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6 漏真言乘間投隙 終是悠悠行路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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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秦寰宇的反應,聿姵羅有些得意,就不信秦寰宇連自己生身父母的生死也不念及。
“沒錯,殷昊天當年在三花莊四周施了法術,以環村那條河水為界,但凡欲出村者皆會氣竭力枯,窒息而死,死狀痛苦不堪。我和沛馠的生父就是因此喪生。母親眼見無兒無女倚靠卻已年華垂暮,白首相知之人也已離去,僅餘寒燈孤影萬念俱灰,絕望已極之下便跟隨在父親身後自縊而去,據說死狀慘不忍睹。”
秦寰宇提心在口,腹下像是猛地被巨石淩空砸下般劇烈疼痛,像是要將他碾斷扯碎。
秦寰宇看似沉著淡定,呼吸卻明顯局促了許多,唇瓣上的血色已褪,聲音陰冷問道:“那穆遙兲和我的父母現況如何?”
秦寰宇果然還是有他在意的事的......
“穆老爹據說人還尚在,隻是殘年餘力,煎熬度日而已。”
“那秦氏雙親可還健在?”
關心者亂,即便為人深藏若虛如秦寰宇這般,也難逃血脈裏與生相連的親情。
人一旦有欲有求,便留給了對手破綻可循。
聿姵羅突然一躍向前,將臉湊近秦寰宇的麵前,睜大了眼珠兒嬌媚地逼視道:“吻我,隻要你肯吻我,我便告訴你。”
聿姵羅用她一貫的驕慢倨傲,蓓蕾綻放,嫩蕊輕搖,好似一位情竇初開的少女,熱情而奔放,毫不遮掩自己的感情。
隻是花蕾滿枝,太過繁盛,嬌豔而張揚,絲毫不顧及賞花之人的感受與喜好,徒增厭煩而已。
秦寰宇正顏厲色,沉步閃身,順勢避開了聿姵羅的熱忱奔放。
“寰宇你——”聿姵羅寄顏無所,滿麵羞惡。
“我認識的聿姵羅絕非輕佻之人,絕對不會自貶身價投懷送抱,儼然倡條冶葉。”秦寰宇冷眼相待。
聿姵羅忿然上手在秦寰宇橫闊的胸前推了一把,憤恨道:“你竟然罵我是那風塵裏的紅粉青樓!”
秦寰宇不失威峻道:“你且自重。”
“嗬嗬嗬嗬————!”聿姵羅眩暈狂亂,突然仰麵謔浪笑傲道:“你這等鐵石心腸,真是見所未見。你就為了一個蠱惑人心的騙子的女兒,竟然摧誌屈道,不惜將我數落得如此不堪。”
“算了,你休要多言,在此冷靜一下吧。”
“你要去哪兒?去殷攬月身邊嗎?”
“既不同路,與你無幹。”
“你不是想知道秦氏夫婦現狀如何嗎?”
“已不想知道了。既是小人於暗中造謠惑眾之詞,聽來何益。”
“你站住!”聿姵羅神奪心悸,她不想秦寰宇就這麽走掉,脫口而出道:“秦氏夫婦裏尚有一人怯懦苟活於世,你母親在前些年患上瘋魔之症,癡傻瘋癲,整日自言自語,最終逃過了眾人眼目,趁人不備時填了深井。”
“什麽——”
秦寰宇此時宛若青天霹靂,驚心怵目。
“還有秦伯父,在秦伯母死後便沉溺縲絏,自哀自棄,混沌度日。後來一日攀上平頂崖端欲尋死路,多虧墜落之地恰是環村那條河,又被河水送上了岸邊。人未死成,卻摔了個腿腳殘疾,現在一跛一拐僅靠拐杖度日,隻是好在村子裏的人再也不用擔心他會再攀崖自尋死路了。”
“——!!!”
一股窒息感驟然傳來,使得秦寰宇喘不過氣氣來。
“寰宇,我知道你會認為,這不過是那些胸有城府,意圖瓦解離散閬風的人特意編造的。但是你瞧這個......”
聿姵羅從懷中衣襟下小心摸出了一隻由六塊布片縫製而成的圍涎,遞到秦寰宇麵前,給他看道:“寰宇你瞧,你還記得這上麵的圖樣嗎?”
