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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當初外麵對徐閣老家有多少田地這麽關注,原來他家竟有兩千頃田地,都比得上一些藩王府了。”
    徐江蘭後知後覺,這才發現徐閣老家裏那兩千頃田地似乎是真的有點多了。
    此時還是萬曆初期,大明的藩王,特別是初代那些藩王已經經過了幾代,在原來皇帝的賞賜田地之外,已經開始了土地兼並,大肆侵占民田。
    但是到目前為止,擁有萬頃良田的藩王府,暫時還沒有出現。
    其實,大明的藩王府在設立時能夠從皇帝那裏得到的賞賜田地數量有限。
    宣宗在洪熙元年賜趙王田地80頃,開啟了明朝藩王官方賜田的先河。
    在此以前,太祖朱元璋和成祖朱棣雖然也把自己的兒子封王,但是都隻是賜建王府和每年從朝廷領取藩王俸祿,並沒有賞賜田地。
    自此以後,皇帝賞賜藩王的田地就是幾十頃,也就是幾千畝。
    這裏還有個單位的問題,後世一般麵積單位是公頃和畝,一公頃是十五畝地,不論土地肥力,有固定的麵積。
    而在大明使用的土地麵積單位是頃和畝,一頃地等於一百畝土地。
    而因為每畝的麵積還要考慮土地肥瘠程度,所以實際土地麵積並不相同。
    所以,如果以為趙王所得到的八十頃賜田就是後世的八千畝田地,自然是錯誤的。
    但是,藩王受封賞賜田地成為慣例以後,之後的藩王每次能得到的賜田數量就一直增加。
    所以到了後麵,藩王首次獲得賜田一般都超過百頃之數。
    而且,因為後麵的藩王受封賜田增加,原先的藩王也借此舔著臉用自己的錢不夠花為由,想方設法向皇帝討要。
    麵對這樣的請求,皇帝大多都會選擇接受,每次給與數十頃到數百頃田地的賞賜。
    藩王府的田地,除了皇帝賞賜,還有就是他們自己私下裏購置,甚至直接搶奪民田。
    而且,因為大明對藩王府的所有生意都免稅,包括藩王府田地、店鋪都免稅,也導致許多民戶為了逃避賦稅,選擇把田地投獻給藩王府。
    換句話說,投獻給藩王府的田地,是不交國稅和地方官府攤派雜稅的,除了交給藩王府地租,其他什麽錢都不用交。
    藩王府田地突破萬頃之數,其實就集中發生在萬曆朝,特別是萬曆皇帝帶頭突破了萬頃這個規模。
    萬曆皇帝的弟弟潞王就藩時,一次性就得到兩萬頃田地,而萬曆皇帝兒子福王更是奏請賜田四萬頃,雖然最後被大臣阻止,但也得到了兩萬頃田地的待遇。
    而一些資料裏記載所謂“崇王在正德元年獲得賜田幾萬頃”,其實很可能是受封時得到幾百頃,也即是幾萬畝田地。
    實際上在明末時期,崇王朱見澤的後代在汝寧府屬七個縣裏占有贍田、山場、湖、園共地四千七十二頃六十四畝;又在汝寧府境外的陳州、柘城等七州縣占有土地二千六百八十頃幾十畝。
    上述兩地合計近七千頃田地,當然也不止這麽些,但是大頭就是這些。
    換句話說,崇王府到明末的時候,擁有田地也就是萬頃左右,根本達不到正德元年就獲賜幾萬頃田地這樣的規模。
    總之在這個時代,藩王府擁有田地幾千頃很正常,但是過萬頃就很誇張了。
    這也是徐江蘭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現在想到才發覺好像田地多的是有些誇張了。
    當然,那是徐閣老家的地,他們魏家可沒那麽多,也不過就二百頃地而已,並不算打眼。
    實際上,勳貴和一些老牌士紳家族擁有數萬畝田地也並不誇張。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魏廣德很是特殊,畢竟魏家發跡其實還是從魏廣德中進士以後的事兒,在此之前魏家不過是朝廷的一個百戶官而已,是不可能擁有多少土地?
