下去,估計劉樵就要溜了。

    “好!那你想如何?”燃燈問道。

    劉樵也不想再裝了,直接道“不去風吼陣行不行?”

    “不行!”燃燈果斷道。

    話音剛落,劉樵已經起身,就要辭別,燃燈又道“朝令夕改當然不行,但貧道早有安排,保你無恙,還能有大功!”

    劉樵聞言,立馬恭謹一禮,回身坐下。

    見他這般模樣,弄得燃燈哭笑不得。

    燃燈確實早有安排,沒想讓劉樵死在這裏。

    目前正神之位太過緊缺,隻有一些不入流的小神,或虛號而已。

    就算劉樵樂意當個小神就滿足了,闡教也不會願意。

    開玩笑,闡教門人上榜以後給人端茶倒水,還不得長生,這怎麽行?

    所以燃燈暗中與十二上仙磋商多次,除了黃龍、靈寶等沒有弟子的沒有意見外。

    其餘眾仙皆不願意給劉樵安排。

    所以這事兒就得往後拖,拖到截教、天庭、西昆侖和闡教妥協,劉樵才能有神位。

    說起來這事兒著實是個變數,三教共商封神榜是許多年前的事兒了。

    那會許多壽盡的仙聖、神魔還沒轉劫,三百六十五尊真聖之位已經基本商議完畢了。

    結果近幾年劉樵才入場,又沒有背景和前世關係,就是個突然入局的家夥。

    自然隻能高層再次協商,才能看看擠不擠的出神位。

    但劉樵一直被迫害妄想症,著實讓燃燈哭笑不得。

    更無語的是,明明之前劉樵就沒見過自己,卻莫名感覺自己不是好人,老想著害他。

    至於劉樵到時願不願意上榜,那可由不得他。

    什麽內景道術、身神之法,皆旁門小術而已,要想成仙,就得老老實實按前輩的路子走,才是道門正宗真仙。

    不過是小輩年幼無知,自以為得法,就狂妄自大而已,真仙豈是這麽簡單。

    許多年之後,自會體會師長良苦用心。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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