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旦也轉過頭來，認真地看著趙亥。

    仿佛是在證明，自己這些年來，從來沒有因為這件事而記恨過趙亥。

    兩人對視了良久，趙亥這才歎一口氣。

    “你是我大秦的王，是當今皇帝的親弟弟。”

    “人，總是要向前看的，庶民尚且如此，況於你這一方之王”

    “你並不隻是為了你一個人活著，若是這麽一直陷在過去的陰影裏，想必就算是瓔珞姑娘看見了，也不會願意你變這樣。”

    趙旦聞言，有些略顯歉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仿佛感到了一抹羞愧。

    而後，露出了一個勉為其難的微笑。

    這笑容當中，有無奈，有心酸，有追憶，也有痛苦和釋懷。

    他看著墓碑，輕輕地開口。

    “四海列國，邦民億萬。”

    “千秋萬代，帝王縱橫。”

    “但是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因為，在這世上，瓔珞隻來一次。”

    “她獨一無二，世上隻有這樣一個人，死了就再也不會回來。”

    趙亥聞言，看著他那情緒略顯激動的臉，為之一震。

    果然是情癡，這腦回路完全跟別人不一樣。

    趙亥啞口無言，因為他無法體會這種感受。

    也許隻有慕容沁心跟蘭妃兩人同時死了，趙亥餘下半生才會這樣追憶。

    可現在明顯他感受不到這種情緒。

    他現在不知道應該怎麽去勸解對方。

    畢竟，自己就是罪魁禍首之一，自己上去勸人家釋懷，本來已經非常過了。

    “那梁氏呢她既為你生了一個孩子，就半點地位也沒有嗎”

    趙膽的蟒袍上下翻動，如同黑色的氣浪，獵獵作響。

    “梁初什麽都好，隻可惜，有一個致命的問題。”趙旦輕輕地開口。

    趙亥聞言，當即皺眉，“什麽缺點可以讓你連她為你生孩子也看不上”

    “她千好萬好，也抵不上她不是林瓔珞這個缺點。”趙旦開口，眼神仿佛癡了。

    趙亥聞言，簡直有些毀滅三觀的感覺。

    這樣的情癡，居然說不怪罪自己

    林瓔珞為什麽死還不就是因為自己給趙旦強行賜婚。

    就在趙亥忍不住想要質問他的時候。

    趙旦忽然開口，“皇兄，你知不知道”

    “為什麽她即使有了孩子，我也沒有跟她有很好的感情”

    趙亥詫異，“你剛才不是已經說了，因為她不是林瓔珞。”

    趙旦卻是搖搖頭，“皇兄，並非如此。”

    “因為，那個孩子，不是她的，而是瓔珞的。”

    趙亥聞言，大為震驚。

    “原來如此！”

    “所以你現在對她如此傷感，就是因為她為你生下了一個孩子，卻得知了你要娶別人，她隻能含恨而死。”

    也難怪，他這麽多年不能釋懷。

    可以說，林瓔珞不死也不行了。

    她是未婚為趙旦生下了孩子，而後，趙旦扭頭娶了別人。

    那麽她的孩子就變成了私生子，甚至是野種。

    她沒有辦法回家，更沒有辦法出去工作照顧自己的孩子，因為她必須要瞞著這個消息。

    這種情況下，既感受到欺騙，又對未來充滿了絕望的她，怎麽能不自殺

    也難怪，他是如此難以釋懷。

    也難怪，那個梁初的眼神深處，永遠藏著一抹悲哀和無奈。

    在這段關係當中，他們三個人，都是受害者。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最終以各自不同的軌跡演繹著自己的悲劇。

    趙亥沉默了，良久沉默。

    身體的原主人的想法，他可是一清二楚，那明顯就是為了拉攏門閥世家，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黨穎王願意不願意。

    畢竟，自己是皇帝，當初奪位的時候沒有殺了對方就不錯了，現在自己大位在身，誰還會理他心裏的想法。

    當初身體的原主人，就是這麽想的，更是這麽做的。

    這樣的結果，讓趙亥也感到了愧疚萬分。

    “皇弟，抱歉，朕，當時不知道這件事，實在是委屈你們兩人了。”趙亥歎一口氣。

    “現在，朕還有什麽辦法可以彌補你嗎”

    “不用了，皇兄！”趙旦臉色憂傷地說道。

    片刻後，他振作起來。

    “皇兄，您隻需要，好好地守住我們的這片疆土，讓國家強盛，百姓們富足，就好了。”

    “這就是臣弟最大的願望，沒有什麽別的東西了。”

    “而且，有些事情，其實都是宿命，臣弟明白的，不能完全去怪誰。”

    聞言，趙亥更是感到強烈的愧疚。

    這樣受傷的弟弟，竟然還能為自己著想，實在不容易。

    “那好，朕答應你，好好地做這個一國之君。”

    “我們兄弟二人，齊心協力，讓大秦，延續輝煌，永世昌盛。”

    趙旦跟趙亥碰拳，嘴角牽強一笑，眼神當中，充斥著一抹欲言又止。

    最終想了想，還是決定放棄不說。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趙亥就這麽離開了。

    黨穎王並沒有第一時間走，而是又在這墓前靜靜待了好幾個時辰，一直到了夜幕降臨。

    涼風吹來，帶來了一抹獨屬於春天的蕭瑟。

    趙旦目光當中，蘊含著無奈、深沉、悲傷寂寞還有憤怒。

    “瓔珞，你覺得，我這樣做，對嗎”

    “皇兄他變了，變得根本不像是他以前的樣子，或許是因為年紀大了，許多事情，將他徹底改變。”

    “他現在英武而開明，政治上有抱負和野心，他的未來，一定能夠給大秦帶來輝煌。”

    “可是，這一切來得實在是太晚了。”

    “不知不覺之間，我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一條不能夠回頭的路。”

    “我跟皇兄，現在已經不能站在一起了。”

    “我的身後，已經牽扯著一大群人的死活。”

    “就好像梁初一樣，她痛恨我，我卻不得不保護周全她們一家人。”

    “這就是我的責任，也是我欠她的。”

    “這些事，我隻能這樣說給你聽，你能懂我嗎瓔珞。”

    涼風習習，無人應答，隻有他一個人孤單而又寂寞地坐在這個地方。

    沒有人能懂他的心事，不管是跟他聯合的世家，還是當今的皇帝趙亥，亦或者是他的妻子。

    或許，隻有那個長埋在地上，讓他牽掛了一生的女人，會懂得他。

    不知不覺間，天色，逐漸明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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