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殊慌了一瞬。
    剛才他和謝芷愛的爭吵，於佳薇究竟聽去了多少。
    於佳薇麵上表情並沒有什麽變化。
    “我想去看看老夫人。”
    謝殊這才走過來，“好，我帶你一起去。”
    從主樓到後院這段路程，於佳薇始終一句話都不曾開口。
    夜路有些黑，即便有路燈燈光，謝殊也擔心於佳薇懷著孕走路不方便，就一直伸著手虛扶她。
    剛走到門口，照顧老夫人的保姆就衝了出來，正好迎上謝殊。
    “大少，您總算來了，醫生剛剛到，老夫人剛才情況不太好……”
    謝殊麵色一變，立即推門走了進來。
    醫生剛剛給謝老夫人吃了藥，又吸了氧，老夫人闔著眼簾，呼吸都很微弱。
    謝殊和醫生走出來，站在走廊上。
    “老夫人的身體挺不過這個冬天了，我建議還是去醫院住院，各種醫療器械都有，方便緊急救治。”
    謝殊說：“我再勸勸吧。”
    謝老夫人執意不肯去醫院，要死也要死在自己家裏。
    等謝殊送走醫生，再回到房間裏，就看見於佳薇坐在床邊，謝老夫人正握著她的手。
    “你說，你是蓓蓓的女兒？”
    謝老夫人難得清醒一次，或許是因為剛吃了藥的緣故，現在看見於佳薇，並沒有叫蓓蓓了。
    “是的，奶奶。”
    謝老夫人看著她，“你和你媽媽長得真像，特別是眼睛。”
    於佳薇靠在椅子上，“那奶奶您跟我說下我媽媽吧，我沒見過她。”
    “你媽媽是個好姑娘，還是高中的時候，那年發大水，小殊被砸了腿，不能走，是你媽媽背了他一路，背他上了房頂等救援隊來。”
    謝老夫人似乎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那我媽媽喜歡我爸爸麽？”於佳薇問。
    “當然了，”謝老夫人說，“他們是青梅竹馬的情誼呢。”
    “那為什麽他們沒有結婚呢？”
    這句話，把謝老夫人給問住了。
    謝老夫人喃喃著重複：“為什麽沒有結婚呢……”
    她驀地抬起頭來，眼神晃動了一下，“蓓蓓，蓓蓓你可千萬不能怨小殊，是我，都是我的主意，是我貪圖榮華富貴，想要到這高門大宅裏來的，小殊他是不願意的……”
    於佳薇的手被謝老夫人攥在手心裏，老人粗糙的皮膚刮的她的手背刺刺的疼。
    她冷靜的問：“可他還是來了，是麽？而且還愛上了這家高門大宅裏的千金小姐，生了孩子，把我媽媽給拋棄了麽？”
    謝殊聽著心裏絞痛。
    “佳薇，我……”
    謝老夫人眼看著就翻白眼，明顯身體打顫，不知道是受到哪句話的刺激。
    謝殊一個箭步走了過來，叫保姆急忙給謝老夫人罩上了氧氣罩，“送醫院，馬上就送母親去醫院。”
    於佳薇就靠在牆邊，看著房間裏亂成一團。
    謝老夫人即便是現在半昏睡狀態，卻也是搖頭，“不，我不去醫院，我死也要死在謝家……”
    謝殊跪在了地上。
    “媽，我去和父親說，你死後也一定可以入謝家的祖祠的，您現在就去醫院吧。”
    謝老夫人老淚縱橫，這才閉上了眼，任憑人把她移動到車上，送去了醫院。
    謝殊忙於病重的母親，直到送母親上了車，才回身去找於佳薇。
    於佳薇卻已經不在門口站著了。
    陳東鐸扶著於佳薇來到了人工湖邊散步。
    於佳薇看著剛才的那一切，隻覺得心裏冷，手心裏很冷。
    陳東鐸握著她的手，走到人工湖旁的椅子上，扶她坐下來。
    “我沒想到，我爸爸是這樣的人。”於佳薇說，“我一直想，為什麽我媽媽會患上抑鬱症，蕭大哥說，我媽媽是一個很溫柔的女人，特別與世無爭。”
    又或者是因為楊蓓一直遮掩的很好。
    而蕭禹庭在年少青春期的成長中，又還沒有蛻變成一個成熟穩重細膩的男人，心思並沒有那麽細，他沒有發現楊蓓眼神裏潛藏的憂鬱吧。
    她靠在陳東鐸的肩膀上。
    “我還沒叫過他爸爸。”
    陳東鐸撫著她的背，“不想叫就不叫，不想認就不認，你想怎麽開心就怎麽來。”
    於佳薇身體懶得很，陳東鐸就叫司機把車開到人工湖前麵的小路前，才扶著於佳薇走過去，抱她上了車。
    謝殊就站在不遠處的路燈下。
    陳東鐸將車門關上。
    謝殊走過來。
    “謝大少還是去醫院照顧母親吧，別叫你母親臨終了卻遺憾了。”
    陳東鐸的手扶在車門上。
    謝殊朝著深色的車窗內望了一眼，隻能隱約看見於佳薇的人影輪廓。
    “麻煩你轉告佳薇，我自始至終愛著的一直是她的媽媽，從未改變過。”
    陳東鐸低著頭，覆在車門上的手指微微用力，唇瓣間溢出一抹淡嘲，“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你愛的是她，可她死了，你和別的女人生了兩個女兒。”
    謝殊的臉色瞬間煞白。
    陳東鐸的話沒有留有絲毫溫度。
    “可能有隱情，但是結果至此，”他打開車門，“既然愛，就別讓她委屈。守貞不光是要求女人的。”
    車輛開走。
    謝殊站在黑暗中，深深的閉上了眼睛。
    在楊蓓死後，他因為精神恍惚再加上服藥，有過一段時間覺得楊蓓還在身邊，他終於能日日陪伴她了。
    可一段時日後，等到他清醒過來，才發現原來身邊的不是楊蓓，而是謝芷愛。
    ……
    於佳薇回到家，感冒加重了。
    倒是陳東鐸感冒好了。
    他這個體質……
    再去泡兩次冷水澡估計都患不了感冒。
    於佳薇遵醫囑，就喝一些緩解風寒感冒的薑湯。
    陳東鐸也陪著她喝。
    瑞瑞看見陳東鐸喝，也要有樣學樣的喝，喝過之後卻是張大嘴巴說辣。
    於佳薇：“……”
    她覺得瑞瑞去治療了一段，現在沒有剛開始見麵的時候那樣喜怒無常了。
    隻是在她開口叫她名字的時候，還會轉頭就跑走，離她遠遠的。
    有陳東鐸從中調和，她倒是也沒有剛開始那麽不易接受瑞瑞了。
    瑞瑞的五官裏，有穆雅婧的影子。
    養了一段時間，於佳薇的感冒症狀好了些，體重也沒有再似前一段時間飆升了，算是稍微平穩下來。
    於佳薇找來撲克來到陳東鐸的書房。
    “押大小，玩兒麽？”
    陳東鐸鼻梁上架著一副防疲勞眼鏡，抬眸：“賭什麽？”
    於佳薇：“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