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對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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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竇雲看著評判們的反應,更是懵頭轉向。

    “先生,這……”

    那位高瘦先生強忍著笑,輕輕咳了兩聲,方才站起身來“我給大家解釋一下這兩句吧。”

    “冷公子的這兩句,應該都是化用了莊子。”

    因為不是科舉要考到的經義,並不是在場的所有人都了解。

    “上句說的是,冰霜難與夏蟲語,乃是化用莊子外篇秋水。”

    有個學子連忙插話“先生,這篇我知道。”

    這位應該是高瘦先生的弟子,高瘦先生指了指他,示意他說下去。

    學子搖頭晃腦地背誦道“北海若曰井蛙不可以語於海者,拘於虛也;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篤於時也;曲士不可以語於道者,束於教也。今爾出於崖涘,觀於大海,乃知爾醜,爾將可與語大理矣。”

    高瘦先生恰到好處地接過話頭來“這是北海海神若,對河神所說的話。不能跟井底之蛙討論大海,亦不能與夏天的蟲子討論寒冰。這些都是因為眼界的問題。”

    說著,高瘦先生像是講課上癮了一樣,對著學子們發問起來“那麽,晦朔豈容朝菌知,這句有誰能解說一下?”

    “我來我來!”學子們仿佛受到了鼓勵,爭先恐後地想要一個露臉的機會。

    高瘦先生隨手點了一名學子“你說。”

    那學生滿臉沉醉,微閉雙眼背誦起來“這是莊子逍遙遊裏的話。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聞,眾人匹之,不亦悲乎……”

    學子特意在“小知”和“小年”上加重了讀音。

    高瘦先生笑笑“說得好。早生晚滅的菌類不懂何為晦朔,寒蟬也不懂什麽是春秋。”

    他還是口下留了情,沒說不要耍小聰明,隻是同情地看了竇雲一眼。

    竇雲又想了一想,這才明白過來,登時滿臉冒起羞憤的紅意,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冷懷逸,你是在羞辱我?”

    “自取其辱罷了。”

    連是不是被羞辱到了,都要別人幫忙確認。

    對於這樣的竇雲,冷懷逸實在是連半句話都不想多說。

    竇雲捏著拳頭,就要往冷懷逸的麵前衝過來。

    兩個馬屁精趕緊一左一右抱住了竇雲的肩膀“竇少,鄉試要緊,鄉試要緊呐!”

    讀書人嘛,被人動動嘴皮子罵了,隻能說是自己本領不濟。

    可要是一旦動了手,那性質就變了。

    今天在場的評判,隨便誰到官府說上那麽兩句,竇雲的鄉試資格,估計就要飛了。

    竇雲像隻瘋狗似的,雙眼通紅都掙紮了半天。眼見著實在掙脫不開,竇雲的那口氣忽然泄了,手腳不再亂動,隻是恨恨地盯著冷懷逸,像要把他撕成碎片一般。

    假山後的曹茵輕輕拍了幾下胸口,長出了一口大氣“嚇死我了,還以為那個家夥要對冷公子動手呢。那麽英俊的臉,可不能隨便打壞了。”

    見場麵漸漸平靜下來,三位評判交頭接耳了幾句。

    高瘦先生重新站出來“方才的飛花令,暫且不算。不如就請楊先生出題,咱們再來一輪比試如何?”

    評判裏稍胖的那位站了出來,對著學子們拱了拱手。

    學子們自然樂意,大聲回應起來。

    有些人看著竇雲,聲音裏也帶上了幾分嘲諷與不屑。

    跟這種不學無術之人同場競技,簡直是有辱斯文!

    隻不過竇雲卻沒有那種自覺,這會兒正像隻小蛤蟆一樣氣鼓鼓的站在一旁。

    楊先生也是略帶不屑地瞥了竇雲一眼。

    隻不過他還講究顏麵,不好直接將他請出場外,索性也不管他,就當他不存在。

    “諸位,詩詞講究格律與對仗。”楊先生的胖臉倒是嚴肅得緊,“不如這一輪,咱們就對對子。每聯隻對一句,先答出者為勝。”

    以對聯作答,學子們都熟悉得很。隻是楊先生要求隻有一人對答,便是限製了學子們的思考時間,考的便是誰的才思更敏捷。

    也不用楊先生多說,大家便站得筆直,眼巴巴地等著楊先生的上聯。

    “我的上聯是,荷風送香氣。”

    學子們凝神思考片刻,一名黑黑瘦瘦的學子上前半步,高聲回答“鬆月生夜涼。”

    塘邊的涼風送來陣陣清幽的香氣,鬆間明月生出一夜淡淡的微涼。

    楊先生點點頭,意境得當,呼應合理。

    “上聯是,河邊淑氣迎芳草。”

    “我便對,林下輕風待落梅。”

    “柳絆長堤千萬樹。”

    “花橫野寺兩三枝。”

    看著學子們答得踴躍,楊先生漸漸加大了難度。

    “十月塞邊,颯颯寒霜驚戍旅。”

    “三冬江上,漫漫朔雪冷漁翁。”

    冷懷逸在旁靜靜看著,並沒有想要作答的意思。

    竇雲直勾勾地盯著冷懷逸,嘴唇似張不張,像是有話要說,卻又說不出口。

    楊先生見沒難住學子們,停下想了想,開始講起故事“說起來,近日正是酷暑難耐,讓我不由得有些懷念春日的舒適啊……”

    學子們笑了笑,隻覺深有同感。

    “今年的初春,我記得正是下過一場凍雨。那日我坐在書房裏,望著窗外的雨滴稀稀落落,飛飄到房前屋後,忽然心中有一上聯。隻是這一聯,我一直苦苦思索,卻始終沒能對得工整。”

    “剛巧今日諸位俊才在此,可幫老夫斟酌一二。”

    想來這聯極難,學子們都是神情一凜,豎起耳朵聽楊先生的上聯。

    楊先生輕咳一聲,緩緩念了出來“凍雨灑窗,東兩點西三點。”

    這一聯,難就難在是拆字聯。

    凍字和灑字,正合了後麵的東兩點、西三點。

    這一聯的難度極高,不隻學子們,就連評判席上那兩位先生,也皺著眉頭苦苦思索起來。

    假山後的曹茵,倒也讀過些書。聽見這個對聯,她的秀眉微蹙,也在認真思考答案。

    隻是她想得入神,一個不小心腳下滑了滑,差點磕在假山石上。

    “哎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