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三百章 最後一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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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墨歎息一聲,奇跡並沒有發生。
    爆炸的彈片入腦,徐缺能夠保住一條命,都是幸運了。
    “你放心,不必再擔心了,也不必再提醒吊膽了,周耒已經被我給誅殺,淩遲死的,我讓人給了他三千六百刀。
    還有,那些陰謀詭計,都被我給破碎了,他們沒有得逞。
    你這一次醒來,我就直接讓你病退,然後安安穩穩的休息,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呢,也不逼你了。”
    徐缺擔任錦衣衛都督二三十年,說實話,這種高強度的工作,一般人根本受不了。
    可他一做就是幾十年。
    沒有超級強大的心髒,根本無法勝任。
    有些時候,秦墨想想都覺得挺崩潰的。
    他其實早就可以退休了,隻是秦墨習慣用他,也不放心其他人。
    他辦事很穩妥,熨帖,整個大明也找不出第二個比他辦事還細致的人來。
    “說實話,我有些後悔了,不應該這麽自私的,應該多聽聽你的聲音。”
    秦墨滿臉慚愧的道:“一直以來,你都是默默地在背後做事,從來不出來爭光。
    老了老了,還遭這麽大的罪。
    醒過來,給我一個機會。
    我說書給你聽。
    你說過的,你最喜歡聽我說書了。
    我肚子裏還有一些存貨,我全都說給你聽。
    你說,你想陪我釣魚,在江邊坐一天,什麽都不想。
    哪怕一天沒有一口,隻是靜靜的坐著,看著天上雲卷雲舒,看著水流潺潺。
    與我閑聊,沒有任何目的。
    你還說過的,想讓我給你做一桌子好吃的。
    你說,你永遠都忘不掉在海底撈,我做的飯菜。
    你醒醒啊,這些我都沒有忘記。
    我都記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呢,就等著一起退休,然後一起去實現。”
    秦墨的話,讓徐家眾人動容。
    豈聽聞一個皇帝對臣子如此?
    又有哪個皇子,能把臣子說的話,一五一十的記在心裏。
    就算能記得,又有哪個臣子,願意彎腰,去說書給他聽,去做飯給他吃,去陪他釣魚閑聊?
    沒了。
    隻有秦墨了。
    徐李氏跪在地上,“太上皇,妾身代老徐謝恩,就算老徐這輩子再也醒不過來,他也無憾了。
    他說,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就是能跟著太上皇左右,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說,他伴隨偉大,自己顯得也很偉大。
    所以,他很幸運。”
    “起來!”秦墨將她攙扶起來,“我的偉大,離不開他,我更希望帶他去完成遺願清單。”
    徐李氏搖搖頭,她知道,徐缺醒來的希望很渺茫了。
    不是他們矯情。
    生別遠比死離更讓人絕望。
    秦墨緊緊咬著牙關,雙目有些紅,他很清楚,如果徐缺再不行來,就再也沒機會了。
    他願意送長輩最後一程,是因為,他知道人終將離去。
    而同輩人離開,他難以接受。
    他將床頭櫃推到一旁,又找來了一條椅子,往椅子上一站,“來來來,都找個位置做好了,我,蘭陵笑笑生,開講啦!”
    聽到這話,李勇猛默默地起身,坐在了旁邊的位置上。
    徐李氏捂嘴失聲痛哭。
    徐家子弟,都乖乖的坐在那裏,緊緊抿著嘴,生怕哭出來。
    所有人都知道,蘭陵笑笑生,是秦墨很多年前的筆名,但是他已經很久不用了。
    自打那位老爺子離開後,這筆名就棄用了。
    他說過,以後再也不用這個筆名說書。
    那以後,他別說用這個筆名,就連說書也未曾聽過。
    而今日,秦墨再次棄用這廢用的筆名,足見徐缺在他心裏的地位。
    “諸位列,我許久不說書,這門手藝怕是生疏了,要是有講的不好的地方,還請諸位多多擔待。”
    秦墨拱手,看向四方,“廢話不多說話,發車了!”
    眾人都打起精神。
    秦墨說的故事,的確是新故事,聞所未聞。
    準確的說,這是秦墨現場臨時編纂的故事。
    這故事叫做《徐缺傳》。
    他要現場給徐缺著書立傳。
    倘若,他真的醒不過來,那秦墨要讓天下知曉,他徐缺的名字。
    要讓世人讚頌他的名字。
    要讓所有人都知曉,他這波瀾壯闊的一生。
    “話說,那秦墨嶺南開發,徐缺臨危受命......”
    徐家眾人除了感動便是感動。
    李勇猛也是聽得又哭又笑。
    秦墨從初見,說到了嶺南大興,又從嶺南大興,說到了撤退大乾,又說到了天象大戰。
    那隻言片語裏,潛藏著說不盡的刀光劍影,道不盡的肅殺危險。
    而秦墨漸入佳境,此時此刻,他的眼裏隻有病床上的徐缺。
    他腦海中略過無數畫麵。
    有第一次,徐缺小心翼翼的靠近自己,巴結自己。
    有第一次,自己誇獎他時的欣喜和激動。
    那是無數小心翼翼組成的畫麵。
    說到歡樂處,他忍不住嘴角上揚。
    可故事總會落幕。
    “他與樹下和一位百歲高齡的老者說他退休後想做的事情,他說,他想善終。
    他說,他執行完這最後一個任務,便可以全身而退。
    我曾許諾他,要讓他安安穩穩的過完晚年。
    可你,怎麽就躺這裏了!”
    那一刻,秦墨壓抑極深的情緒爆發,將手裏的扇子摔在了地上,“你不醒來,我餘生再不說書!”
    眾人都怔怔的看著秦墨。
    隻有李勇猛懂他心裏的苦痛和心疼。
    也隻有身邊的親人,弟兄,才能如此撥動他的情緒,才能讓他如此失態。
    秦墨大口大口的喘息著,眼底的悲痛難以言喻。
    可就在這時,一直閉著眼睛的徐缺眼皮突然抖動了起來,一聲輕歎噯氣,弱弱的聲音從他口中發出。
    “我怎麽聽到太上皇的聲音了.......”
    這一句話,讓病房內鴉雀無聲。
    隨即秦墨飛快撲了過去,死死的盯著徐缺。
    李勇猛也是不敢相信的看著徐缺,隨即大笑起來,“醒了,醒了,終於醒了,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命硬,怎麽可能就折在這裏。
    那麽多大風大浪都沒有壓垮你,豈能被這些鬼祟所壓倒?”
    徐李氏更是不敢相信的看著丈夫,大哭起來。
    隻是這一次,她哭聲中滿是失而複得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