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澤煒不卑不亢，他饒有興趣的打量著眼前的二人。對他而言，國安局探員算不得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在黃花村他可以讓任何人悄無聲息消失。

    現在是法製社會，凡事都得講證據。

    在他數十年的村委主任生涯中從未留下任何證據，以後大概也不會。

    法律是個好東西，你不需要尊重它，隻需要懂得利用它，它就會很好的保護你。

    馬澤煒當上村委主任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報了個法律培訓班，考了個律師證。不僅如此，他讓自己的手下都去考了律師證。

    他們是有腦子的莽夫，

    “深夜貿然上門，多有叨擾，還請馬主任多多包涵。”

    黃老板遞上一顆香煙，笑著賠禮。

    馬澤煒並未接過香煙，扶了扶自己的眼鏡。

    “我戒了，我勸你也早點戒，對身體不好。”

    顧遠有些好奇，眼前這個有些斯文的中年人是他見過最不像罪犯的犯罪分子。

    待人處事彬彬有禮，整個人十分幹淨，似乎沒有任何不良嗜好，甚至還會勸人向善。他比那些所謂的正人君子更像正人君子。

    黃老板被拒絕也不尷尬，順手把煙叼進嘴裏，直接點燃。 相比之下，黃老板更像個流氓。

    一旁的李明玉看著黃老板挑釁的動作立馬向前一步，語氣生硬。

    “掐掉！”

    馬澤煒滿不在乎，隨意擺了擺手，示意李明玉退回原地。

    “江城沒有什麽事情能瞞過馬主任。”

    香煙順著向上飄散，黃老板微眯雙眼。

    “應該沒有，畢竟吃的就是這碗飯。”

    馬主任沒有自謙。

    “那麽關於那些怪物的事相信馬主任同樣有所耳聞，我們正是為它們而來。”

    馬澤煒微微一愣，扶了扶眼鏡，若有所思的看向黃老板。

    “按照道理來說，這個事情應該是你們保密條例裏麵的事情。”

    “你不守規矩！”

    最後五個字說出，他仿佛利刃出鞘，劍氣盈盈，充滿壓迫感，鬥室之內乍起一陣無根之風，直接將黃老板嘴巴中的香煙吹熄。

    顧遠與他對視一眼，汗毛驟然炸起，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黃老板麵色突變，嘴唇微顫，熄滅的香煙掉落地麵，又被一股風吹進不遠處的垃圾桶。

    眼前這人竟然是進化者！

    長明階段的進化者！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怎麽可能？你居然…”

    “居然和你一樣是進化者？”

    馬澤煒接過話頭，神情玩味。

    “時代變了，我們的產業自然也要轉型升級，結果你看見了，效果還不錯。”

    無論是黃老板還是顧遠都沒有想到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進化者的培養方式應該是屬於國家最高機密，可現在分明是已經泄露！

    而且，國安內部明麵上的長明才隻有區區不過十指之數，眼前這人居然已經是長明！

    黃老板和顧遠之所以敢肆無忌憚的走進黃花村，最大的依仗就是對自身進化者實力自信。而此時，他們突然有些後悔如此孟浪的闖進來。

    “說吧，到底是什麽事？”

    馬澤煒再度恢複那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黃老板不敢再再擺出一副桀驁不馴的姿態，老老實實站好，一板一眼回答。

    “昨天城裏又有鬼物作案，但我們前段時間已經把整個江城翻了一遍，沒有任何發現。之前那一次排查，黃花村沒有進行摸排，所以我們懷疑可能是鬼物藏身在這裏，所以打算進來探查消息。”

    馬澤煒聽完，臉色毫無波瀾。

    “在哪裏？”

    “北邊二十公裏左右。”

    一旁的李明玉開口說道。

    “和我們沒關係。”

    顧遠察覺到李明玉話中的內涵，這次的事件和他們沒關係，但之前有的事件可能和他們有關係。

    “你們之前做過什麽？”

    他帶著質問的語氣。

    明知眼前人是長明階段的進化者，但他依然無法明知有問題卻放任不管。

    馬澤煒沒有答話，隻是緩緩坐下，從旁邊找出遙控器，打開了麵前的大屏幕。

    顧遠和黃老板定睛望去。

    看清畫麵的一瞬間不禁呼吸一滯。

    畫麵上的八角籠內，兩隻鬼在奮力搏殺！

    旁邊的觀眾席上眾人神態各異。

    在外麵掀起腥風血雨的鬼物在黃花村內竟然成為娛樂大眾的工具。

    “這……這是什麽？”

    黃老板睜大雙眼，抿了抿幹枯爆皮的嘴唇。

    “這是我們黃花村的特別節目，收視率很高，幫我們賺了不少錢。左邊那個是子龍，別看它瘦瘦小小，它已經連勝七場了，右邊那個是秦瓊，同樣連勝七場，今晚這場比賽可是萬眾矚目。”

    馬澤煒簡單介紹著，就好像一個專業的綜藝節目製作人，在說著一個普通的綜藝企劃。

    顧遠聽的一愣一愣的。

    這算什麽？

    秦瓊大戰趙子龍？

    “我的主意，應該還不錯吧？”

