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路過她們的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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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禹庭就坐在地板上,靠著牆麵,給於佳薇回過去電話,叫她不必擔心,他隻是沒看手機。
    他誰也沒有告知,就自己一人去醫院裏做了檢查,倒是沒什麽大毛病,隻是人老了都會有的病。
    然後,他就自作主張去了養老院。
    在養老院裏這一住,就是十多年。
    養老院裏的老人來了一撥,又換了另外一撥,他看著他們迎來送往,他孤身一人,就好似是一個萬事不關己的局外人。
    直到這天,是他八十一歲的生日。
    於佳薇叫小孫女小外孫給他定了個大蛋糕,過來給他過壽,蕭良那邊也叫了小輩過來,熱熱鬧鬧的聚集了一整個屋子。
    熱鬧過後,小輩們離開,蕭禹庭走到大門口去目送他們離開。
    熱鬧過後,是屬於他一個人的寂涼。
    養老院的老院長,是他的老同學。
    老院長背著手從後麵走過來,找他喝酒。
    夜燈下,蕭禹庭小酌了半杯。
    院長說:“你這一輩子就這麽過去了,不覺得缺憾麽?”
    蕭禹庭笑了下。
    他低首看著自己手背上的老年斑,“缺憾什麽?”
    “沒有娶妻生子,晚年孤獨,還要一個人住養老院。”
    “那些有孩子的,不也要住養老院麽?”
    老院長:“總是不一樣的。”
    蕭禹庭摩挲著酒杯,並未答話。
    回到房間內,蕭禹庭將桌上吃了一半的蛋糕收了起來,放進了冰箱內。
    看著放置在桌上的生日蠟燭,他忽然神思一恍,忽然記起來自己十八歲成年的生日。
    蛋糕上是18歲的蠟燭,燭光搖曳,是楊蓓柔婉的麵龐。
    他已經蒼老至此,可她的容顏,卻永遠留在了那個最美綻放的年歲。
    蕭禹庭孤身一人坐在床前,背影有些佝僂了,他抬頭望著天邊的彎月。
    月光從窗外灑落進來,身影落在地麵上。
    缺憾麽?
    總要有缺憾,才完整吧。
    隻是不一樣的人生經曆。
    他並不覺得缺憾。
    蕭母離世之前,曾握著蕭禹庭的手,感歎,若是有如果,她絕對不叫蕭父把楊蓓安排到蕭禹庭的身邊去當老師。
    若是有如果。
    他也還是會選擇遇見楊蓓,遇見於佳薇,去參與她們的人生,路過她們的全世界。
    這次生日過後,蕭禹庭就擬定了一份遺囑。
    他的財產,一部分留給了星回,一部分留給了蕭良的子女。
    年終。
    初雪。
    窗外,落下的雪片,大地遍染霜白。
    這一天。
    蕭禹庭去世了。
    他走的安詳,沒有病痛的折磨,甚至嘴角還帶著一抹笑。
    一如往昔。
    享年81歲。
    ……
    楊樂卿翻了個身。
    她觸到男人的枕側,便睜開了眸。
    男人靠坐在床頭。
    黑暗裏,淺淡的夜光,勾勒出他的剪影。
    她眨了眨眼睛,看他依舊不動,像是入定了一般。
    楊樂卿伸手拉了拉他的手,小聲咕噥道:“幾點了?”
    蕭禹庭回過神來。
    他緩緩回頭,低眸落在楊樂卿誰的懵懂的睡顏上,嗓音沙啞道:“才四點,還早,多睡一會兒。”
    “嗯。”楊樂卿往蕭禹庭這邊湊了湊,“老公你怎麽不睡?”
    “做了個夢,就醒了。”
    楊樂卿都已經困的閉上了眼睛,開口軟濡的問:“什麽夢?”
    蕭禹庭躺下來,把她摟過來。
    “夢見了我老的時候。”
    楊樂卿的呼吸清淺,手臂輕軟的搭在他的胸膛上,“那時候我是不是也老了,變成白發老太太了……”
    蕭禹庭距離她很近。
    近的可以借著夜光,看到她微斂的薄薄眼皮上的淺淺褶皺。
    “嗯,你和我一樣。”
    楊樂卿嗅了嗅他身上的氣息。
    是和她身上如出一轍的沐浴露的清香。
    “那我老了醜了,你還喜歡我嗎?”
    她半夢半醒,這話就輕易問了出來。
    或許,她第二天醒來,說了什麽話,做了什麽事,就什麽都記不得了。
    可蕭禹庭也沒有敷衍她。
    他認真答道:“喜歡你。”
    楊樂卿嘴角向上勾了勾,眯著眼睛在他下巴上吻了下,“我也喜歡你,老公。”
    這一刻,他的心好似被柔軟塞滿了。
    與剛從夢中醒來,眼角潮熱、心中空落的感覺完全不同。
    不一樣的選擇,不一樣的軌跡,不一樣的人生經曆。
    不管如何選擇,他都不會後悔。
    蕭禹庭輕輕的在她的眼瞼上吻了一下。
    “晚安,樂樂。”
    ……
    從鎮上回去後,蕭禹庭去了一趟墓園。
    他帶了一束親手挑選搭配的鮮花。
    他俯身,將鮮花放在了楊蓓的墓碑前。
    墓碑上,照片上的女人每年如一日的朝著他綻放出最美的笑。
    即便是嬌豔的鮮花,都為之黯然失色。
    到現在,他想起楊蓓的時候,已經再沒有了年少時期青春的悸動與熱血,可他卻依舊清晰的記得她。
    那個曾經點燃過他曾經青春年少的女人。
    “我結婚了。”
    他說。
    “她叫樂樂,是一個兒科醫生,等到下次,我帶她來看你。”
    他轉身離開。
    夕陽的餘輝灑落天邊,淡橘色的光灑在墓碑上的照片上,男人的身影漸行漸遠。
    ……
    蔣悅出國前,在瑞瑞的幼兒園前,終於見到了蕭良。
    蕭良穿著皮衣機車服,沒抽煙,手裏把玩著一個打火機,似是在等人。
    她走過來,在他麵前停住。
    蕭良的目光先觸及到麵前站定的這雙女士長靴,手中把玩打火機的動作微頓,才緩慢抬起頭來。
    “蔣悅,好巧啊。”
    蔣悅忽然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走吧,別想托詞了。”
    蕭良和高中的時候一樣。
    為了找個機會和她“偶遇”,“埋伏”在女廁所旁邊,小賣店裏,遇上了就演技拙劣的道:“蔣悅,好巧啊!”
    她其實那個時候早就看穿他了。
    蔣悅上了蕭良的車。
    蕭良找了一家環境清幽的咖啡廳,在手機app上看了點評,“喝杯咖啡?”
    蔣悅挑眉:“你想和我約會麽?”
    她妝容濃豔。
    她特別在來見他之前,化了精致的妝。
    黑棕色的眼線從眼尾延伸出來,明眸豔麗,周遭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背景牆。
    蕭良目光低垂,沒有回答。
    蔣悅看向前麵的擋風玻璃,精致的美甲在包上輕扣了扣,“送我回家吧。”
    “好。”
    車輛在車流中行駛著。
    一直到蔣悅的公寓小區門口,車輛在路邊臨時停車。
    蔣悅輕聲說:“我明天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