其上繡著一隻圓潤的壽桃和一朵清秀靚麗的蓮花,線走明快,施針勻細,足可見繡它之人繡工精細,用心良多。
秦寰宇眉峰微蹙,注目凝神,除了繡樣巧妙精微以外,卻並未參出些許玄機。
“你對此物,大概不會比我和聿沛馠對它更有印象。當年我和沛馠被殷昊天抱回閬風山的時候,用以包裹我們幼體的,便是這樣兩條布料相同的圍兜。一條上繡‘仙光爛漫,童子抱桃’,一條上繡‘祥雲鋪地,童子采蓮’。”
秦寰宇端看著手中之物,目光眈眈,神色凝重。觸手在那圍涎的蓮花之上,手感細密溫潤,依稀中仿佛看見一個慈母形象的女子,頭紮素髻,身著棉布裙,正低眉撚線,淺笑安然。
手中那縷縷絲線交錯橫生,悠遙清淨,婉轉深情,皆化作指尖的一縷嫋繞,隨著手中繡針穿來繞去。
聿姵羅手指那一桃一蓮說道:“這布針之法嚴謹細膩,繡工針法皆與我和沛馠的隨身之物吻合,我們已經細細對比過了,的確是來自生母之手。”
秦寰宇半晌無語,隱隱寒光在他眉宇間流竄,沉思許久後終於說道:“那隻能說明褚君山到過三花莊,且識得我們四人的生身父母,但他汙蔑師父的話,尚不足為信。”
“這你還不信?好歹褚君山也是堂堂一派掌門,若不是褚錦心不忍見我受閬風派和殷昊天的利用,特意為我去求褚君山告知我實情,否則我還被殷昊天、殷攬月這對父女蒙在鼓裏。”
“你求?你為何不認為這是褚君山有意命褚錦心接近於你,引你入甕?”
“不可能。這對褚掌門以及君山派並無好處!”
“協同?華派一起扳倒閬風派,還不算好處?”
聿姵羅氣急敗壞道:“說到底你就是不肯信我,即便我已將證據呈於你麵前——!”
秦寰宇沉思寂慮,維係著頭腦沉靜道:“沒說不信你,縱使有證據,但那褚君山的話亦不可盡信。”
“你可莫要被殷昊天父女蒙蔽,受美色所挾製。”
“什麽話。你當虛一而靜,方能洞徹是非。”秦寰宇言談赫然。
“寰宇,褚君山答應我和沛馠,在此次盟會結束以後會帶我們回到三花莊去,到那時便會真相大白。若是褚君山屁事憑空捏造,定然不敢如此承諾。”
秦寰宇眉峰微聚,他對褚君山的信誓旦旦生出幾分佩服。
秦寰宇並不像聿姵羅那般天真,倘若君山派是真心來赴?鼓盟會,又怎會隨身攜帶圍涎這等無用之物?
越是信而有征,反而越是不足為信,必定另有圖謀。
如今聿氏兄妹已經被眼下的證據給閬風派和師父定上了鐵罪,秦寰宇再多分辯也無濟於事,更何況他自己內心也並非全無動搖。
若攬月自婁嫄處得來的消息無誤的話,?華派夥同了洪涯、君山二派,此行的目的就是要生擒閬風五人,但......
這一切信息的來源皆來自於攬月,除了她以外,誰都不曾聽婁嫄親口說過。
不行——!
秦寰宇趕忙將對攬月的無端質疑自思緒裏抹去,師父清風高節,已然超凡入聖,有何必要單單去難為一個村莊的等閑之人。
“寰宇,你不要信她,他們父女都隻是在利用我們為閬風鞠躬盡力,竭智盡忠而已。隻有咱們四人才是真心相待,也隻有我才是真心相付......”
秦寰宇的耳邊傳來聿姵羅的傾心嬌|吟,秀挺的瑤鼻和嬌豔欲滴的紅唇再次湊近他的麵前,嬌靨玉腮微吐著潮濕溫潤的氣息貼上秦寰宇的頸間,流盼嫵媚,盡態極妍。
秦寰宇的臉色微微陰沉,細想著從憶事起的一切,譬如除此修煉腹結金丹之時師父看過來的審視目光,其間夾雜著令人莫測的揣度和估量;
再譬如靈台丹陽殿裏,師父和雲牙子對他腹內的炙熱真氣半吐半露,似是有意含糊不明。
秦寰宇心底冉起一絲強烈直覺,這必定與自己體內的魔物有所關聯,可是為何隻能取攬月腕中之血方能壓製?
看來那個三花莊,自己必須去親走上一遭,探一探其中真相。
聿姵羅顯然不知秦寰宇的心思,誤將秦寰宇的沉默當做是已被自己的讜言嘉論而說服,眼笑眉飛,怡然自樂。
秦寰宇卻再次掙脫開聿姵羅溫柔馥鬱的懷抱,執一不回,徑直離去。
聿姵羅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寰宇,還有——你莫要以為我同褚錦心交好,就真的會對她吐露真心,無所顧忌。我隻是想多些親近君山派,利用褚君山帶我去三花莊裏祭拜爹娘。隻有你和聿沛馠、遙兲才是我聿姵羅一脈同氣的親人,薜蘿林那夜之事我從不曾對外人提過一字一句,因為此事攸關於你,我絕不會陷你於危難,冒傾覆消弭之險。”
見秦寰宇突然一怔,頓足不前。
聿姵羅繼而又喊道:“寰宇——三花莊你去是不去——?”
“去。”這次秦寰宇頭也不回,決絕而去。
......
藏書樓的地窖裏,秦寰宇挾著寥落之心而歸,有些話隻能爛在心底,秦寰宇不知該如何跟攬月開口。
穆遙兲看著秦寰宇的樣子,便知他內心的震撼和自己是一樣的,二人沉默地垂著頭,刻意回避著被攬月問及。(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