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中秋佳節美酒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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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東宮後,徐歸宜心中忐忑了許久。這件事她不好去問傅嵐宸,也不好去問皇後,更不可能去驚擾永嘉侯夫人,於是就等到了中秋宮宴。
是夜,九重宮華,鳴鍾擊磐,燈影無暇,香霧繚繞,金階玉堂,琉璃翡翠,珊瑚瑪瑙,良辰美景,歌舞升平,如花美眷,鶯鶯燕燕,青鸞殿上美輪美奐。
皇帝陛下三巡酒過,徐歸宜終於看清了曲安瀾的臉,發如雅青,膚如凝脂,目似秋水,唇若朱絳,果真是個風韻天然的麗人。
至於為什麽徐歸宜能看清她的臉呢?
或許是今夜的酒太好喝了,皇帝陛下龍顏大悅,握著酒杯走到自己的心腹愛將,新城侯-張魏的麵前,說他家的大兒子今春在南疆立了頭功,要好好賞賜他一番。
君臣二人,相談甚歡呀,你一杯酒,我一杯酒,一壺酒見底之後。
徐歸宜就聽到新城侯張魏緩緩跪下來,大聲喊道“蒙陛下天恩,臣得以侍奉君王多年,不敢居寸功,然”
眾人看到張魏的長子張鮫跪在了父親的身後,他才繼續說道“然微臣的長子,多年來為陛下,為大翊,夙夜征戰,克勤克儉,至今仍未成婚。臣厚顏,跪求陛下賜下婚事一樁,臣,死而無憾。”
此言一出,在坐的眾位公卿大人,笑得越發開懷了,誰不願意樂見好事一樁呢,而且又不用自己使力。
皇帝也哈哈大笑道“愛卿一門都忠勇可嘉,這個請求,朕準了!隻是,不知道愛卿看上的是哪家的名門閨秀啊,說出來,也好讓我們見識一番。”
說到這裏,徐歸宜也不禁側頭往下方掃了一眼,看看今日到場的有哪些貴女千金。
後方的成鶴薇和盧至柔也在低聲的討論著“新城侯這樣當麵請求賜婚,想必鍾意的姑娘,也在今日席列吧?”
盧至柔輕聲附和著“新城侯長子,可是控鶴衛的副指揮使,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作為,想來前途不可限量,若是哪家的姑娘,能被新城侯府相中,也算有厚福了。”
所以,是哪家的姑娘有這個厚福呢?
隻聽張魏一字一句,聲音不緊不慢的懇求道“臣叩請陛下,賜婚臣之長子與忠武將軍的長女。”
是誰頓在了原地,停止了呼吸。
是燈光中的徐歸宜,她眉目一轉,先去尋曲安瀾,無奈下方人太多,又去看對麵安王的臉色,再是沈煜,後兩人的表情幾乎一模一樣。
是高座上的宋皇後,微妙的看了看自己的親妹妹,永嘉侯夫人,兩人相視一笑,眉目淺淺。
“臣叩請陛下,賜婚臣之長子與忠武將軍的長女。”這一句話,簡簡單單的十幾個字,就像一堆石子一樣,沉入翻騰的沸水中,引起滿堂喧囂。
就在皇帝陛下春風滿麵酒意正濃的笑了笑,龍口大張之前,就在忠武將軍帶著曲安瀾起身離座,剛跪下陳情之時,徐歸宜隻聽到耳畔響起一道冷冽的譏笑“聽聞新城侯長子,幼年已於荊南白氏訂婚,怎麽?是未婚妻已亡故三年,還是未婚妻先悔婚另嫁了?”
徐歸宜轉身,便看到傅嵐宸已經站了起來,目光冷冽,氣勢赫人。
皇帝懵住了,跪著的張魏和張鮫也懵住了。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卻沒想到在這皇帝腳下,翻了跟頭。
皇帝笑容頓收“張愛卿,太子所言,可有其事?”他一生最討厭欺瞞與背叛。
張魏顯然始料未及的場麵,支支吾吾“微臣微臣”
他臣不出來的時候,有人幫他陳述出來了。
這廂太子殿下剛坐下,那廂安王殿下站起來,笑的星光燦爛“太子殿下有所不知,世上有一個詞,叫“貶妻為妾”。新城侯為了迎娶新媳婦過門,早與荊南白氏達成協議,張白兩家婚盟不變,必會如約迎娶白氏過門,為貴妾。”貴妾二字,咬字甚重。
重的惹怒了在場的所有的女眷,以及不少有良知又有女兒的公卿大臣。
“背信棄義之人,屬實可恨!”永嘉候恨恨罵道。
皇帝亦震怒“張魏,安王所言,可否屬實?”
張魏仍不死心,顫顫巍巍的說道“陛下,此乃白氏自願,臣實在”
皇後從座位上騰起,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張魏的跟前,怒道“本宮親臨至此,新城侯好好與本宮說說,那白氏是如何自願貶妻為妾的!”
