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明日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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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浙江湖州府烏程縣城裏,一座氣派的大宅內,已經年近六十的潘季馴潘惟良正坐在一間雅致的書房裏看書。
    自從隆慶五年,他遭勘河給事中雒遵彈劾,被罷官賦閑在家後,他就一直閉門在家,沒事兒看看書,打發時間。
    不過,畢竟治河治了十多年,到現在他還是放不下河工。
    是的,嘉靖末年自從第一次接觸治水,他就隨著朱衡走邊了徐州黃河段,看到了兩岸百姓的疾苦。
    作為一個有誌向的官員,他自然想在和工上為百姓做點實事。
    潘季馴於明武宗正德十六年四月二十三日出身在烏程當地以詩禮傳家的望族“匯沮潘氏”。
    其父潘夔頗有才名,其母閔氏是明武宗時刑部尚書閔珪的孫女。
    潘季馴家中兄弟四人,他序齒第四。
    潘季馴七歲能治春秋,能文章,“補博士弟子”。
    明世宗嘉靖十二年,以“高才生”為廩生,嘉靖二十八年,中舉人,獲鄉試第一。
    嘉靖二十九年,潘季馴登庚戊科三甲進士榜,同年底授九江推官。
    上任後,因為能明察冤案,改革驛製,罷免繁重的工役,頗受當地百姓歡迎。
    嘉靖三十三年,因為官有能名,升為江西道監察禦史。
    不久後,因父親潘夔去世,而歸鄉守製,至嘉靖三十六年正月服喪期滿,起複為河南道監察禦史。
    也完美錯過了和魏廣德在江西見麵的機會,說不得魏廣德在他麵前還得躬身聽從教誨。
    同年,京師三大殿遭遇火災,潘季馴奉詔往南京搜尋大木修複宮殿,在不拆毀民居的前提下完成使命,使百姓安堵。
    嘉靖三十八年,潘季馴巡按廣東,施行均平裏甲法,斥抑豪強,懲處貪吏,擊破海盜,深受百姓愛戴。
    到他離任時,當地民眾遮道挽留,並在郡學為他塑像祭祀。
    嘉靖四十年,改調河南道禦史,提調北直隸學校,督學順天府。
    到任後,主持選拔考生,秉公辦事,不徇私情,選用了不少人才,至嘉靖四十二年底,升任大理寺右寺丞。
    嘉靖四十四年,潘季馴接連升任大理寺右少卿、左少卿,年底,進官都察院右僉都禦史,輔佐工部尚書朱衡治黃河,從此開始治河生涯。
    當時黃河泛濫,朱衡力主開新河,與潘季馴意見相左。
    嘉靖四十五年初,朝廷遣工科給事中何起鳴勘河。
    潘季馴仍力請恢複黃河和大運河故道未被采納,在他的一再請求之下,才同意恢複留城以下運河舊道五十餘裏。
    留城以上運河改道昭陽湖東岸,開南陽至留城新河一百四十餘裏。
    在新河基本竣工後,潘季馴又疏請勘查黃河上遊情況,因朱衡不同意而作罷,旋即因丁母憂而離職。
    丁憂在家,潘季馴就教子讀書,同年,新河工成,潘季馴進升都察院右副都禦史。
    直到隆慶四年,潘季馴複職再次督造河工,最後因漕船漂沒而遭到彈劾罷職。
    雖然在治河之事上屢遭打擊,但他人生際遇可以起起伏伏,可沿河兩岸數以百萬記百姓卻不能。
    這些年,他雖賦閑在家,可也一直在思考黃河治水之法。
    兩次治河,他對黃河泛濫不可治的原由已經非常清楚,可卻也因此束手無策。
    隨即,他隻能一邊翻閱各種古籍,了解古代治水之法為參考,同時也時刻關注水情。
    他深知,黃河難題說到底就是河水攜帶大量泥沙,這些泥沙沉澱導致河道淤堵,進而引發大患。
    通過他這幾年的思考,收緊河道加速水流帶走泥沙的想法,其實已經有了初步設想,也就是後世所傳的“束水攻沙”之法。
    在潘季馴看來,爬泥撈沙的做法隻是可以在有閘的小河中施行,前人在治理黃河的過程中多次試驗而沒有成績,隻能是白白地浪費工料。