    現在魏廣德又是內閣次輔,突然被爆出擁有幾萬畝田地,若是被有心人攻訐,確實也是個大麻煩。
    還有魏國公府那邊,徐江蘭雖然不知道娘家到底有多少田地,但是數額絕對不會少,甚至可能有上萬畝甚至數萬畝。
    實際上,魏國公府的田地,未必全部都掛在他們府裏。
    魏國公府不少家人也得到官身,也就是官員身份,他們也是可以享受免稅田地待遇的。
    於是,一些不幹淨的田地,往往都是先掛在這些人名下,但實際上屬於魏國公府。
    當然,也有分散資財的意思在裏麵。
    不管是誰,如果擁有的財富太多,多少還是會受人嫉妒。
    “那這兩年就盡量減少一些田地,把他們分散掛出去。”
    徐江蘭想到就直接說道。
    “是啊,好在現在福建試點,知道為什麽選擇在哪裏,就是因為那裏沒有藩王府,也沒有大的勳貴在那裏,就算有田地也不會太多。”
    魏廣德開口說道,“福建那地方,本來土地就貧瘠,誰會往那裏發展。
    有福建做樣板,其他地方的藩王、勳貴還有那些大戶,就有足夠的時間分散府裏的田地,不至於爆出什麽驚世駭俗的數字。
    說白了,朝廷要的是收取賦稅的田地,並不在乎田地在誰手裏。”
    說到這裏,魏廣德側頭看了眼夫人笑道:“隻不過我是真沒想到,家裏不知不覺居然已經有了兩萬多畝田地。”
    “大部分都是投獻的,隻是借你這個進士名頭,躲避地方上的攤派而已。”
    徐江蘭笑道。
    “可是他們掛在我名下,躲避了攤派,那地方上要收的銀子,可都被掛到那些小民頭上了。”
    魏廣德說道這裏不由得歎口氣,如同鱷魚眼淚一樣。
    “那聽你話裏的意思,以後朝廷也會清理這種投獻的田地?”
    徐江蘭不確定的問道。
    “徐閣老家的事兒,其實朝中都知道。
    就算是海瑞心裏也明白,徐府名下二十多萬畝田地,實際屬於徐閣老的不過幾萬畝而已,十多萬畝其實都是投獻。
    可就是因為他們家貪圖這點銀子,就不知害得多少小民因此傾家蕩產。
    清丈田地之後,朝廷就會推行一條鞭法,民田所承擔的稅銀,都會要算個明白,基本都要固定下來。”
    魏廣德開口說道。
    “那投獻到藩王府的地呢?我可是聽說河南近半的田地都在幾個親王府手裏,還有下麵那些郡王。”
    徐江蘭皺眉說道。
    “估摸著,禦賜官田應該還是要免賦稅的,但是王府之外購置的田地,應該要求他們繳納賦稅。”
    聽到徐江蘭說到王府那些田地,魏廣德不由得心裏一動。
    隻要卡住皇帝賞賜田地的數量,要求藩王府把兼並的土地都交稅,不知道會不會減弱他們對土地的熱衷,減緩兼並土地的速度?
    說白了,土地的產出其實有限,隻不過國人對土地過於熱衷,手裏銀子多了不知道該怎麽用,可不就隻剩下放貸和買土地兩個用途了。
    想到後世傳聞山西富商把銀子熔了直接倒在地窖裏,即儲存銀子還防盜搶,魏廣德不由得想到後世的金融工具,看能不能想點辦法,把這些窖藏的銀子弄出來。
    別看官府已經想方設法把市麵上的銀錠收回鑄造成銀幣,但是地下隱藏的東西,還真不是那麽好容易拿出來的。
    別忘記,大明已經承平近二百年,世家大族的底蘊不是那麽容易掏出來的。
    伸手攬過夫人,雖然徐江蘭年愈三十餘歲,但保養的極好,舉手投足間盡顯成熟夫人風情。
    魏廣德雖然抵抗不住少女的誘惑的,但對於熟女風情也是沒有絲毫抗拒之力的。
    一夜無話,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魏廣德起來洗刷後,打了套拳鍛煉筋骨,吃過早飯也沒急著出門惡,若是先去了書房。
    寫了幾封書信,一封自然是送到南京魏國公府上的,一封是九江,給自己父親的書信。
    另外幾封書信也會送到九江,但不會直接送出去,而是讓自己父親斟酌著考慮。
    都是這幾年致仕回鄉的官員,憑借著官身,倒是最好掛名那些田地的人。
