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5章 歲月風雲(一):出來混遲早要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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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島上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新的機動部隊,根據社團在物流中心安插的線人所說,這些機動部隊實際上並沒有正式的帝國編製,而是一群來自帝國南方——更準確的來說,是大陸架南方群島上被帝國收服的部落製國家生產出的雇傭軍——
    他們幾乎全都擁有大功率的非法智械改裝,且聽不懂帝國話——隻能聽得懂經過特殊語言訓練的指揮官的話——因此手段殘忍,隻要接到命令,不管用什麽手段,總能達成命令所要求達到的結果。
    就是這麽一群蠻子雇傭兵——現在是機械蜂巢的工蜂了——在社團需要講法律的時候,他們不需要講法律,在社團需要講道理的時候,他們不需要講道理,在社團想要以和為貴甚至想要花錢消災的時候,他們根本油鹽不進——他們並不需要擁有【錢】這種東西,因為物流中心負責解決他們的一切需求。
    於是社團遭到了打擊,民眾們拍手相慶,幾乎要等著社團完全完蛋之後開香檳了!
    用法律之外的暴力手段解決需要法律來解決的事情,這樣對嗎?
    托馬斯·吉爾伯特想了想,如果他是大人物們,恐怕也會采取這樣的做法——簡單高效且被民眾所喜,順便還能拉高支持率,在下一波大選中拉到不少選票,且副作用很小——隻要到時候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把這群殺人如麻的蠻子處理掉,連民眾們的恐懼也都消除了。
    無論如何,大人物們永遠不輸。
    作為社團的一份子,托馬斯·吉爾伯特很難在這場清洗中獨善其身。
    他是有z集團建製下智械義體接肢公司的股份,雖然不多,但養活自己一大家子人是足夠了,可像他這麽有上進心的人,怎麽可能僅僅隻滿足於一小部分股份得來的分紅呢?
    ‘他人貪婪我恐懼,他人恐懼我貪婪。’——托馬斯·吉爾伯特如此做想。
    戴斯島形勢一天三變,底下不跟著上麵改變就要死,於是機械蜂巢內的幫派們聯合了起來,組建成了無數個大大小小類似社團的存在,由一個話事人做領頭,手下幫派共享陀地和資源,有錢大家一起賺。
    托馬斯·吉爾伯特回到機械蜂巢的時候,a區的日落大道上擠滿了看熱鬧的民眾,他沿著他們的目光看去,隻見一道將近五十米寬的瀑布從機械蜂巢的玻璃牆壁頂端傾瀉而下,據旁觀者所說,這僅僅是機械蜂巢龐大排水係統中的幾十分之一個部分罷了,當暴風雨來襲,排水係統功率全開,機械蜂巢的整個橢圓形球體都會被相當於半個河流流域標準的水量覆蓋——這是機械蜂巢在設計之初就規定好的參數。
    ‘帝國官員真是謹小慎微,又不是要去抵抗末日,建這麽豪華幹什麽?恐怕又是一些大人物們得利的手段罷了。’——托馬斯·吉爾伯特如此做想。
    他來到c區自己遊戲廳的辦公室,將貂絨大衣放在衣服架子上,將衣服架子靠近牆壁上的暖氣包,然後擦幹濕漉漉的頭發,將毛巾丟進垃圾東,為自己點上一根威廉·亞當斯牌金標香煙,靠在椅子上,打開無線收音app,聽著戴斯島氣象台對這一次【阿帕卡樂普斯】台風造成的災害的報道,心中泛起一些思緒。
    為什麽一定要去撈哈桑老爹呢?
