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骨頭這一點，似乎一切都合情合理，與之前的案件一模一樣，可顧遠總感覺有些怪怪的，卻也說不清楚哪裏有問題。

    他站在客廳四處張望。

    客廳幹淨整潔，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

    電視櫃上有一張單人照，畫麵上是一個女孩，神情憂鬱，照片中的背景陽光明媚，卻也無法驅散她眉宇間的惆悵。

    確實沒有什麽問題。

    顧遠走出房間，把封鎖線拉好，轉角看見雲依臉頰鼓起，似乎在用舌頭清理牙齒間的異物。雲依看見突然出現在麵前的顧遠似乎收到了驚嚇，神情一怔。

    “學姐，車裏有牙線，待會兒下去幫你拿。”

    雲依因為剛剛有些不雅的動作有些害羞。

    “不用了，我車裏有。”

    “那就…再見？”

    “嗯，再見！”

    ……

    顧遠和李琦回到江城基地，李琦始終興致不高，依然沉浸在下午經曆的事情中。

    “有什麽線索嗎？”

    小貝皺著眉頭問道。

    “和之前一樣，沒什麽線索，警察已經查過一輪了，報案人就是受害者鄰居，他什麽事情都不知道，截取了幾個重要時間節點的監控畫麵，也沒有發現到什麽有用的信息，情報部門正在清查二十四小時內的監控，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出結果。”

    顧遠一板一眼的回答。

    “之前全城排查的時候，那個小區我們摸排過，沒有鬼物的蹤跡，甚至方圓數十公裏內的小區也都沒有鬼物的蹤跡，這隻鬼物究竟是從哪裏跑出來的？”

    小貝搓了搓頭上的銀漸層，貓咪露出一個愜意的表情，打了一個呼嚕。

    “那個小區西南方向十公裏左右有一片棚戶區，街道社區管理比較亂，上次全城排查那邊的數據就有些不清不楚，會不會是那裏？”

    顧遠說出他覺得最靠譜的推測。

    “你說的地方我知道，正好也打算摸一下那塊棚戶區的底，之前長空說它們的食物是流浪漢乞丐，說不定就是那塊棚戶區的人。”

    小貝揪著自己的頭發開口說道。

    “那我現在就出發，趁黑出動，到明天早上應該能基本排查完畢，如果真有什麽情況，晚上處理也能盡可能降低影響。”

    “可以，你和李琦一起去吧。”

    “李琦現在情況不太好，讓黃老板和我一起去吧，他對江城各個地方都比較熟悉，有他在也比較方便。”

    “李琦怎麽了？”

    “又失戀了一次。”

    “你們白天又去按摩了？”

    小貝的神情語氣突然變得有點凶。

    “隻是碰到他暗戀的女孩兒而已。”

    “行，我讓黃老板和你去，待會兒我去看看李琦那臭小子。”

    黃老板是從被窩裏被抓起來的，巡街一天，他整個人都萎靡不振，不知道是巡街累倒還是因為其他什麽原因。

    直到現在，他走路時雙腿打顫，雙手扶腰。實在難以想象，除了戰鬥以外，究竟是幹什麽才能讓一個星繁階段的進化者疲累成這副模樣。

    顧遠默不作聲的看著顫顫巍巍的黃老板，搞不清楚自己選擇黃老板一起出勤到底是對是錯。

    “大晚上的，去哪兒快活？”

    電梯裏，一個後勤部技術員對著黃老板擠眉弄眼，麵帶調笑之意。

    “去抓鬼，一起嗎？”

    黃老板聲音不緊不慢，扭動著自己的腰肢。

    “現在江城裏還有鬼？在哪裏？”

    技術員收斂神色，有些嚴肅的問道。

    “在……在哪兒來著？”

    黃老板扭頭看向顧遠，他也不知道去哪裏。

    “城南棚戶區。”

    “原來是那鬼地方！要說江城真的有鬼，那裏確實嫌疑最大。”

    黃老板有些感慨。

    “你很熟悉那裏？”

    顧遠有些好奇。

    “還行吧，有一次在那裏嫖…在那裏執行任務，被訛了一筆。”

    顧遠狐疑的看著黃老板。

    為什麽我感覺你分明是想說嫖被仙人跳？

    被顧遠盯著的黃老板麵不改色。

    “鬼吃人好歹還給留下個頭，那地方的人吃人都是直接吃幹抹淨，保管一點痕跡都沒有。”

    “什麽意思？”

    “聽過一句話嗎？”

    “什麽？”

    “窮山惡水出刁民。”

    顧遠微微一愣。

    什麽意思？

    這和江城裏的棚戶區又有什麽關係？江城是一線城市，怎麽看也沒辦法和窮山惡水這個詞沾邊。

    “叮！”

    電梯停下，顧遠和黃老板走向停車場。

    “黃老板，你剛剛的話是什麽意思？”

    “那地方你可以理解為江城最大的貧民區，混亂無序是那裏的代名詞。那裏是淪喪之地，在那裏道德是奢侈品，法律更是笑談。”

