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一片一片的拍打過來，將於佳航身上的衣服全都浸濕透了，他渾身冷的像冰，就這樣靜靜的望著翻滾著洶湧浪花的海麵。
    黑色綿延無盡，像是能將人吞噬進去。
    於佳薇踩進礁石側平緩的淺灘，冰冷的海水浸透了她的褲腿。
    “阿航。”
    於佳薇走到礁石旁邊，海水已經淹沒到她的小腿。
    她沒敢伸手動他。
    少年抱著雙腿，緩緩地轉頭，望向於佳薇。
    月色下，他的麵色蒼白如紙，他動了動唇，開口說出一個無聲的字眼。
    “姐。”
    於佳薇扶住了他的肩膀，“沒事了，姐帶你回家。”
    於佳航一雙眼睛很黑，比這身後無盡的深海還要黑。
    “我沒考好。”
    於佳薇學過一段唇語，她隱約猜出了這幾個字。
    她剛想要開口安慰他，在礁石上坐著的於佳航就筆直的朝著後麵倒了下去。
    於佳薇驚了一下：“佳航！”
    陸可為兩三步走過來，俯身蹲下來，“我背他去醫院。”
    等到了醫院，檢查後，一切安定下來，就已經到天色蒙蒙亮了。
    於佳航陷入了沉睡中，隱秘的自然光照在他的蒼白的側臉上。
    於佳薇身上的衣服也都濕透了，陸可為叫了一趟騎手單，給她買了一套休閑裝。
    兩人一左一右的站在窗口。
    這是濱海醫院，前麵就是濱海公路，正麵對著海麵。
    夜色逐漸被一抹亮光渲染，橘色的光，好似是魔法棒將整個海麵點亮了。
    於佳薇說：“我第一次在海邊看日出。”
    沒有想象中的震撼，也沒有想象中的心境。
    同一時刻，當橘色的陽光，轉成了金色的陽光，灑滿了大地，也灑在了正在垃圾桶旁邊翻找的少年少女的身上。
    陳嫣然來到考場外，她想要找一找昨天被工作人員撕下來的那公告欄上的新聞照片。
    卻不料，來到這裏，就看見已經翻了一堆垃圾的鄭思宇。
    鄭思宇手裏捏著一大堆廣告紙，從最下麵翻出來了那幾張打印出來的黑白紙。
    他抬頭看了陳嫣然一眼，兩人眼神對視片刻，卻都沒有開口說話。
    有些事情，網上搜不到，而現實中，於佳航不會說，於佳薇肯定也不會說。
    這種事情，說多了就是賣慘。
    他們姐弟兩人都不是那種會多說來博取別人同情的人。
    陳嫣然仔細的讀了上麵的文字。
    有幾段話，有當時官方給出來的報道，也有別的渠道的照片和報道。
    興許這些照片，和這一起案子並無什麽關聯，可就是偏偏被放出來，貼在了一起。
    陳嫣然知道於佳航是這一起案子的受害者，那當時……
    啪的一聲。
    陳嫣然驚訝的抬頭，鄭思宇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鄭思宇死死地攥著手中的公告紙，手背上青筋凸起，他咬著牙，又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打的很重，少年白皙的麵龐上，浮現了五個淺淡的紅色指印。
    “我真不是人。”
    他以前還時常欺負於佳航，喊他小啞巴。
    他當時隻是覺得稀奇，一個高智商有學霸光環的奧賽班的學生，一朝到了普通班，跟他這種學渣坐在一起，憑什麽還那麽心高氣傲的，也不過就是個啞巴。
    他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真是渾啊。
    陳嫣然把手裏的紙撕得粉碎，重新丟進垃圾桶裏，轉身就往回走，“回去吧。”
    兩人一同回去，沒叫車，走了一路，卻誰都沒有開口。
    等到了醫院，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
    鄭思宇在上樓前，接到了鄭茵茵的電話。
    “媽……”
    “你那個同學怎麽樣了？找到了麽？”
    鄭思宇說：“嗯，找到了，沒出什麽事。”
    他的聲音有一些悶，鄭茵茵一下就聽出來了，“你這是心情不好？”
    “還行，”鄭思宇說，“媽，不跟你說了，我待會兒就回家，明天還得上學呢。”
    說完，鄭思宇就把電話掛了。
    多說多錯，他現在心情差到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想說。
    陳嫣然買了幾份早餐，幫忙帶了上來。
    “薇薇姐，你吃點東西吧。”
    她有看向一旁靠著牆站的男人，也伸手遞給他一份。
    陸可為沒接。
    陳嫣然頓時就有點尷尬，她剛想要收回手的時候，陸可為才伸手把早餐袋接了過來，“謝謝。”
    “不客氣。”
    鄭思宇正沉默的坐在於佳薇的旁邊。
    他手裏拿著一瓶豆漿，豆漿的盒子都被他給捏扁了。
    “以前……對不起。”
    這是鄭思宇第一次正經跟於佳薇道歉。
    於佳薇現在心髒都已經麻木了。
    任何事情都激不起她的半點波瀾。
    “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於佳薇說，“佳航早就原諒你了。”
    陳嫣然靠在牆邊給陳東鐸撥電話。
    她又一連打了兩個，那邊才終於接通了。
    陳嫣然瞬間就鬆了一口氣，“五哥，你終於接電話了。”
    於佳薇聽見這個稱呼，驀地抬了一下頭。
    另一旁的陸可為注意到於佳薇手指攥緊的動作。
    陳嫣然飛快的說：“佳航在D市這邊出事了，薇姐姐也在……”
    於佳薇立即就站了起來，她阻攔不及，陳嫣然話已經說出去了。
    可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陳嫣然哦了一聲，把電話給掛斷了。
    陳嫣然轉向於佳薇，“薇姐姐，我五哥有點事，沒法過來。”
    於佳薇直接轉了身，進了病房中。
    心裏還存著什麽希冀呢。
    真是可笑。
    於佳航已經醒了。
    隻是，他盯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於佳薇走過來，“佳航，能走麽？”
    於佳航緩緩地轉過頭來，看向於佳薇。
    他的眼睛很空，那擴散的目光，過了許久才緩緩地匯聚起來，落在了於佳薇的臉上。
    “姐。”他的嘴唇無聲的張了張。
    於佳薇：“嗯，我在。”
    於佳航坐了起來，“我想回家。”
    於佳薇給於佳航辦了出院手續。
    於佳航就是泡了冷水，有些低燒，再加上心緒不寧，才暫時性休克。
    醫生給開了藥，於佳薇就帶著於佳航出了院。
    回去的路上，幾人都買了高鐵票。
    於佳航靠在座椅上，始終側頭看著車窗外那飛馳而過的綠意盎然。
    陳嫣然去接了一杯熱水，幫他放在前麵的小桌板上。
    陸可為偏頭看了於佳薇一眼，“你跟陳五分手了？”
    於佳薇訝異回頭。
    這件事情除了接她回去的蕭禹庭之外，她誰都沒有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