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君父一曲登樓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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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蕭府所有的中門全開,眾人都侯在大門口兩側,等候聖駕。
不多時,前方數百名控鶴衛整齊劃一的開道,聲勢十分浩大;其次便是皇宮的宦官和宮女,上百名也分成了兩支隊伍;然後才是皇帝和皇後的龍鳳轎攆,再一看後麵還有幾個稍微小一點的宮攆,看了宮裏今日來了不少貴人。
也是,大翊以孝治國嘛,慶言大長公主的輩分,如今在傅氏宗親中,算是很高的了。
徐歸宜和德王妃陪著慶言大長公主一左一右,站在最前麵。
放眼望去,前前後後大約圍了三四百人,都是陪同聖駕一起過來的,這真是當今天下最大的排場了。
皇帝和皇後走下龍鳳轎攆,一同過來給慶言大長公主見禮。
大長公主終於放開了緊握徐歸宜的雙手,去牽皇帝和皇後的手,目光含淚,溫情脈脈“陛下和娘娘近來身體可好,國事可曾繁忙,宮內是否平安?”
徐歸宜每次見到皇帝,總覺得銳利逼人,使人望而生畏。而此時的皇帝,是極少見到的柔和的一麵“姑母安心,朕與皇後都好,前朝也安定。”說完,握住了大長公主的手背,輕輕的拍了拍,以示撫慰。
皇後在一旁也親切笑道“姑母身體康健,勝過一切,孤與後宮皆安,勞姑母掛念了。”
大長公主聽罷,果然開心許多,準備回轉頭找太子殿下的時候,南宮貴妃和曹德妃一起走了過來,齊身給大長公主見禮。
大長公主同樣樂嗬嗬的回道“貴妃和德妃,有心了。”
最後還是將目光停留在傅嵐宸的身上,憐愛的說道“殿下如今成親了,看起來沉穩很多,姑祖母很開心。“
其實沒有任何改變,但或許也是大長公主一貫的客套話,徐歸宜看著傅嵐宸那張俊美異常的臉,在心裏翻了個小小的白眼。
傅嵐宸走上前一步,拱手作揖,眉目難得溫柔“宸兒,見過姑祖母,祝姑祖母鬆鶴延年,歲歲康健。”
大長公主正高興著誇讚太子“好孩子。”
旁邊的皇帝冷笑一聲“太子倒是知道孝順,第一個給姑祖母祝了壽,還把朕的賀詞也說了。”
這讓緊跟在大長公主身後的徐歸宜,霎時間有些懵逼,尋思著傅嵐宸這行禮,這祝壽,也沒錯啊?
大長公主自然是護著太子“陛下就是愛說玩笑話,太子給我祝壽,還要開他的玩笑,也不怕嚇到我們的太子妃。”
大長公主也是個厲害的角色,徐歸宜邊感歎,邊行禮“臣媳,參見父皇聖安、母後金安。”
剛剛還繃著一張臉皇帝,又突然笑了“朕經常聽皇後誇讚,說太子妃恭謹賢良,將東宮治理的井井有條,這很好。不過身為太子妃,朕希望你,能盡到勸諫之責,做好太子的賢內助。”一張一弛,瞬息一刻的變臉。
徐歸宜有些緊張,又行了一遍禮“臣媳,謹遵父皇教誨。”這樣堂而皇之給徐歸宜定目標,做不到就是她這個太子妃空有恭謹,實則無能。
“陛下,門口風大,我們還是先入府再敘話吧,別讓大家久站了。”皇後打了個圓場。
皇帝看了一眼眾人,帝王的威儀擺了個十足十,才朗聲說道“今日是大長公主壽宴,大家不必拘禮。”
大長公主牽著傅嵐宸和徐歸宜一起,樂嗬嗬道“好,那我們就先進去坐會兒,等著開席,難得今日家人們聚的如此齊全。”
“聽姑母的。”皇帝微微側身,笑著對大長公主說道。
宴會正廳,皇帝和皇後坐在主位上,大長公主坐在右側首位,傅嵐宸和徐歸宜則陪坐在帝後的左側,其他的皇親和臣屬們也都按照序列做好。
趁著著皇帝和大長公主正聊的開懷,徐歸宜目光挑了挑,將整個宴會廳都觀賞了一遍,此刻六扇中門敞開,內廳與院落相連,廳內麵積很大,陳設雅致,雕飾華美,丫鬟們麵帶著討喜的笑容,從側門魚貫而入,手上捧著各式各樣的美食和美酒,端到每一位客人的麵前。
滿堂都是皇親國戚,公卿名流。
人人皆是雲鬢花顏香顏色,金珥玉璫光華顯。
可這樣喧鬧奢華的壽宴,美食吃的不能盡興,歌舞看的也不能盡興。
皇帝講話要最最最謹慎,皇後講話也要格外謹慎,當然還有南宮貴妃……
倒是德妃娘娘帶著個楚王殿下,母子倆安靜的很,有人講話就靜靜聽著,沒人在意就默默吃東西,該笑時笑,該舉杯時舉杯,該隱形時隱形。