    顧遠欲言又止。

    他實在無法想象這種小說才會存在的灰色地帶居然會真的出現在現實中，而且還是出現在一線城市江城之中。

    “想問什麽？”

    黃老板摸了摸自己的胡茬。

    “沒人管嗎？”

    “一方麵，棚戶區裏的渣滓很低調，不會在棚戶區外麵鬧事；再者，那些人做事很利落，基本不會留下把柄；最後那個棚戶區最少住了十萬人，沒一個人是無辜的，怎麽處理？怎麽管？”

    顧遠思忖片刻。

    “那就沒有一點措施嗎？”

    黃老板笑笑。

    “當然有，棚戶區就是一座牢房，那些渣滓們在裏麵作威作福大概沒管，但是他們但凡敢出棚戶區一步，不出十分鍾立馬會被請去警察局。憲法一百四十三條，總有一條適合他。”

    “那…”

    顧遠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黃老板打斷。

    “不要什麽事情都問叼大的行不行？你先登內網查一查，文件編碼9527，看完再問。”

    黃老板打了個哈欠，眼睛半眯著發動車輛。

    顧遠坐在副駕駛上，有些分不清黃老板到底是清醒還是已經睡著了。

    黃老板果然是個很獨特的人！

    他掏出手機搜索出文件，細細瀏覽，隻是粗粗看了幾頁，便呼吸急促起來。

    城市化是一個不斷向周邊拓展，村鎮逐漸融合的過程。

    黃花村是一個沒有跟上時代潮流的村子，村民們以種植銷售黃花菜為生，這裏的黃花菜品質很高，價格也還算便宜，所以成了全國赫赫有名致富村。早在世紀之初，這裏還上過龍國的中央電視台，成為全國模範致富村。村裏家家戶戶靠著種植黃花菜建起了小別墅。

    一切都向好的方向發展，直到江城市拓展的腳步靠近。由於黃花村是上過央視的致富村，當時的領導決定利用現代化管理以及新型農業技術將黃花村打造成一個多樣化種植基地。

    不僅如此，他想把黃花村真正變成一個“城中村”。現代都市中的自留地，江城人門口的菜園。這是當初那位領導提出的大方向，他要開發出黃花村的旅遊價值。

    不得不說，方案是很好的，如果按照他的想法走下去，黃花村應該會成為江城最亮眼的一顆明珠。事實也確實如此，那幾年黃花村發展的很好。

    後來領導退休，新來的領導將之前的計劃全盤否定，他認為現代化都市中不應該存在這種有損市容的地方。他叫停了黃花村的建設，不再允許黃花村種植作物，並且提出要對黃花村進行重新規劃。

    新老勢力在博弈，黃花村成了權力傾軋的犧牲品，一直荒廢在那裏。黃花村的村民大多賺了錢都搬去市區，而黃花村一直荒廢地價暴跌，一部分無力承擔市區高額的房價的人選擇在這裏購置房產，還有一部分炒房客不知得了哪裏的消息跑來抄底，傾家蕩產投進黃花村。

    結果是沒有結果。

    黃花村徹底荒廢了。在這裏買房的人成了棚戶區的第一批住戶。

    後來這裏成了失意者的大本營，那些在江城混不下去的人紛紛選擇在這裏定居。

    一群失意者的聚集地當然隻會走向墮落。

    各種各樣的黑色產業鏈形成，黃賭毒齊聚，黃花村愈發墮落，愈發吸引那些失意者。

    五年過去，市政終於意識到不對，可為時已晚，這時候的黃花村如同一顆腫瘤附在江城的內髒上，無法切除，或者說切除的代價太大。

    如果這時候選擇動手術，或許會大出血，但總歸還有痊愈的機會，可沒人敢承擔這樣的責任，所以市政選擇放任不管，也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漸漸的，黃花村在龍國內成為人盡皆知的毒瘤，更多的涉黑分子選擇把這裏當作大本營。直到一個人體器官販賣集團的到來，讓黃花村徹底失去了希望。

    有點類似武林盟主一聲令下，群雄鞍前馬後攻城略地的性質。黃花村成了龍國境內黑道勢力的聖地。現如今，這裏是全國最大的人體器官集散地，你可以在這裏找到任何想要的器官，甚至可以定製:指定一個人，要他的什麽器官，第二天你便會收到你想要的東西。

    以前的黃花村種的是黃花，現在的黃花村種的是人。這裏隻有兩種人，一種被稱為屠夫，一種被稱為培養皿。

    市政到現在才想去清理黃花村，可根本來不及。犯罪集團把所有的罪惡控製在黃花村的範圍內，警察根本無法調查取證，第一天派進去的臥底，第二天就會被秘密送回警察局，並且是神誌不清的那種。

    準確的說並不是官方將黃花村打造成一座牢，而是犯罪集團把黃花村打造成了一個自己的王國。

    村外是人間，村內是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