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薑二丫抱著糧食去趙大娘家還糧。

    雖然她並沒有借夠六天，趙大娘也不要利息，但薑二丫還是抱了十二斤糧食過去，順便把糧價上漲的消息告訴了趙大娘。

    “昨天去問，去年的陳糧就要十三文一斤了，今天去買，更是已經漲到了十四文。

    我和我爹怕田裏的糧食會收不上來，一口氣買了幾鬥。

    回來的路上我又仔細看了看，咱們三天前才灌溉的稻田、蓄的滿滿的水，到今天，就隻剩下淺淺的一小層了，禾苗的穗子也沒能抽上來多少。

    家家的稻田都是如此。

    大娘還是要趁早做一些打算，多存一些糧食……”

    出了趙大娘家，薑二丫又去了裏正家。

    裏正剛巡完田地回來，薑二丫看出來的問題，他也看出來了。

    村裏的田地缺水太嚴重了！

    清江河也沒多少水了，照這麽下去，就算把清江河裏的水抽幹，也不見得能救活田地裏的那些稻子。

    眼瞅著一場旱災就要來了，他是該現在就把旱情上報，還是等旱災真的來了再上報？

    報早了上麵的人會不會對他有意見？要不再等兩天，看看這幾天到底下不下雨？

    裏正糾結著，薑二丫來了。

    聽說縣裏的糧價飛漲，買糧的隊伍卻老長老長，裏正立即決定了，他現在就要上報。

    裏正把他家大兒子喊過來“套車，先隨我去這附近的幾個村子走一圈。”

    叫上那幾個村子的裏正一起去，人去的多了，上麵應該會更重視一點兒，朝庭的救濟糧說不定也能早些分發下來……

    ……

    薑二丫目送裏正離開，才轉身回了家。到家門口的時候，她居然看到了林秀秀。

    林秀秀正背對著薑二丫，對薑二牛說道“快把休書給我，還有，把我的小竹牌也給我。

    我哥哥嫂嫂給我尋了一戶好人家，我嫁過去不用幹活，還能吃香的、喝辣的。

    你又不能讓我過上好日子，還是痛快點兒放手吧，別耽誤了我的好前程……”

    林秀秀在林家村就聽人說了，薑二牛不但沒有死，還帶著薑二丫從老薑家分出去了。

    她想回杏林村跟薑二牛繼續過，又嫌薑二牛分家時分到的家資太少，正猶豫著，她哥哥嫂嫂來找她了。

    他們給她尋了一戶好人家……

    今日上午，她隨哥哥嫂嫂去男方家相看了一番，還在男方家吃了午飯。

    男方長得遠不如薑二牛好看，滿臉疙瘩看上去甚至還有些瘮人。

    但他家房子大、夥食好、家具全，糧倉也堆得滿滿的。

    這日子過的，真的是十裏八村少見的富裕了。

    林秀秀當場就同意了這門親事。做這家的主婦，比做薑二牛的媳婦兒強太多了。

    但是，她前頭的婚姻沒有了斷，就不能明媒正禮地二嫁。

    倘若沒名沒份地跟人過日子，她又怕這家的男人膩了她之後，隨時可以把她踹掉。

    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回一趟杏林村，先與薑二牛斷個幹幹淨淨。

    薑二牛聽了林秀秀的話，沉默許久，然後問道“你對我和二丫，就沒有一絲絲留戀嗎？”

    林秀秀“哼”了一聲，反問道“一個是讓我過了十幾年苦日子的冤家，一個是害我生不出兒子的討債鬼，我有什麽好留戀的？”

    薑二牛一時語塞，沒能讓林秀秀過上好日子，他一直很抱歉。

    但是，二丫是無辜的。

    林秀秀不該把生二丫時傷了身子的事情怪在二丫頭上。

    二丫那時隻是個初生的嬰兒，她能害得了誰？

    想到林秀秀經常趁他不在家的時候打二丫，還與老薑頭和薑老太一樣，也起過賣掉二丫的念頭，薑二牛決定，他不挽留林秀秀了。

    休書是林秀秀來之前就請人寫好的，薑二牛咬破了手指，在上麵按下了手印。

    把休書和小竹牌給林秀秀之前，薑二牛好心提醒了一句“你有沒有想過，那個男的條件那麽好，為什麽不娶別人，要娶你？”

    條件好的男人什麽樣的女子娶不到，為什麽要娶林秀秀？林秀秀年紀不小了，前頭嫁過人，生過孩子，還傷了身子……

    薑二牛怎麽想都覺得有問題。

    但是忠言逆耳，林秀秀聽了格外不舒服。

    她一巴掌拍在薑二牛新做的竹桌上，道“你什麽意思？你就這麽見不得我好？

    他為什麽要娶我，當然是因為我長得美了！

    嫁給你之前，我可是這十裏八村出了名的美人……”

    薑二牛心道，以前是以前，以前你才十四歲，那時……

    想起剛成親那會兒，兩人之間也有過一段甜蜜的日子，如今卻要分道揚鑣、各奔東西了。薑二牛一時感慨萬千。

    最後，他歎了一口氣，又拿出五兩銀子來，與休書和小竹牌一起，放在竹桌上，推到林秀秀的麵前。

    “你跟了我一場，盡過苦日子了，是我對不起你。

    你若打定主意要再嫁，我也不攔著你了。

    這裏有五兩銀子，你收著，就當是我給你添妝了。

    以後那男人要是敢欺負你，你也別忍著，你可以來找我，我替你出氣。”

    林秀秀眼睛一亮，薑二牛這種愚孝的蠢貨，哪兒來的五兩銀子？哪兒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給她了，這銀子就是她的了！

    林秀秀一把摟住銀子，道“不用你給我出氣，我一定會過得非常非常好的。”

    說完，她揣好銀子和另外兩件東西，轉身就走。

    林秀秀邁出了門，才發現薑二丫就倚在門外。

    她停下腳步，閃著眼睛問道“二丫，你要不要跟娘走？你新爹爹家雇了婆子的，你去了能當大小姐，一點兒活也不用幹。”

    薑二牛緊張起來，就怕薑二丫不知林秀秀的算計，點頭答應下來。

    薑二丫“嗤”地笑了一聲，這種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多半有毒。還當大小姐呢，她自己蠢就算了，還把別人也當蠢蛋了。

    她不耐煩地朝林秀秀揮了揮手，道“趕緊滾吧，再廢話，我就把那五兩銀子搶回來！”

    林秀秀聞言，飛快地走了。她怕碰上老薑頭和薑老太這兩個惡人，特地繞過老薑家門前那條直路，繞了遠路出了杏林村。

    薑二牛摸了摸薑二丫的頭，他一直不敢把林秀秀想賣她的事情告訴她，就怕招她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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