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成熟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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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綿延的內力既是替他催化藥效,又是為了削弱強勁的藥力。不覺間二人額頭間都爬滿了汗珠,但唐鯉不敢停歇,依舊全身心投入著內力的運行。

    足足一個時辰以後,唐鯉從背後看到沈彥知的皮膚再次恢複了紅潤,呼吸變得均勻起來。這時唐鯉才緩緩收回了自己打在他背後的雙手,將他扶著躺了下來。

    唐鯉才緩步走至旁邊的軟塌上坐下,長長的歎了一口長氣,這才轉頭望向沈彥知。

    隻見他正安詳的躺在那裏,眉頭微微皺起,嘴唇也緊閉,一副極其痛苦的模樣,似乎是在做著什麽噩夢。要不是他麵色紅潤,唐鯉簡直要懷疑那奇毒又發作了。

    這時唐鯉才注意到他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濕,粘貼於皮膚之上,看見他如此難過,唐鯉心裏有些不忍,就伸出纖纖玉指,緩緩的將衣服撫平。

    此刻的沈彥知依舊陷入昏迷狀態,並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事情。不過他的麵容卻漸漸變得柔和起來,原本緊蹙的眉宇舒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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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泛著青色,上午還炎炎烈日,剛吃罷午飯,就簌簌下著鹽粒子起來,鹽粒子沒有下多久,緊接著便開始飄落起白色的雪花。

    這些雪花並沒有全部落到地麵上,有些則是在空中飛舞著、跳躍著、旋轉著,仿佛是一隻隻小巧玲瓏、栩栩如生的蝴蝶一般。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沈彥知住下來已經數月有餘了,天氣也正式踏入冬天。

    唐鯉靠在窗戶邊煮酒取暖,邊欣賞著窗外的美景,踏雪也因為天氣寒冷,整天見縫就往唐鯉懷裏鑽,唐鯉起初很是嫌棄,但踏雪幻化的幼體絨毛實在是柔軟又暖和,慢慢開始享受起來。

    隻是免不得在踏雪因為做夢,在唐鯉懷裏一通亂撓的時候,唐鯉鐵定把踏雪薅出來一陣恐嚇,嚇得踏雪幾日都繞著她走。

    唐鯉抿了抿手中剛煮好的青梅酒,視線落在了屋子裏走來走去,一直在收拾東西的杏林。

    “沈彥知那小子還沒起來麽?不是說昨日就能起床走動了麽?”

    沈彥知自從服藥過後,不知道是因為體弱還是因為過度的悲傷,足足養了幾個月才能下床,這是連唐鯉都沒有預料到的,自己小時候服藥也沒有這麽大的反應啊?當然,除了上元節。

    所以心中不禁覺得沈彥知像個小病秧子,又或者說是像那寺廟裏的泥菩薩,嬌貴極了。

    不過要真是算起來,沈彥知比自己小個五六歲,又沒正經習過武,身體條件沒有自己好也算理所應當,但是他身體的情況還是讓人感到擔憂,如若他要是再撅過去,自己肯定沒有藥救他了。

    “他早就起來了,昨天剛能走動,行步不穩,今天剛恢複了一些,一大早就去給他母親上香了,這麽久了,應該快回來了。”杏林抹布一搭,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漫不經心的回道。

    唐鯉聞言並不在意,繼續喝著手裏的熱酒暖身子。

    隻是這雪眼看著越下越大,有點擔心那臭小子會不會凍死在外麵,畢竟他現在的命可值錢的很,且不說那長生不老丹的價值吧,自己損耗的內力都夠這小子賠一輩子苦力了。

    哎!越想越是個虧本生意!

    “哎?來了!”

    忽然間,杏林喊了一聲,然後站直了身子。

    隻見唐鯉抬起頭向門口望去,一個少年正慢悠悠的走了進來,他走的很慢,甚至有些顫顫巍巍,一步恨不得掰成兩步來走。

    走到籬笆院門口時,他才抬起一直垂著的腦袋準備開門,殊不知正好與堂屋正在看他的唐鯉眼神對上。

    唐鯉微微愣住,倏地將頭轉開,茫然的看到眼前已經見底的酒杯。

    但是她突然有點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這樣?

    今日的沈彥知確實和上次初次見麵大有不同,他的兩隻黑漆漆的眼睛仿佛沒有光可以照入進去,眼神堅定深不見底,成熟的儼然不像舞象之年的孩子,讓唐鯉都有點弄不清楚他在想什麽,更不敢深入去探究。

    但是自己的反應也太丟臉了,再早熟他也是個孩子而已,再不著也就是個半大不大少年,自己有什麽可怵的?再說自己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這樣想著心中又羞又怒,眼神裏帶上了些許怒火,不禁有些氣憤的抬頭再次向籬笆院口望去,這才發現籬笆院已經空無一人,沈彥知已經快走到門口了。

    他直直的朝著窗台邊坐著的唐鯉走了過來,到了跟前,一隻手扶著煮酒的案台,鄭重其事的跪了下來,雙手疊在一起整齊的放在膝上。

    唐鯉瞟了一眼卻並不做聲,心中雖有些發慌,但仍是故作鎮定的等著沈彥知先開口。

    沈彥知雙手扶住跪著的膝蓋,抬起頭一本正經,非常嚴肅認真的注視著唐鯉。

    “恩公,您的恩情彥知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今生都會”

    唐鯉抿了抿嘴,將酒杯放在桌子上,兩眼望向窗外逐漸被雪花覆蓋變得潔白的院落,慢悠悠的打斷道“你這小子真是無趣!”

