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二牛睜開眼睛，見到薑二丫，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我的二丫啊……”

    真好，他及時醒了，他可憐的二丫沒有被方見仁打死，也還沒有被人賣掉，真好！

    薑二丫握住薑二牛伸過來的手，問道“爹，你感覺怎麽樣？頭還暈不？”

    薑二牛搖搖頭，道“不暈了。”

    薑二丫正想告訴薑二牛老薑頭他們做了什麽，薑二牛給她使了使眼色。

    薑二丫愣了愣，薑二牛將薑二丫拉過來，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幾句悄悄話……

    薑二牛剛說完，老薑頭就“嗷”的一聲朝薑二牛撲過去，扒在薑二牛身上嚎起來。

    “二牛啊，你可算是醒了，你擔心死為父了……”

    為父？

    薑二牛“嗬”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笑老薑頭，還是在笑他自己。

    說來真的很可笑，老薑頭雖然收養了他，也讓他在薑大山和薑棟梁之中排了序，讓他喊爹，但老薑頭平時都對著他自稱舅舅。

    這個稱呼，一直在提醒著他，他不是老薑頭親生的，可老薑頭卻還是養了他。

    到了農忙時節，需要他拚命給家裏幹活了，老薑頭才會對著他自稱“為父”，喊他“我兒，我兒”，喊得渴望父愛的他心裏頭火熱火熱的。

    從前，他的眼睛和他的心，都被老薑頭特意營造出來的親情給蒙住了。

    如今老薑頭再想用這招蒙他，卻是不能夠了。

    他已經知道老薑頭背地裏是個怎樣狠心的人了。

    老薑頭一邊表演著，一邊用眼睛警告裏正和薑二丫，不許他們把他扔薑二牛的事情告訴薑二牛。

    裏正沒吱聲，他怕薑二牛剛醒過來就聽到那麽勁爆的消息，會承受不了。

    薑二丫也不說話，因為她聽薑二牛說了，他昏迷後雖不能動，但一直是有意識的，老薑頭幹了什麽，他都是知道的。

    薑二牛一臉複雜地看著前後不一的老薑頭，垂下了眼眸，也掩下了自己的心思。

    他想分家了。

    他不想再跟從前一樣，替老薑家賣命幹活了。他想帶著薑二丫分家另過。

    等分家別戶了，老薑頭和薑老太就不能賣他的二丫了。

    但是現在，還不是提分家的時候，一提，老薑頭和薑老太準得鬧。

    他和二丫現在都受著傷，鬧起來容易吃虧。

    薑二牛臉色變來變去，最後抬起臉來，硬扯起嘴角擠出一個笑“爹，我醒了，您別擔心了。”

    老薑頭用十分憐愛的眼神看向薑二牛“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大夫說你沒事了，我不敢信。你站起來走兩步給我看看。”

    薑二牛扶著薑二丫的手站了起來，走了兩步。

    老薑頭喜極而泣“既然你沒事了，那我就放心了。對了，二丫，咱家那二十八畝水田都灌好水了嗎？”

    薑二丫如實回答“我受了傷，拚了命的蹬水車，也隻灌好了岸邊那幾畝田。”

    老薑頭一拍腿“哎呀，你怎麽不早說。那田裏的稻子缺不得水。我這就蹬水車去。”

    老薑頭嘴裏說著要去蹬水車，腳下卻根本沒挪動半分，眼睛還一直盯著薑二牛。

    以往這個時候，薑二牛就會很懂事的接話，“爹，您歇著，我去就行了。”

    可這次，薑二牛什麽也沒說。

    老薑頭眼珠子轉了轉，然後猛地轉了個身“哎呀，我這腰怎麽扭了，疼疼疼，可疼死我了，我大概不能去蹬水車了。二牛啊……”

    習慣真的是種很可怕的東西。薑二牛心裏明明不願意的，但老薑頭一聲婉轉的“二牛啊”，還是讓他的身子習慣性的動了動。

    薑二丫抓住薑二牛的手臂，將他往一旁的椅子上按了按，薑二牛就順勢坐下了。

    薑二丫對老薑頭道“爺爺你腰扭傷了？那可怎麽辦？一個家裏三個人都受傷了，要不，讓我娘和我奶奶去蹬水車吧。”薑二丫還不知道林秀秀回娘家了。

    薑老太一聽，立即跳了起來。

    這死丫膽子肥了啊，居然敢使喚起她去幹活兒了？

    雖然薑二丫話裏使喚的不止她一個，還包括林秀秀，但林秀秀不是已經逃回娘家去了嘛，老薑頭又裝作扭傷了腰，老薑家目前就隻剩她這麽一個沒病沒災的了。

    “你這個不孝的死丫頭，你娘回娘家借錢去了你不知道？

    家裏除了你們三個，也就隻有我了，我這麽大年紀了，你敢叫我去蹬水車？

    你怎麽不去啊？你受了那麽點兒傷又不會死。

    還有，這半天你死哪兒去了，都大中午的了，家裏的早飯都還沒有做，你是想餓死我這個老婆子嗎？

    快去廚房幹活！”

    大半天沒吃東西，薑老太是真的餓了。所以她才把薑二丫先往廚房趕。

    她打算等薑二丫做好了飯，再讓薑二丫做別的活兒。

    為了報複薑二丫的使喚，她決定吃完飯之後，給薑二丫多多的安排活兒，多到她累哭為止。

    罵完了薑二丫，薑老太又去罵薑二牛“你這個討債鬼，早上還花了我十幾個銅仔兒請大夫呢。

    你要是懂事，就趕緊去把我那二十多畝田給澆了。

    別借著頭上那傷躲懶，大夫都說你沒事了……”

    反正誰去蹬水車都行，讓她蹬就不行。蹬水車引水灌溉那活兒可累人了，一點兒也不輕鬆。

    往年薑二牛和薑二丫輪流蹬著水車灌溉完田地，都會累得直不起腰，躺下後就起不來身，至少得過上好幾天才能恢複。

    薑老太知道自己的身子，很多年沒幹過重活了，真要去蹬一天水車，她得去掉半條老命。

    可是，等她叨叨地說完才發現，薑二丫站在原地沒動，薑二牛也沒有動。

    薑老太正要朝那父女倆發火，還沒離開的裏正發話了。

    “既然知道田裏的事情耽擱不得，就趕緊花幾個錢請人幫忙灌溉吧。二牛去不了，我還得跟他說說方見仁那邊的事情。”

    “方見仁？”

    老薑頭眼睛一亮，是了，方見仁打傷了二牛和二丫！

    “對對對，二牛和二丫受了這麽重的傷，咱不能讓方見仁白打了，咱得找到他，讓他賠錢！”

    賠錢算什麽，老薑頭還想借此訛上方見仁呢，最好把方見仁的家產都奪過來，都歸他所有！

    他看向薑老太，道“沒聽到裏正老爺的話嗎？快去拿錢請人。我們還有正事要談呢！”

    他朝薑老太眨眨眼，機靈點兒，請人花的是小錢，咱們即將去要的，是一大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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