    從前幫派們之間幾乎是死對頭,每多一平方麵的陀地就意味著多上一些真金白銀,幫派們因為爭奪陀地而大打出手,而幫派大佬們的智商完全不足以支撐“合縱連橫”級別的遊戲,僅僅隻是靠著不要命的好勇鬥狠去爭奪狗食一樣的金錢罷了。
    可現在不一樣了。
    機械蜂巢內的形勢太過緊張,甚至比之前火藥店覆滅之前的氣氛還要緊張一些,這個節骨眼上再進行爭鬥完全就是取死之道,隻有團結起來組建社團,共享人脈和金錢,才不會落得太慘的下場——這幾乎是所有老大們的共識。
    社團抱團取暖,關鍵在於給其他成員信心——這並不是一個普通社團成員要做的事,而托馬斯·吉爾伯特如今想要強出頭去監獄裏撈哈桑老爹,就是因為他要“給其他社團成員信心”的那個人是他,而不是別人。
    他貪婪。
    他要做社團的話事人。
    冷靜片刻之後,托馬斯·吉爾伯特撥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邊的人情緒很激動。
    “我知道現在是特殊時期,小年,我如果不是沒辦法,一定不會聯係你的。”
    托馬斯·吉爾伯特的安撫起到了作用,對方的語氣沒那麽激動了,並詢問了他的意圖。
    “我想讓你幫忙走一下撈人的渠道——完全合理合法的渠道,我知道那渠道現在明麵上雖然有,但因為特殊原因不開放了,隻能想辦法才能走得通……我想撈一個人,是我一個朋友的叔叔……錢的事情好說。”
    對方語氣為難。
    “我知道,小年,我知道你們領導放了狠話,我也知道現在形勢不好,但我誠意很足的。”
    對方語氣難堪。
    “我不是那個意思,尋常請人辦事尚且要拿出請人吃一頓便飯的錢,更何況是這樣困難的事情呢?你瞧不起金錢,可能瞧得起金錢的人太多了,這些錢是讓他們幫忙通融用的。”
    怎麽會有人不愛錢呢?
    對方的語氣進一步難堪。
    “如果你實在不方便,我也不會強迫,咱們朋友一場,我不會為了這點事就跟你翻臉……你知道我是做什麽的,有時候我隻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罷了……那就這樣吧,今天天氣不好,你下班了早點休息。”
    對方叫住了他,並用“艱難”的語調應承下來他的請求。
    “謝謝你,小年,咱們見麵再聊。”
    托馬斯·吉爾伯特掛掉電話,嘴角微微起了一絲弧度。
    他聯係的人並不是機械蜂巢監獄裏的大人物,也不是什麽掌握牢房鑰匙的關鍵獄卒,而僅僅隻是一個普通的基層文職人員罷了。
    也就是這麽一個沒有任何根基的機械蜂巢監獄基層文職人員,在進入監獄時已經被物流中心扒出來了祖宗三代——監獄領導對他知根知底,知道他沒有什麽後台,也不會做太過出格的事情,於是他成為了“自己人”。
    由這樣的人去求情,通過外人看不到的渠道做到一些事情,是最合適的——
    他即便隻是個基層文職人員,也是物流中心的“自己人”,已經和物流中心之外的其他人有了很大區別——物流中心對自己人寬容到令人難以置信,這是托馬斯·吉爾伯特完全無法理解的事實。
    對於一些敏感的事情,有些人能做,有些人不能做,這一切都在按照某種微妙的規則在進行著,悟了就能利用,悟不到就少了一些便利到讓人難以想象的渠道。
    托馬斯·吉爾伯特認為自己悟到了,所以自從機械蜂巢的風聲發生改變之後,他就一直在嚐試發展自己在的人脈。
    小年是他的一個意外收獲,那時他剛剛通過交易拿到一塊陀地,正巧遇見了四處尋找貸款為母親治病的小年,貸款業務一直是陀地的幫派在經營,於是托馬斯·吉爾伯特在聽完對方的訴說之後,慷慨到以無息貸款的方式給了對方一大筆錢——一大筆隻有年輕人不知道意味著什麽的“善款”。
    小年拿錢為母親治了病,就承了托馬斯·吉爾伯特的人情,而後者對這份人情拿捏的相當穩健——剛剛好達到既能讓對方為自己辦事,又不會讓對方感覺難堪的地步——他從未請小年幫忙辦事,僅僅是時常和他聯絡人情,問候他母親的病情,以亞裔的方式發展著自己的人情,直到現在這一關鍵時刻,讓那份人情發揮出最大價值。
