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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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是傍晚時分,快要落山的太陽把天邊染成一片橘紅,照耀著寬大的玻璃窗。北華電信大廈咖啡廳裏,顯得很幽靜。

    係著黑色領結的服務生閑著無事在看書。一位身穿白色紗裙的女子彈著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曲調有些憂傷。

    這裏的一切,與這個正在流行的城市,形成鮮明對照。

    虹光和鄭曉華坐在臨窗的角落裏,服務生送來兩杯咖啡。

    剛才,誓師大會舉行完畢後,虹光又對青年誌願者和鄭曉華進行了現場采訪。今晚他就要把這個消息播出去。真心希望曉曉能夠看到這個新聞,讓這對姊妹花在熒屏上相見。

    采訪完後,虹光讓大劉趕回台裏倒錄像帶,為今晚錄製節目做準備。自己在鄭曉華的邀請下留下來,他也想借這個機會和鄭曉華說說心裏話。

    虹光攪動著泛著泡沫的卡布奇諾咖啡,說“曉曉昨天進入病房了,你知道嗎?”

    “她昨晚沒回家,我就想到了。你是不是擔心她?”鄭曉華尖銳地看著虹光,她想從虹光臉上讀出他的心思。

    “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虹光受不了鄭曉華的目光,低頭掩飾著自己的心情,低聲說,心裏亂糟糟的。

    “別擔心,我們家人都堅強著呢。在這時候,我妹妹絕不會掉鏈子。她很愛你,怕你擔心她,你知道嗎?”鄭曉華看出了虹光的心情不太好,勸慰起他來。

    “這我知道,我也愛她。一想到她離那麽近,就受不了。你說我是不是太狹隘了?”虹光抬起頭,看著鄭曉華,向她尋求答案。

    虹光澄澈的目光顯得那麽真誠,深深打動了鄭曉華,她矜持了一下,說

    “我看你是犯了愛情憂慮症。這也許是愛情的深邃之處,盡管表麵看來外延很小,你隻想著曉曉一個人,但是,我知道,它的內涵很大,是深入到人的靈魂深處的一種人之常情。你要學會把它化作一種力量。有句成語叫愛屋及烏,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鄭曉華托著腮,看著虹光。她的話充滿哲理,讓人覺得深不可測。

    不過,虹光更喜歡直來直去,盡情地吐露起心聲“自從發生以來,我每天都在第一線采訪,看到醫護人員舍生忘死與病毒搏鬥,救助病人,我經常被感動得淚流滿麵,從心裏敬佩他們。可是我又害怕曉曉也跟他們一起去玩命,她還那麽年輕,擔心她被病毒感染,我又代替不了她……。”

    鄭曉華靜靜聽著虹光的訴說,她沒想到虹光有這麽深沉的感情,讓她產生一種莫名的感動。

    虹光喝了一口咖啡,潤了潤發幹的嘴唇,繼續說道“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生命的無常與無助。我真想衝上去,為那些病人解除痛苦,挽救他們的生命,哪怕自己被感染也在所不辭。可我隻能履行一名記者的職責,向人們傳遞信息,不能阻擋病毒的蔓延。我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苦惱……”說著,虹光的眼圈紅了。

    鄭曉華第一次與虹光這麽近的距離談心,他的坦誠激起了她的頭腦風暴,眼睛也有些濕潤了。

    鄭曉華穩定了一下情緒,說出了心裏話“我們每個人都已經不知不覺地被卷入這場生死戰了。我們隻有兩種選擇,要不就衝上去,為了他人的生命,忘掉自己。要不就躲起來,當縮頭烏龜,沒人強迫你。其實你已經衝上去了,卻不想讓曉曉擔這份危險,你很崇高。但是如果曉曉真如你所願,裝病回家躲起來,你還喜歡她嗎?你的報道特別成功,感動了所有人,怎麽就不能把這份勇氣給你所愛的人呢?……”

    鄭曉華的話語中擊中了紅光的要害,透露出一個學哲學的高材生特有的知性,還有對虹光打心裏的讚賞和關愛。就像一道光,照進了虹光的心坎。

    虹光仿佛看到心中彌漫著很多塵埃,在這刺眼的光線之中,無處躲藏。

    “可我總是想不明白,為什麽人們隻有在災難麵前,才能顯示出崇高的本性,無私而忘我?”虹光揉揉酸澀的眼睛,像要撣掉迷眼的沙粒。

    “因為,在災難麵前,個人的力量太渺小了。隻有抱起團來,才有力量抵禦外力的打擊。”鄭曉華的回答一針見血,紮到了虹光的痛處。

    在疫情發生的這些日子裏,他時常感到自己的渺小,簡直微不足道,以致常常為此而自卑,但是他不能因此而消沉,哪怕為了曉曉,也要使自己振作起來。

    “所以我們必須團結在一起,共同麵對災難才不會毀滅。”虹光喝幹杯裏殘留的咖啡,心情變得開朗起來,眼睛裏放射出自信的光芒。

    這時,鄭曉華忽然發現虹光真誠得像個大男孩。他坦露出男人心中最柔軟的部分,讓人心動。她甚至有點羨慕妹妹有這樣的男朋友……

    夜幕降臨,虹光開著癟殼車送鄭曉華回家,再趕回電視台去做今晚的新聞夜航節目。

    他剛才和鄭曉華在咖啡廳談了很長時間,直到大劉打來電話催他,才結束了兩個人談話。

    鄭曉華坐在虹光的車裏,看著窗外散射的燈光,聽著浪漫樂曲,心中產生一種從沒有過的美好感覺,幾乎把帶來的煩惱都忘了。

    “拜托你回家做做你媽媽的工作,別讓她擔心曉曉。”虹光邊開車邊對鄭曉華說,心裏麵卻更加惦記曉曉了。

    “知母莫過女,我媽沒事兒,不讓她擔心不可能,但她會麵對這個事實的。”在鄭曉華心中,媽媽是一位開明的母親,從來沒有溺愛過自己和妹妹。

    “你爸呢?”虹光又問。

    “我爸?你更別操心了。為了國家他什麽都能獻出去。”鄭曉華語氣中透露出一絲自豪,又有一些揶揄的味道,隻不過虹光沒聽出來。

    虹光開著癟殼車來到醫學院宿舍樓門前。

    “謝謝你送我,等著看你的報道。”鄭曉華下車後,深情地看了紅光一眼,和他告別。

    虹光目送著鄭曉華走進大門,抬頭看了看她家的窗戶中透出的燈光,心裏想,今天送的人要是曉曉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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