    這,其實也是他思想的一次巨大轉變,在此以前,他也是信奉古已有之的治水之法,那就是疏浚。
    當年和朱衡爭執的,正是保舊河道,通過築堤和疏浚來治水。
    “爹,朝廷有旨意來了。”
    就在潘季馴翻書,腦海中思考的確實河工的時候,門外傳來兒子潘大複的喊聲。
    潘季馴有四子一女,外麵喊他的就是大兒子潘大複,已經中了秀才,真在準備參加浙江鄉試。
    有明一朝,隻要家中出了進士,往往都會加倍培養家族子弟,因為做過官的人自然知道為官之妙,還有做官的經驗心得可以傳授,故而許多官員其實都是官宦世家。
    聽到有旨意,潘季馴多少就猜到為什麽事兒來的,隻不過他也是剛得到消息,對於朝廷這次反應如此迅速,還是有些詫異。
    是的,浙江商人其實也是很利害的,信息更是四通八達,潘季馴作為掌管過河道的官員,對於商人來說,也是需要巴結仰望的存在。
    所以,運河堵塞一事,他前兩日就聽人說起過了。
    放下書,起身出門,就讓兒子準備接旨的物品。
    不多時,潘府就已經準備好香案香爐等接旨的東西,畢竟是官宦之家,自然早有準備。
    在府裏準備好後,傳旨內監才走出來,對著跪倒的潘家人開始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我高皇帝奄有四海,留意河渠,曆朝以來治河著潘季馴複職都察院右副都禦史兼工部右侍郎總理河漕,兼提督軍務”
    “臣接旨,萬歲萬歲萬萬歲。”
    潘季馴帶著家人大喊著接旨,隨即引傳旨太監進屋裏休息。
    這次傳旨雖然急,但也不急在一時,所以小太監還是很樂意的答應了。
    這一路南下,可不是趟輕鬆的活計。
    旨意宣了,他也想看看這位潘青天會給他什麽好處。
    是的,大家約定俗成的規矩,都要給這位來報喜的太監大大的紅包,畢竟是又有官職了。
    這種紅包,就算是素來以剛正不阿聞名的海瑞,也是不能免俗的,隻不過會根據囊中情況左右,多少就不定了。
    紅包,當然不需要潘季馴考慮,自有家人來準備,他大兒子潘大複就直接命人拿出一筒紅紙包裹的通寶做為紅包。
    二十塊大洋,是的,就是一卷大洋。
    二十兩銀子的紅包,其實也不算少了,給多少其實也是有規矩的,看傳旨太監的品級而定。
    這位,一看就是宮裏某位太監的手下。
    一般來說,京城裏傳旨,都是皇帝身邊的隨侍太監傳達。
    出京城的,算是美差,一般太監可接不到,也是這些有地位太監安排人出來辦差。
    潘季馴很客氣的把人引到正堂喝茶休息,也是想打聽下這次複起的原由。
    畢竟,他都因為這輩子無望了。
    魏廣德其實有點以君子度小人,潘季馴並沒有出手謀求起複,因為此時他其實還沒有想好治河之策,這道旨意多少有點趕鴨子上架的意味。
    “李公公,我已經安排家人準備酒宴款待,都是粗茶淡飯,還請公公不要介意,這一路辛苦.”
    坐下後,兩人就是一陣寒暄。
    很快,潘季馴也知道了這位李公公的背景,馮保的幹孫子。
    這個李太監估計也知道潘季馴怕是不會知道他幹爹是誰,所以直接把幹爺爺搬出來了。
    當官的,誰還不知道馮保的大名。
    “我也是從幹爺爺那裏接的差事,嗬嗬,別人可接不到這等好活計。”
    那小太監不忘給自己臉上貼金,不時說出馮保的名字來抬升自己。
    明朝內監的衣服,和官服一樣,都是有明顯的等級差別。
    就眼前之人,連品級都沒有,所以一開始潘季馴也沒怎麽放他在眼裏。
    即便知道他所謂的背景,也是如此。
    畢竟,文官看不起內監,這是傳統。
    不過,該有的麵子還是要有的,何況他現在還有求於人。
    看了眼下首站立的大兒子潘大複,他當即會意的點點頭。
    父親的意思他明白,自然是加錢。
    “李公公,到現在本官還在納悶,怎麽朝中忽然就想到我,讓我起複?”