    耐心等待了一個小時後,托馬斯·吉爾伯特收到了小年的電話,他聽完電話裏的好消息,用最真誠的語氣道了謝,然後披上貂絨,整理好領帶,戴上一頂黑色紳士帽,前往機械蜂巢監獄。
    ……
    時間來到8點50分左右,距離【阿帕卡樂普斯】登陸戴斯島還有40分鍾。
    機械蜂巢寸土寸金,但作為盈利機構——事實上是物流中心最賺錢的幾個王牌機構之中的佼佼者——戴斯島監獄,依然建在整個機械蜂巢最爛的地段——a區下層,這裏終年不見天日,圍繞此地外圍密封牆壁的隻有因不透光而渾濁難看的漩渦罷了。
    拿最爛的地做最賺錢的生意,還做的不錯,托馬斯·吉爾伯特認為這是十分高明的手段。
    由於大功率水利發電機的原因,機械蜂巢下的漩渦中常年卷入大量魚蝦蟹以及各種海洋生物的屍體,此地的訪客隻要用手電筒照向其中,便會驚覺自己已然進入了一片由海洋生物屍骸圍成的巨大墳包。
    托馬斯·吉爾伯特跟著小年走過昏黃的甬道,【阿普卡樂普斯】迫近造成的震動通過機械蜂巢外壁傳遞到這裏,出現在他腳下,和甬道內昏黃的光線糅雜在一起,讓人心神不安。
    “我已經跟主任打過招呼,他會帶那個人在接待室見你……”
    他在略作猶豫之後再次壓低了聲音:
    “現在不是好時候,上麵已經開過幾次會,強調最多的就是暴力犯的管製問題……好在典獄長今晚去開會了,不然你連這個門都進不來。”
    托馬斯·吉爾伯特沒有說話。
    小年看他一言不發,火氣就上了兩分,可畢竟吃人嘴短,他隻能將這兩分火氣生咽下去,用聽起來盡量溫和的語氣說道:
    “你之前說想把人保釋出去,我把這意思表達給主任了,主任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強硬……這事情肯定是辦不成了,之前典獄長給下麵的人開會,就強調過最近的保釋問題……意思是形勢很嚴峻,暫時關閉保釋通道——這是硬性的。”
    “我隻能保證你見到那人……除此之外,我不能保證別的了。”
    亞裔小年說到最後的時候,聲音有些不好意思,這些不好意思裏混雜著緊張、惶恐和因無可奈何而生的壓抑。
    他並不想做這件事,他並不想在這麽一個敏感的時間點上做這麽危險的事——他和托馬斯·吉爾伯特對此都心知肚明。
    “謝謝。”
    托馬斯·吉爾伯特意識到這很可能是最後一次找小年辦事,於是向他道了謝,然後進入昏暗的接待室中。
    接待室裏沒有開燈,隻靠甬道裏微弱的白熾燈散射光提供那麽一丁點可憐的光暈,整個房間裏幾乎一片黑暗,托馬斯·吉爾伯特的眼睛很快適應了這樣的黑暗,並朝房間的角落走去。
    他來到角落裏的兩個人麵前,將一本名《電工基礎入門》的書——其中已被掏空,放進了大概價值三千多鎊的紙幣和一些為了增添重量而放置的黃銅帝國鎊——遞給站著的那個人。
    那人下意識就要推搡,可就在感受到這本書的重量之後,他遲疑了一下,然後心領神會,將書本夾在腋下,用嚴肅的語氣低聲說道:
    “按規定現在已經不允許探視犯人了,念在你情況特殊,隻能給你十五分鍾的時間,你自己把握好。”
    依然沒有在保釋這一事上鬆口。
    他媽的,收錢不辦事,這錢就算是白砸了,這位主任真他媽不是個好東西。
    托馬斯·吉爾伯特原本就是在賭,賭主任敢收錢辦事,現在他賭輸了,就隻能願賭服輸。
    托馬斯·吉爾伯特心中用髒話問候過主任全家,看著主任夾著書本離開接待室,才在另一人麵前坐了下來。
    黑暗中,桌對麵那人的容貌和體態看的他一陣恍惚——那瘦骨嶙峋,兩腮深深凹陷,頭發幾乎掉光了的人,真的是之前那個肌肉暴力猛男哈桑老爹?!
    “嘿嘿。”
    哈桑老爹變了形的聲音出現在黑暗的接待室裏,像是鬼在哭泣。
    “老爹,這次事情不好搞。”
    托馬斯·吉爾伯特說明了對方所要麵臨的情況:
    “我做了一些努力,但沒辦法把你帶出去了。”
    哈桑老爹在黑暗中看著他,那仿佛死人一般的表情讓他脊背發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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