    對於自己剛才籬笆院門口對視的失態,唐鯉突然覺得很好笑,離得遠沒看清,現在睜著一雙哭的通紅雙眼的少年明明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孩子嘛,哪有什麽看不懂的成熟。

    真的是自己在這清閑日子過久了,亂七八糟的心思也變得多了。

    沈彥知被打斷說話,兩眼透露一絲迷茫的看向唐鯉,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做錯了,不禁更加拘謹起來。

    唐鯉回頭看他一副呆頭鵝的樣子險些噗嗤笑出聲來,不忍心再打擊他。

    “你沒有欠我什麽,我隻是看見你,想救便救了。如果非要覺得虧欠的話,好好活下去便是了。”

    沈彥知心中即愧疚又感動,自己出生以來處處遭嫌棄,做別人兒子也是個見不得光的兒子,隻有母親處處嗬護和妹妹的陪伴,讓自己感到活著是快樂的。

    可是眼前的女子明明是第一次相見,她卻對自己那麽好,他不明白,但也不需要明白,隻知道自己會為了她去付出一切自己所有的、所沒有的。

    沈彥知跪直了身子,努力讓自己顯得更強壯些。

    “是我,是我心甘情願想要跟著您,報答您。我雖不會武功,但是還是會一些醫術的,我一定會努力研習母親留下的醫術,不辜負唐小姐的恩情。”

    唐鯉救沈彥知並不是為了他的回報,但他哭啼啼的樣子自己實在也不忍,氣氛太過沉重,她不喜歡。

    她忽然坐直身子,故意俯下身靠近沈彥知,一臉戲謔。

    “先別說報答什麽的,你這左一句恩公又一句恩公的,難聽死了,我約摸著得長你五六歲,以後你就叫我阿姊吧,來,叫個聽聽!”

    沈彥知聞言一臉哭笑不得,本來還努力卡在眼眶的眼淚倏地憋了回去,沒想到眼前身著華服的小姐是個隨意親和的性子,一時腦子宕機似的遲遲沒有叫出口,臉卻憋得通紅。

    唐鯉看了哈哈大笑,嘲笑道“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剛剛還說要報答我,這會這點小要求都辦不到了。”說著嘖嘖嘴,擺出一個十分嫌棄的樣子。

    沈彥知的臉更紅了,在唐鯉的注視下,深深的低著頭。等了好一會兒,就在唐鯉準備不打趣他了的時候,幾乎耳不可聞的從沈彥知嘴裏傳來一聲“阿姊”。

    唐鯉耳力極佳,立馬“哎”了一聲喜笑顏開的應下。

    旁邊的杏林站不住了,連忙衝上來氣勢洶洶的對唐鯉質問道“小姐!你偏心!他才來幾天啊就叫的這麽親昵!哼!”說著還生氣的跺了跺腳。

    唐鯉看了看杏林,又躺回了窗邊的軟塌上,好整以暇的開口說道“杏林,我早就不讓你叫我小姐了啊,是你自己不願,你要是願意,今天我便多了兩個弟弟,豈不美哉?”

    杏林聞言想了想,好像確實是有這麽一回事,自己當時覺得主仆有別,實在是不能僭越。但是看到眼前的少年突然和自己家的小姐變得如此熟絡,自己還是十分吃醋的。不過想來小姐隻是逗逗他,自己在小姐心裏才是第一位!

    這樣想想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杏林就擺擺手笑眯眯的說道“嗐,不重要不重要,反正小姐永遠是我家的小姐。”說罷嘿嘿傻笑一聲,又去轉身忙自己的去了。

    沈彥知卻還在那地上楞楞的跪著,真是個呆子,唐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起身用手抓住沈彥知的手臂,將他拉了起來。

    “都叫阿姊了還跪著作甚,既然留下來了,總得找點事情做,你不是說要好好報答嗎?這鄉野之地最缺的便是大夫,你大可發揮你所長,以後也不必處處勞煩村長照顧,豈不兩全其美?所以呀,好好研習你的醫書去吧!”

    直到站起身,沈彥知的臉還是紅彤彤的,呆呆的應了一聲,就轉身出門準備回西屋溫書。可是他大病初愈步子慢,還沒走遠幾步又被唐鯉叫住。

    “等等,帶上這狗子,讓它監督你,可不許偷懶啊~”

    說著唐鯉從懷中揪出睡得五迷三道的踏雪,一把扔向沈彥知,沈彥知忙不迭的胡亂抓了一把,才沒讓空中飛過來的踏雪掉落在地上,穩了穩身子將踏雪攏在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