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可憐天下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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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話說兒女都是父母前世的債。

    承恩公徐達是個從一出生到襲爵,都一帆風順的公子哥,就連婚事都十分合心意。徐達的前幾十年,用順風順水來形容也不為過,故而也養成了他極溫和的性情,因為他這坦途的一生,沒什麽要爭的。

    可是在他四十歲之後,開始操心子女的婚事開始,他的挫折就開始了,幾乎每一個子女的婚事,都聚集了他的怒火。

    長女徐廣燕的親事,他千挑萬選,選了曹太傅的長子。曹家家風極端正,家族中的孩子也都性情耿直,剛正不阿。

    但是徐廣燕嫌棄曹太傅的長子,過於板正無趣,竟對東海文氏傾心相許。東海距離光淩,車馬日夜不停,也有六七日路程,如此遙遠,徐達夫婦自然是一萬個不同意的。

    “當初大姐姐為了嫁到東海去,一哭二鬧三上吊全都用上了,磨了大半年,父親和母親才同意這門親事。她倒是如願以償了,隻是東海這樣遙遠,我們想見她一麵,真是望斷了秋水。”徐周燕當初也是極不同意姐姐遠嫁的。

    “聽說大姐姐這些年,在東海過的也是不錯的。夫君和孩子都很聽話,大姐夫也不曾納妾,唯有大姐姐一人。”徐歸宜不曾見過自己這個大堂姐,但是在斕州時,經常聽祖母和花氏等人提起。

    徐周燕聞言冷笑,語氣十分奇怪的說道“夫君和孩子自然是聽話的,若是大姐姐沒有這個本事,又怎麽降得住她那個夜叉一般凶狠的婆母呢?大姐夫雖不曾納妾,但是院裏通房可是不少,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了吧。”夜叉一般的婆母,十個或八個通房

    徐家就算有些家底,也隻是在光淩和江東,並不能伸到千裏之外的東海。徐廣燕孤身一人,這些年在文家,過的竟是這樣的日子嗎?徐歸宜低下頭來,鼻子不禁有些發酸,不知是為大伯父和大伯母的隱忍,還是為徐廣燕的倔強。

    “不說了,三妹妹你也不必心疼她,誰叫她當初不聽我們的話,執意遠嫁東海。前些年,她受盡了婆母的教訓,都是她活該。沒良心的丫頭,為了一個男人,舍棄我們所有人。”嘴裏說著惡毒的話,眼眶中卻暈滿了淚水。

    “三妹,你與任家公子的事,我聽母親說了。這件事,是三叔和三嬸做的不厚道,四妹年紀小不懂事,她還不知道以這樣的齷齪手段,就算嫁進任家,也一定會被指指點點一輩子的。她的教訓還在後頭呢,隻是連累了你。若沒有她橫插一杠,你就不用嫁進東宮了。”徐廣豔又轉來說及此事。

    徐歸宜卻淡然一笑“二姐,我雖不恥他們那樣的手段,但是也並不可惜,經此一事,可見那任家公子也並非良配。這或許,也是我的福氣。”

    徐周燕看著這個傻妹妹,不由翻了個白眼“你別跟我說,你的好福氣就是嫁進東宮?”嫁進東宮若真的是好福氣,那早就被光淩的世家小姐瓜分幹淨了,哪還輪得到徐歸宜呢?

    徐歸宜知道徐周燕是在堵她的話,也不氣惱,隻眨眼笑道“那二姐姐嫁給建成王是好福氣嗎?”

    如果是徐廣燕是為了愛情遠嫁,那徐周燕是為了什麽,放棄父母定下的姻緣,選擇了大她足足十七歲的建成王。

    為了權勢嗎?徐歸宜自是不信。

    徐周燕用手指點了一下她的額頭“鬼丫頭,也是張不饒人的嘴。”

    說完,徐歸宜果真扮了張鬼臉,讓徐周燕越發舍不得打她了。

    “我與大姐姐不同,她遠嫁東海是為了愛情,我嫁給建成王是為了現實。”徐周燕聲音低沉,帶著一股回憶往事的愴然。

    徐歸宜不理解,側著腦袋看向自家二姐,說道“二姐姐,聽說你當年議親那會兒,提親的人都快踏破了家裏的門檻。”

    “是啊,當年前來提前的人,都快踏破了家裏的門檻,但是父親,偏偏看中了一個家徒四壁的清貧士子。還說隻要我願意嫁給他,嫁妝可以比大姐姐還多一些。”徐周燕回憶起來,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那二姐不願意嫁他,是因為嫌棄他家徒四壁嗎?”

