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嘶的疼了一下，吹了一下燙在手背上的香灰，她皮膚白，立即就出了個紅印子。
    “對不起呀。”
    撞到她的是一個小姑娘，穿著一條白色的裙子，很白很瘦，看著於佳薇有些抱歉，雙手合十。
    “沒什麽。”
    小姑娘拎著裙角，朝前跑了幾步，又轉過身來，“小姐姐，你是不是沒有還願呐，香灰燙手是佛祖提醒你呢，別忘了還願。”
    於佳薇楞了一下。
    她雙手捧著香，看向寺廟內的佛像。
    她幾乎都已經忘記了上一次去寺廟是什麽時候了。
    經這個小姑娘一提醒，她想起來了。
    上一次，還是她高考前，是馮瑞芳帶著她去廟裏上香，想要她能考出個好成績來，金榜題名，以後能在大城市裏立足。
    她當時就想，既然媽媽都已經幫她許過願了，她就許了另外一個願。
    她想要找到哥哥。
    那是馮瑞芳一直執著於尋找，她想要找到謝英波，就是為了於佳淵。
    可如今，的確是找到了哥哥，卻已經是一捧骨灰了。
    她低眸，目光落在手中燃燒香上冒著的紅點火星上，又想起了躺在病床上的馮瑞芳。
    她上了香。
    這次，她沒有許願。
    她從寺廟中出來，和雇主聯係了一下。
    雇主是當地的一個有錢人，出麵的也是一個助理，已死之人是一個死於疾病的女人。
    助理看起來很淡漠的模樣，“你跟著寺廟法事的安排走，給我們個流程，要求全程錄像。”
    於佳薇問：“雇主不來？”
    “我的老板沒時間，不過來，法事到了，心意也就到了。”
    助理領著於佳薇去見了寺廟這一場法事的負責人。
    負責人簡單說了下法事的流程，於佳薇開了錄音。
    “方便麽？我要回去整理個流程方案，雇主那邊要。”
    “可以。”
    大概就是花錢買心安。
    死者才三十歲，生了個死胎，那女人產後抑鬱了，過了沒多久也死了，然後雇主宅子那裏就鬧鬼了，說是有一個女人和孩子的哭聲，就來找寺院做法事了，要超度。
    於佳薇聽了這事，心裏不太舒服，臉色有些發白。
    已經到了中午吃飯的飯點，負責人先給於佳薇安排了後院的廂房，又安排了素齋。
    寺廟的夥食對於吃素的人倒是福音，豆製品的製作口感倒是像極了是肉類，隻不過於佳薇的胃口不太好，就吃了幾口。
    下午，於佳薇在廂房內，拿出筆記本將錄音整理了一下文字資料，其中有兩處流程不太清晰，她便又去找負責人。
    廂房是在後山，經過前麵一處幽深的竹林。
    這邊是用院牆隔開的，不允許外來遊客隨便進出，人影稀少。
    於佳薇走過竹林的時候，驀地回頭就看見在不遠處，有一個負手站在竹林深處的男人身影。
    身上是一件鴉青色的長衫。
    她略停了一下腳步，隻朝那邊看了一眼，便抬步來了。
    謝殊似是察覺到有人的目光，循著目光轉過頭來，是一個快步離開的女人的背影。
    他轉身回了廂房。
    謝綰綰剛剛結束了四十分鍾的課程，覺得頭腦有些昏昏漲漲。
    “爸爸！”
    她走出來，就看見謝殊剛進來。
    謝殊摸了摸她的發梢，“今天學的怎麽樣？”
    “學了函數，聽的暈暈乎乎的。”
    謝殊說：“不強求你學。”
    “我想要學的，我還想去參加高考呢，”謝綰綰說，“小姑姑說我可以去參加高考的，我可以和正常人一樣的。”
    “不強求，”謝殊說，“你現在就是安安穩穩就好。”
    謝綰綰：“可爸爸，我不想待在山上了，我看我姐姐的朋友圈，他們有很多娛樂生活的，很有意思的，我們整天呆在這裏，整天隻能聽到和尚誦經聲。”
    謝殊看著她，笑了笑：“你還小。”
    “我不小了，”謝綰綰撇著嘴，“我的記憶就隻有寺廟和醫院，爸爸，我不相等我臨死的時候，回憶起來，就隻有這兩個地方。”
    謝殊沒有再多說什麽。
    謝綰綰並不是第一次心血來潮。
    每逢身體好一些，她就會冒出來想要下山到都市中的念頭，可進過兩次ICU後，一切就又回歸到起點了。
    任何鬧騰的想法，都會靜止在她的身體條件不允許的前提下。
    她能活著安穩長大，已經是奢侈了。
    謝綰綰正是出於好奇的時候，她卻不滿足於此。
    她想起來了寺廟裏明天要做的那一場法事。
    等到法事結束後，當時有外麵來的人下山，到時候她就跟著一起。
    ……
    於佳薇去問了具體的流程，回去的時候聯係了跟拍攝影機。
    一共叫了三台，明天中午到位，下午五點鍾正式開始。
    這次回去，在廂房外，倒是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是魏嶸。
    魏嶸見了於佳薇就很熱情。
    “於經理！”
    於佳薇這下想要裝作沒看見直接離開都不行了。
    魏嶸走上前來，“我準備去纜車那邊接我五哥，於經理一起嗎？”
    於佳薇笑了一下：“那小魏總慢走。”
    魏嶸：“於經理，我覺得你這個人挺矛盾的。”
    “哦？”
    “事業心很強，可現在對於我和我五哥這樣兩個人脈和潛在客戶，又很佛，有點過於此地無銀三百兩了。”魏嶸說，“誰不知道你們倆之前那點事兒呢，掩飾的太過了。”
    於佳薇腳步頓下。
    她靜靜地朝著魏嶸看過來。
    魏嶸看著於佳薇的模樣有些吊兒郎當。
    “你當時要是努力爭取一下，我可能還對你有改觀，可你敗的太利落了，都沒一點還手的餘地，還真是沒什麽意思，我五哥也看不上你這樣懦弱的性子，你根本就配不上我五哥。”
    魏嶸第一次坦言。
    他對於佳薇的惡意，也全然來自於道聽途說。
    他說：“我五哥冒著風險跟你領證，結果換來的就是你這種態度，真不知道你除了有一張漂亮的臉蛋還有什麽。”
    魏嶸嗤之以鼻，“你都還不如穆詩萱，她最起碼敢爭取。”
    於佳薇嘴角溢出一抹諷笑。
    魏嶸本以為於佳薇會說什麽，可於佳薇什麽都沒說，轉身離開了。
    他下耷的眼角有些意外的揚起。
    還是無趣。
    裝糊塗無趣，挑明了還是無趣。
    活在這個世界上，想要找點樂子玩，真是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