徐歸宜盯著德妃看了許久,又瞅了楚王半響,覺得楚王的神態舉止簡直像極了曹家人的做派。
楚王如果繼續朝著這個方向成長下去其實還挺好的,畢竟曹家是大家族,是天下讀書人的楷模,屹立百年不倒。
不像裴氏,白白做了帝王手裏的一把刀,用完了就刀毀人亡,屍骨無存……
這樣想來,徐歸宜心裏有些安慰,又有些狐悲。
宴席已經過去大半了,大家都吃好喝好,反倒不再聊天,開始專心的聽戲。
慶言大長公主這般年紀的人,平日最喜歡聽戲了,今日是她的壽誕,自然事事都貼合她的喜好。
徐歸宜偶爾能聽到下座的趙王妃和齊王妃在聊天,說這次柏南郡王為了討母親歡心,請來了光淩城中,最紅的幾個戲班子。
看到齊王妃笑的花枝亂顫的,徐歸宜不禁想到,此時的齊王在江東之地清查吏治,查到了哪一州哪一郡。
不知道斕州是否順利,不知道父親是否又熬了幾個通宵。
“好好好!!!這一出《登樓記》實在不錯呀!!!”徐歸宜尋聲望去,隻見德王雙手扶掌,笑的開懷。
終於到了今日的最後一出戲,是熙春班的《登樓記》。
戲唱到一半,大家都聽的十分認真,皇帝突然問起“今年這個戲班子很不錯,以前倒是沒有聽過。“
蕭祺聞言,趕緊回話“回陛下,這個戲班子名叫熙春班,是半年前剛入京城的,裏麵都是當下有名的紅角兒,戲文都是請的飽學之士寫出來的,故而很受百姓歡迎。”
皇帝抿了一口茶,不緊不慢說道“朕聽說,這個戲班子還是太子幫忙牽線的。”
傅嵐宸這邊還在聽戲,完全沒搭理這廂說了些什麽,於是徐歸宜瞥了眼沒動靜的傅嵐宸,隻好開始做太子的賢內助“姑祖母的壽誕,太子殿下身為晚輩,盡些心力是應該的。”
話雖說是對著皇帝和長公主說的,但是語音明顯擴大了些許,很刻意的在提醒傅嵐宸了。
如果說皇帝和蕭祺的對話,傅嵐宸還能裝作不聽見的話,那麽徐歸宜的回話,他想裝也不能裝了。
他本不覺有什麽不妥,於是淡定的說道“兒臣之前聽了兩場熙春班,覺得十分不錯,得知姑祖母辦壽宴之時,便引薦給了表叔。”
一聽這話,蕭祺暗自一驚,似乎沒想到傅嵐宸會這樣說。
長公主喜歡聽唱曲,蕭府的下人去了兩回熙春班,因為檔期和有部分的角兒在外地的原因,都沒有請成功,蕭府也不好強買強賣。
正準備放棄之時,聽幕僚說,太子也經常去聽熙春班,或許動用太子的麵子可以請到,於是蕭祺便跟傅嵐宸提了一嘴。
皇帝當下便不悅“本來今日,你姑祖母壽誕,朕不應該說教,可是你實在不該,堂堂儲君,竟然整日裏荒蕪嬉戲,不思進取,成何體統?”
傅嵐宸手中扇麵一收,話音漸漸收緊“父皇是英明的君主,自有體統可令天下臣民教化。臣隻是區區兒臣,認識了一個戲曲班子和一些朋友,就有失體統的話,父皇何不令天下再無戲曲?”在吵架的這件事情上麵,傅嵐宸從來沒有給過皇帝麵子,不管是在什麽場合。
這樣的場景,從前,徐歸宜隻是聽說,今日親眼見識了。
皇帝一聽此話,不怒反笑“這就是太子這麽多年讀的聖賢書,就是學會了頂撞了父皇?”
傅嵐宸也不惱卻也不讓“父皇不是怪聖賢書,分明是在責備臣。”
“冥頑不靈!”皇帝怒道,但是怒到了一半,被皇後拉住了。畢竟大長公主這個壽星就坐在旁邊呢。
徐歸宜心中起起落落,太子被訓斥,她這個太子妃自然也麵上無光。所謂夫榮妻貴,她雖不指著太子垂青於她,和她恩愛白頭。但她必須也盼著傅嵐宸平平安安的,於是過了片刻,徐歸宜推了推傅嵐宸,示意讓他緩和一下神色。
傅嵐宸開始沒反應,徐歸宜以為他又是置之不理了,沒想到安靜了一會兒,傅嵐宸突然朝著皇帝說道“今日頂撞父皇,是兒臣不孝,兒臣日後必定勤於國政,為父皇分憂。”
他這一下,倒是讓徐歸宜直接愣在原地,其實何止是徐歸宜,在場所有觀看此事發生的皇親國戚,以及皇帝陛下和皇後都非常驚訝。
要知道,前二十年裏,當朝的太子殿下和皇帝陛下爭執的時候,可是誰也沒有讓過誰,更不會有道歉一說。皇帝不可能給兒子道歉,太子又一向倔強,也不可能給皇帝道歉。
但今日,著實破天荒了。
太子殿下都破天荒的道歉了,皇帝陛下沒有再計較的道理,於是沒過多久,又和顏悅色的跟眾人有說有笑。
徐歸宜不禁感歎,古人說的對,伴君如伴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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