    徐周燕輕笑一聲,伸手理了理額前隨風吹散的碎發,目光悠長“是,也不是。”

    等了半響,終於看到了文家的馬車,徐周燕和徐歸宜歡喜的跑過去,停在馬車旁邊,就等著徐廣燕下馬車,第一個見到自己。

    果然,第一輛寬暢又豪華的馬車上,走下來一個年輕婦人,豔麗逼人,錦衣華服,看麵相,約摸三十出頭的年紀。

    徐歸宜還沒看清楚呢,徐周燕就和婦人抱上了,想必就是徐家大小姐,徐廣燕。

    “這位就是三妹妹吧,果然是傾國傾城的美人胚子,這模樣生的跟咱們可不一樣,俊太多!”徐廣燕聲音爽朗,說話也直爽。

    “見過大姐姐。”徐歸宜羞怯的行了一個萬福禮,初次見麵,還是要規矩些。

    “哎,可使不得,三妹妹馬上就是皇家的人了,我怎可受你的禮?”徐廣燕連忙製止她行禮。

    一旁的徐周燕,則是重重的“咳”了一聲“大姐,你受了三丫頭一拜,可是要給回禮的。”說罷,對著徐歸宜眨了一下眼睛。

    說來有趣,徐廣燕和徐周燕的性子都像薛氏,活潑,但是二人的容貌,卻是一個完全隨父親,一個完全隨母親,隻有徐承禎是父母容貌的集成品。

    徐廣燕瞅了瞅徐歸宜害羞的臉龐,對著徐周燕笑罵道“是你的鬼主意吧,別以為我不知道。”

    說完,拉起徐歸宜的手,去見了文家姐夫和兩個孩子。

    徐廣燕成親已有十年之久,兩個孩子,最大的也有八歲了,小的剛滿六歲。至於文家姐夫,初次見麵,粗粗的打了個照麵,都是客客氣氣的。

    後來在吃飯的時候,大家都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徐歸宜才得以有機會,偷摸的將坐在一起的大姐夫和二姐夫,做了個對比。

    大姐夫家世代經商,一看那麵相,珠圓玉潤,膚色白皙,雖然十分禮貌規矩,卻很是眼疾手快,就連親人之間的話家常,也極會掌握分寸。

    二姐夫常年領軍,身材高大,膚色黝黑,五官硬朗,劍眉星目,話很少,但是都會耐著性子聽,也會認真的回應。

    對比了兩位姐夫之後,徐歸宜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太子殿下,瞬間心涼了一大截。

    七月初三,距離太子大婚還有五日。

    嘉旭宮中,永嘉侯世子沈煜吊兒郎當的坐在一把紫檀木椅上,正把玩著一件上好的白玉做成的雕飾-玄武藏足,漫不經心的說道“太子哥哥,聽聞齊王出京了,北境的情況當真有這麽嚴重嗎?”

    傅嵐宸正在整理剛麗宮帶回來的書籍和字畫,聽聞此言,嗤之以鼻“區區一個忻州刺史,護龍司去了一個溫離庭不算,竟然連當朝親王都出動了,不知道會查出些什麽?”

    沈煜也嗤之以鼻,嗤的卻是太子“人家齊王殿下是公忠體國,朝野多有讚譽。不像太子哥哥,整天遊手好閑。”他自小與傅嵐宸親厚,在東宮說話一向肆無忌憚。

    “你回來的行囊都收拾妥當了嗎?還在這裏遊手好閑?”傅嵐宸看著他,頓時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沈煜索性躺在斜臥在座椅上“不知道啊,宮女姐姐們在收拾,反正用不著我擔心。”沈煜的生長環境,是比傅嵐宸過得還滋潤的蜜罐裏,哪裏會有什麽需要擔心的事情。

    “太子哥哥,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你說你馬上就要大婚的人了,真的一點兒也不緊張嗎?”隻見沈煜手裏又多出來一件器皿,玩的不亦樂乎。

    傅嵐宸冷嗤一聲“有什麽好緊張的,是她嫁進東宮,又不是我入贅。”

    沈煜聽後,不由笑道“我倒是很好奇未來的新嫂嫂,是什麽相貌和品性呢?聽說是個大美人兒,我娘說徐家家風清正,承恩公府的小姐,在光淩又素有盛名,新嫂嫂定然不錯。”

    “那日來送畫像的宮人不是說,太子妃人選定的是斕州刺史徐彥的長女?跟承恩公府有什麽關係?”雖是疑問句,語氣卻十分冷漠,似乎是在談論一個極不相關之人的事。

    “都姓徐啊。太子哥哥難道不知道,斕州徐家和光淩承恩公府是同族嗎?承恩公徐達是斕州刺史徐彥的大哥。”沈煜懶懶說道。

    “是嗎?孤又不關注這些事,自然不知道。”傅嵐宸輕飄飄道。

    “太子哥哥一向不問朝政嘛,怎麽會知道這些事情呢。”如果不是永嘉侯親自去承恩公府宣的賜婚聖旨,沈煜也是不關心的。

    傅嵐宸輕蔑的看了沈煜一眼,準備走出書房的時候,突然回過身來,問了一句“那建成王妃不就是太子妃的族姐?”

    沈煜想了一下,開口道“是嫡親的堂姐。”

    傅嵐宸微覺詫異的“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