    馬澤煒頗為自得的炫耀著。

    “這些鬼是哪裏來的？”

    畫麵中兩隻鬼物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打得血肉橫飛。顧遠看著畫麵突然問了一句。

    “自己抓的。當初黃花村突然有幾家村民莫名其妙死了，在我的地盤殺我的人，我肯定忍不了，所以帶人蹲了三天三夜，當時我還不是進化者，那次可是死了不少人才抓住一隻這玩意兒。後來我成進化者了，但實力不強，隻能勉強保證黃花村內不受侵擾，在後來變的更強了，偶爾跑去外麵抓幾隻，不過自從上次你們鋪天蓋地搞了一次行動，就沒抓到過。”

    屏幕上，秦瓊被撕掉一隻胳膊，血液瘋狂噴射，整個八角籠變成血淋淋的，觀眾席上的人更加瘋狂，不停嘶吼著，揮舞著手臂。

    顧遠收回目光。

    “你們都不怕嗎？”

    馬澤煒笑了笑，看向顧遠。

    “這些東西有什麽好怕的？不就是長了個人頭的野獸嗎？”

    話是這樣說，但未免有些太殘暴了。

    “觀眾席上坐的那些人，哪個沒殺過幾個人？哪個又沒被追殺過？被人殺或是被這些鬼東西殺本就沒什麽區別，死亡這件事本就沒什麽好怕的，人會畏懼死亡隻是因為有放不下的牽掛，恰巧這裏的人沒什麽牽掛，所以不怎麽怕死。”

    不怕死自然也就不怕這些“野獸”。

    顧遠在心中補全了馬澤煒未說完的話。

    “剛剛李明玉說和你們沒關係是什麽意思？”

    顧遠仍然在糾結這個問題。

    “那些小東西打架不怎麽行，但是打洞遊水之類的本事不弱。抓得多了，自然有管不過來的時候，偶爾跑出去一兩隻也是有可能的。你們昨天有鬼物作案，跟我們沒什麽關係。”

    屏幕中，秦瓊倒下，子龍獲得最後的勝利，正在瘋狂嘶吼，等待它的是下一個更強的選手。

    馬澤煒笑嗬嗬的鼓著掌。

    “你怎麽讓它們聽話？”

    顧遠有些好奇。

    “和養狗沒什麽區別，它對你齜牙咧嘴，你就狠狠揍它一頓，揍它還沒用你就餓著它，直到它服從為止。”

    “如果一直不服從呢？”

    “養不熟的狗有留著的必要？再說了，它們的內髒器官可是和人類一模一樣，甚至更加強大，還可以賣個不錯的價格。”

    馬澤煒始終風輕雲淡。

    “知道我為什麽和你們說這麽多嗎？”

    顧遠愣住了。

    是啊！他為什麽要說這麽多內幕消息？雙方畢竟是敵對關係。

    “今天你們看到的聽到的，都必須如實匯報，我不在意，不準有絲毫隱瞞。”

    顧遠愈發疑惑。

    “我要和你們做筆生意。”

    “什麽生意？”

    黃老板接上話。

    “後麵再有這些可愛的小東西出來，你們不方便處理的，交給我來處理，需要幫助的也可以找我，但是這些小東西的屍體或者俘虜要分我一些。你們也看見了，我這裏每天都有消耗。”

    馬澤煒咂摸咂摸嘴巴，笑著說道。

    “我知道你們做不了主，所以麻煩你們把我的想法轉告給你們隊長，我記得應該是叫蒲小貝。在這件事情上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我可以獲得更多免費優質的貨源，而你們，在我的幫助下，可以更好的保護江城。”

    這位黃花村村主任的膽子確實很大，他居然想把生意做到了他人避之不及的鬼物身上。

    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就有人鋌而走險；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潤，就有人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就有人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首的危險。

    商人、或者說是資本家確實是這世上最恐怖的人。鬼物吃人尚能看見，資本家不光吃人，還要敲骨吸髓，不會留下半點痕跡。

    黃老板和顧遠麵麵相覷，他們今晚受到的衝擊太大了，尤其發現這個犯罪集團的頭頭居然是一個長明階段的進化者這個事實，更是讓他們懷疑人生。

    對於他們這樣尚未成長起來的進化者，最大的依靠從來不是實力，而是政府賦予他們的權力。而此刻，他們發現以及最強大的支柱似乎開始動搖了，他們自然也會慌張。

    “我話已說完，你們可以走了，那邊的案子我會查一查，看看是你們快還是我快。”

    馬澤煒提起茶壺給自己的茶杯裏添上七分，又重重放下茶壺，壺嘴朝著黃老板和顧遠二人。

    二人明白，自己該走了。

    看著二人在小弟的帶領下離開房間，李明玉湊了上來。

    “主任，為什麽一定要找他們合作，憑我們自己一樣可以做好。”

    馬澤煒捏著茶杯，細嗅茶香。

    “我們是生意人，生意人最好的合作夥伴當然是官方，我們有錢，他們有權，天生一對。”

    一口飲盡，唇齒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