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佳薇從房間內收回目光。
    因為怒氣，陳嵩濤蒼老的臉扭曲變形。
    於佳薇說：“父親，我來找東鐸。”
    陳嵩濤眼神掃過她隆起的腹部，又落在她的臉上。
    “我以為你一直是一個知禮懂事的女人，可你現在實在是叫我太失望了，像個潑婦一樣。”
    於佳薇向前走了一步，“東鐸不在主樓，是麽？他什麽時候離開的？”
    “小玉，你推我回房。”
    女護工名叫蘇玉，是自從陳嵩濤出院以來就找來照顧陳嵩濤的，現在在陳嵩濤的身邊，甚至是比老管家更久。
    於佳薇跟著陳嵩濤來到了起居室門口。
    “父親，若是東鐸有什麽事情辦的不好，您也別生氣，我可以幫你辦。”
    “你辦？”
    陳嵩濤的輪椅轉過來。
    他打量著於佳薇。
    於佳薇神情焦灼，她現在會找上來，恐怕陳東鐸也還沒來得及將真相告訴她。
    或者，陳東鐸根本就沒想過告訴她真相。
    這種肮髒且不光彩的身世，陳五會主動告訴懷了自己孩子的妻子麽？
    陳嵩濤說：“這樣吧，你代我走一趟，我就把陳五的下落告訴你。”
    陳嵩濤給了於佳薇一個地址。
    “你幫我去送點東西。”
    陳嵩濤叫老管家備了一車的東西。
    “那請問這是什麽人？我需要說什麽話麽？”
    “不需要，”陳嵩濤說，“你隻需要能叫她收下。”
    於佳薇點了點頭。
    她從主樓中出來，低聲對阿麗說：“你去找陳鬆。”
    阿麗先送於佳薇回到了別墅，才又出來找人。
    瑞瑞一直等在客廳裏。
    於佳薇的不安和忐忑，很明顯也影響到了心思敏感的瑞瑞。
    她一大早就醒來了，不說話就往主臥跑，早餐也沒吃多少。
    她看見於佳薇回來，就跑了過來，都快撲到於佳薇身上了，又忽然想起來陳東鐸的話。
    “你薇薇阿姨懷孕了，不能推，也不能咬。”
    瑞瑞又向後退了兩步，仰著頭看於佳薇：“爸爸在哪兒？”
    於佳薇走過來，摸了摸瑞瑞的頭發。
    “你爸爸出差了，別擔心。”
    “什麽時候回來？”瑞瑞又問。
    隻有涉及到陳東鐸的時候，瑞瑞的話才說得多。
    於佳薇說：“他工作完就回來了。”
    瑞瑞臉上有點失望，卻還是點了點頭。
    阿麗已經帶陳鬆來了。
    陳鬆從別墅後麵繞過來，避開了耳目。
    “少奶奶。”
    於佳薇記得陳東鐸講過，陳鬆是他安插的人。
    “我要出去一趟，你在陳家大宅留意著，特別是老爺子和陳大少那邊，有五少的消息就及時打電話給我。”
    “是。”
    於佳薇換了換衣服，就出發了。
    出發前，於佳薇先去調了下陳家大宅門口的監控，又要了車輛進入駛出的登記記錄，拿著上了車。
    這個地址比較偏僻，並不是在市裏，距離陳家大宅有兩個小時的車程。
    車開到高速服務站，於佳薇就下了車，看了一眼後備箱準備的東西。
    珍藏茶盒，水果，牛奶還有各種營養禮盒，以及高檔紅酒。
    她叫阿麗一箱一箱都拆開看了看。
    沒有什麽貓膩。
    “封上吧。”
    阿麗重新封上，車輛再度啟程。
    於佳薇把手機撐起來，就開始看昨天到今天的監控錄像。
    有記錄的車輛進入駛出排除掉，她又看了兩遍監控，確定了有兩輛略可疑的車。
    於佳薇截圖把這兩輛車的車牌放大，發給了蕭良。
    【蕭警官，你幫我查一下這輛車的行駛路線。】
    等到了陳嵩濤給的地址，於佳薇下了車。
    她在車內久坐就不太舒服，下車後，扶著車門先活動了一下有些浮腫的雙腿。
    這邊是一個古鎮。
    不是後期打造成旅遊景點的古鎮，而是日常生活的古鎮，街道的地磚上麵都已經有了年代感的紋路。
    於佳薇按照街道門牌號，車停在了一個黑色的雙開木門門口。
    她叫阿麗去叫門。
    門打開，是一個看起來挺伶俐的小姑娘。
    “你們找誰？”
    “我們是送東西來的，”阿麗說，“是陳家……”
    嘭的一聲，門被關上了。
    阿麗：“……”
    於佳薇瞬間就知道了陳嵩濤那句話的意圖。
    隻要是能叫對方收下就可以。
    可現在，就“陳家”兩個字，聽到就閉門不見了。
    於佳薇想了想，這事有些蹊蹺。
    她就叫阿麗扶著她，去左鄰右舍打聽了一下。
    於佳薇懷著孕，本就容易親近，和街旁那些坐著嘮嗑的女人們順嘴攀談幾句，也就知道了。
    原來，這宅子裏住著的，是陳嵩濤的原配夫人。
    是陳南鋒和已故的陳二少的生母，自從兒子和孫子遭遇自然災禍身亡之後，她就搬離了陳家大宅。
    “這裏麵有個老太太，吃齋念佛嘞，每年都要來做一場法事。”
    “我見過一次，長得倒是慈眉善目的。”
    於佳薇回到了車上。
    這是個死局。
    陳老夫人一定恨死了陳嵩濤，而當時陳二少和陳思謙坐的車還是羅慧嫻動的手腳，她根本不可能給她好臉色，就別提收下東西了。
    她正思索著，正門就打開了。
    從裏麵走出來的，是鄭茵茵和鄭思宇。
    於佳薇從車上下來。
    她的肚子月份大了，上下車都不太方便。
    鄭茵茵先停住了腳步：“佳薇，今天是我們第三次見麵了。”
    鄭思宇雙手插著口袋，默不作聲的先朝著車走，上了車又從後視鏡看於佳薇。
    其實，昨天半夜，他看到小叔了。
    小叔看起來昏迷不醒，臉上都是血，被塞進一輛黑色的車的後備箱裏，然後車開走。
    他嚇得不輕，急忙將這件事情告訴了父母，父母卻叫他：“不用管。”
    他想起父母曾經提過的，他的哥哥和二叔的死，都和陳東鐸有關。
    他硬起了心腸，強迫自己低頭玩手機。
    可剛一低頭，就看見了陳嫣然發的一條屏蔽長輩的朋友圈。
    是一張於佳航低頭學習的照片。
    夕陽的餘暉撒在少年身上的白色校服上，專注認真。
    車輛開走。
    於佳薇站在大門前，耳邊是鄭茵茵說的最後一句話。
    “若是陳五不是陳五呢？於佳薇，你這麽聰明，是該給自己找退路了。”
    於佳薇站在車前許久都沒動。
    阿麗把於佳薇的手機從車內遞了出來。
    “夫人，您的電話。”
    於佳薇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
    是蕭禹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