    寒暄一陣,潘季馴也是直入正題,他要搞清楚是怎麽會事兒,免得不知不覺進了別人挖的坑裏而不自知。
    要知道,他和朱衡關係不好是心知肚明的事兒。
    “這個事兒啊”
    小太監很會賣關子,說出這話,似乎給潘季馴透露出來一些東西,他知道,但就是不幹脆說出來。
    “還請李公公告知,本官自有重謝。”
    潘季馴笑嗬嗬對李太監說道。
    “哦,潘大人會意差了,小的不是那意思。”
    潘季馴可以在他麵前自稱本官,而他卻不能自稱本公公,因為他還不是正兒八經的太監。
    這點差別,他們進宮的時候可是交代的仔細,就怕出岔子,遺禍到帶他們的人頭上。
    潘季馴知道這是什麽意思,看了眼潘大複。
    潘大複收到眼色,馬上就下去拿紅包去了。
    看到潘大複出去,那小太監自然知道怎麽回事兒,這才慢條斯理說道;“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不過聽幹爺爺說”
    小太監似乎習慣了,反正有事無事都把馮保掛在嘴邊,對於外官來說,還是有些唬人的。
    不過他一番說叨,倒是讓潘季馴知道了是怎麽回事兒。
    是當朝首輔張居正舉薦他,次輔魏廣德和工部商議後才定下來的。
    他也從小太監口裏知道,這次運河堵塞似乎有點嚴重,所以奏疏到了司禮監,馮保也是得了授意,特事特辦。
    這邊給工科送去旨意,那邊就安排他馬上出了京城,快馬加鞭往浙江趕。
    黃河到山東段的運河入河口因為泥沙又堵了,隻是潘季馴知道這次漕船堵塞的原因,隻不過他不明白首輔怎麽會想到他頭上。
    畢竟,大明朝在野官員眾多,像他這樣賦閑的可不少。
    還有就是次輔和朱衡那邊怎麽商量的,朱衡怎麽就答應讓他複出了。
    要知道,他第二此複出,似乎還是高拱的授意。
    現在當朝的兩位,按說對受過高拱恩惠的人,是不會加以顏色的才對。
    不過他也管不了那麽多,既然朝廷讓他官複原職,那就繼續治水好了,正好用新想到的辦法試試。
    之後,兩人又是閑聊一陣。
    李太監把這段時間朝廷裏的一些事兒也說了,包括哪些大人可能致仕,那些人要升官,西南打仗,東南占了呂宋半壁江山。
    有些事兒,潘季馴知道,但沒那麽詳細,畢竟他沒了官職,信息渠道有限。
    沒打算複出,自然不會和京城好友多聯係。
    而且,他腦海裏一天到晚想的都是黃河,哪還有閑工夫考慮其他事兒。
    到現在他才知道,雲南已經打起來了,陣仗還很大,西南調兵十萬和緬甸幾十萬人混戰。
    之後就是酒宴招待,安排住下,自己也開始收拾行囊準備再次赴任去。
    臨了到了晚上,還不忘把幾個孩子召到書房一通教誨,讓他們在家好好念書,特別是大兒子,準備下次的鄉試。
    這,才是他老潘家的根。
    隻有代代都出進士,才能保證潘家在烏程的地位。
    這邊潘季馴準備出發去濟寧,重掌河道衙門,而緬甸那邊,東籲城下,明軍攻城準備已經做到差不多了。
    “大帥,斥候搜遍周圍百裏,沒有發現還有緬軍的援兵,我們怕是已經把城裏召集的援兵都一網打盡了。”
    王世科進入中軍大帳,在堂下對俞大猷匯報道。
    “北麵可有發現緬王援兵?”
    北方緬王莽應龍率領的緬軍主力,其實才是他一直擔心的問題。
    如果莽應龍知道東籲城有危險,要是不管不顧從雲南撤兵打回來,他就隻能依托勃固河的航運和緬軍交戰,倒是不怕被包圍的風險。
    “現在這東籲城南門已經殘破不堪,隻要大帥下令,末將有信心一日攻克東籲城。”
    聽到俞大猷在擔心攻城時緬軍主力回師,王世科馬上就大包大攬起來。
    一天破城,還怕他緬軍回援嗎?
    當然不怕了。
    看王世科信誓旦旦的樣子,俞大猷自然知道不假。
    再想到北麵幾十裏都沒有發現緬軍大隊,兩三天的功夫肯定是有的。
    現在打援也差不多了,擊敗多路緬軍援兵後,想來也沒人還會過來。
    “通知下去,明日一早三軍用過戰飯就開始攻城,全軍盡出。”
    既然要攻城,還是緬甸王都,俞大猷自然不會收手,而是畢其功於一役,一次拿下東籲城,不給城裏半點機會。
    幾千大軍全軍出動,他也要親自坐鎮指揮。
    “末將接令。”
    終於得到攻城命令,王世科興奮的接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