張魏匍匐在地,再不敢多言。
皇後豈肯放過他“說啊,剛剛請求陛下賜婚的時候,不還振振有詞嗎?怎麽到了本宮跟前,就一個字也不說了。”
皇帝壓著怒火,摳了摳大拇指,看向跪在後麵的張鮫,問道“張鮫,你父親說不上來,你來說。”
張鮫深吸了一口氣,忙低下頭,隻覺得這輩子從來沒有這樣丟臉過。
他自幼與荊南白氏有婚約,本欲弱冠之後,便迎娶她過門。無奈父親變了主意,說與白氏的婚約,乃是結於微識,如今張家一門顯貴,自當另配高枝。
“是,微臣自幼與荊南白氏定下婚約,仍願意娶她為妻。今日臣父所請,不過酒後胡言,還請陛下和娘娘,念在父親多年鞍前馬後,從輕發落。”
這時,一直站著的張魏族弟,剛從北境回朝述職的朔州都尉張淇,也跪下求情“新城侯酒後胡言,還請陛下開恩。”
徐歸宜看到這,不禁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本來今日好好的中秋佳節,就被新城侯一家子破壞了。
無辜的是忠武將軍一家子提心吊膽的,曲安瀾還跟著其父曲喆,跪了這許久,本來什麽錯也沒犯。
穿堂風呼嘯而過,吹響一片琉璃掛鈴,聲如天籟,皇帝闔上眼睛,嘴巴一張一合“張魏,朕對你太失望了。”
說完,張魏已軟軟的跪倒在地,張鮫連忙去扶他,卻因自己也跪著,不得其力。
接下來的宮宴,又是格外漫長了。好不容易捱到結束,傅嵐宸卻被安王殿下拖住了。
“平日裏,倒也不見他們這對堂兄弟多麽親密,今日怎麽聊了這許久還不回來?”徐歸宜在宮門口等的有點著急,她還想早些回去問吳嬤嬤,知不知道荊南白氏的事情呢。
成鶴薇卻笑道“自然要多聊一聊了,今夜我們殿下和安王合力揭穿張家父子的假麵貌,真是大快人心!”
盧至柔也連忙點頭“是啊,簡直太可惡了。這還沒過門呢,就這樣欺負人家姑娘,要是過門了,豈不是欺負的有苦難言了?”
成鶴薇偏著頭“話說,太子殿下怎麽知道張鮫和荊南白氏自幼訂婚的事情?新城侯與我四叔交情匪淺,我都不知道這事。”
盧至柔扁嘴道“話說,安王殿下怎麽知道張家貶妻為妾的事情?這種應該會做的很隱秘吧?”
徐歸宜略沉吟道“要不,等會兒他倆出來,你們問問?”
成鶴薇忙搖頭道“不問不問,我還是回去問我嬸娘吧。”
盧至柔忙擺手道“不必不必,許是安王殿下交友廣泛,門客眾多,知道的秘聞也多。”
徐歸宜攏著雙手,笑了笑,卻記起了很多年前,她去宮裏跟傅嵐宸告別。
“你這次去荊南,要去一個月嗎?那我不是一個月都見不到你了?”
“是啊,因為祖父說,這次魏表叔家的大表哥要和荊南白家的姐姐訂親,我們一家人都要去。”
“荊南在哪呀,很遠嗎?真想跟你一起去。”
“我也不知道遠不遠,我也是第一次去,但是祖父說,荊南是祖母的故鄉,白家老夫人又是祖母的親妹妹,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後讓我們常回去看看。”
“那等我們長大了以後,就一起回去吧,一起去荊南。”
“那說好了,可不許反悔。”
“不反悔。”
“太子妃,太子殿下和安王出來了。”成鶴薇的聲音響起,徐歸宜的目光尋著宮燈看過去。
九華宮門下,傅嵐宸和傅景初比肩而行,雙目平視,踏月而來,光華燎燁;前方一長排開路的宮人,次次落落的宮燈搖晃不定,忽遠忽近的夜風靡靡撩撥,皇城未眠,長夜未央。
一身白色錦緞,羽冠清明的傅景初,在這皎皎月色的映襯下,更顯風姿質潔,仿佛更勝傅嵐宸一籌。
“見過太子妃,和各位夫人。”不知不覺中,安王人已經走到了眼前。
“安王殿下有禮。”雙方回禮。
僅僅隻說了幾句話,卻讓徐歸宜深深感歎,緣何那曲家小姐會如此鍾情這個風流王爺。
試問哪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會拒絕一個風流倜談,溫柔多情,姿容絕美的少年王爺呢?
馬車上,徐歸宜和傅嵐宸的對話,永遠那麽簡短。
徐歸宜問“殿下上次不是已經說動了,永嘉侯府向忠武將軍家求娶曲大小姐嗎?怎麽今日宮宴沒有提及此事?”
傅嵐宸嘴角一抽“姨母親自登門去探了口風,被曲家回絕了。”
如果那日她沒在大街上撞見曲安瀾和傅景初,她或許很不理解曲家的回絕。憑證沈煜的家世和人品,那是光淩多少待字閨中的女子,求都求不來的。
偏他對曲安瀾這個青梅竹馬,格外情有獨鍾。
“太子妃,似乎並不驚訝?”果然,還是讓傅嵐宸看出來了。
徐歸宜條件反射似的吞了吞口水,如果她將那日的所見所聞如實說出來,他可能會後悔,剛剛與安王殿下,月下相談甚歡這麽久了吧。
“阿煜和曲小姐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如果真的互有情誼的話,不會等了這麽多年。知女莫若父母,想必曲將軍和曲夫人,也看的出來,曲小姐待阿煜隻如兄長一般,並無男女之情。”
說完,傅嵐宸臉色又黑了幾分,似乎陷入了沉思。
徐歸宜將臉別過去,隻當這番對話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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