    都已經不在朝堂,手裏田地多一些少一些也就無所謂,不怕民間非議。
    還有他這位閣老在,也不怕那些官員起什麽心思。
    書信,魏廣德直接交到夫人徐江蘭手裏,由她安排人往南邊走。
    做好這些,魏廣德這才出門,坐上轎子往皇城趕去。
    魏廣德進入值房,剛拿起送來的茶盞還沒喝,蘆布就去而複返,手裏還拿著一份紙箋。
    “老爺,隻是首輔大人那邊送來的,說是草擬的奏疏,請你看看。”
    魏廣德伸手接過來隻看了眼,就對蘆布說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手裏的,正是張居正草擬請求福建全麵清丈田地的奏疏。
    這份奏疏當然不會是昨晚才寫好的,而是老早就已經完成,隻是不斷進行修改,甚至可能還接受過張四維、王國光等人的意見,最後才出現在自己手裏。
    魏廣德對這份奏疏沒什麽意見,隻是簡單看了一遍就放到一旁。
    也沒有開始處理公務,而是拿出一張紙條,快速書寫了幾段話。
    這是要交給兵部,讓他們行文發到西南去的。
    為了保證大明元寶在緬甸等地的流通,自然也要禁止緬甸國內使用銀錠。
    這次,俞大猷在東籲城繳獲的黃金白銀全部都要運回大明,甚至是銅料,以後緬甸開采的金銀銅等貴金屬,全部由緬甸地方官府收購,運回大明鑄造錢幣。
    想了想,魏廣德把寫好的紙條放在一邊,又拿出一張鋪開,給戶部寫了張條子。
    要戶部預支二十萬兩銀子發往西南,用於軍方在緬甸的軍費。
    這筆銀子,以後可以從緬甸交回的金銀當中扣除。
    總之,先把大明的元寶流通到緬甸,逐漸讓當地人也和大明一樣習慣使用大明的錢幣。
    潛移默化中,也能提升緬甸人對大明的歸屬感。
    實際上,雖然大明民間已經接受了朝廷鑄造金銀幣的流通,但是因為地域的優勢,大明通寶的金銀錢幣現在更多還是在北方流通,南方還是偏少。
    今年南京戶部已經開始不再局限隻鑄造銅錢,金銀幣也開始鑄造,相信幾年後南方也會更大範圍普及金銀通寶。
    整頓幣製看起來似乎是個小事兒,但實際上在銀本位體製下,對於庶民的影響力太大了。
    魏廣德可不願意治下百姓還會因為錢法而被不法商人肆意盤剝,他們操縱銀價肆意掠奪農民的利益。
    甚至,魏廣德已經在設想當朝廷財政寬裕後,按照現有的等級,在夏秋收糧時製定保護性價格,避免米商操縱米價,讓農民吃虧。
    官府製定的收購糧食的最低價,就必須官方能拿出大筆銀錢作為支撐。
    否則,單純隻是定出個所謂最低價格,而不敞開收購,到時候農民必然還是隻能吃啞巴虧。
    因為官府的價格根本就不能把收成變成錢,到時候麵對需要繳納的賦稅,百姓就算再不甘也隻能接受糧商給出的收購低價。
    隻不過魏廣德不知道,明廷就算發布這樣的條例,到時候地方上又會生出什麽對策。
    紙條寫好,魏廣德交來蘆布,讓他馬上安排人送出去。
    等蘆布離開後,他這才開始今天的辦公。
    隨後兩天時間裏,整個大明朝堂似乎被按下暫停鍵似的,許多衙門的公事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停滯。
    因為官員們走進衙門後,大多都聚在一起商量著福建清丈之事。
    大明的田地都在誰手裏?
    宗室、軍屯和士人占據絕大部分,自耕農反而越來越少。
    宗室有祖製護著,是不用繳稅的,所以他們不怕。
    軍屯,名義上是軍戶,實際上是勳貴在控製,已經如同私田般被瓜分殆盡。
    士人,自然就是民間士紳階級和官員了,這次清丈對他們來說影響可謂不小。
    “老爺,首輔大人在門外。”
    蘆布剛抱進來一摞奏疏,走到門口又倒了回來,小聲在魏廣德耳邊說道。
    “他不是召進宮裏了嗎?”
    魏廣德低聲問道。
    “有一會兒了,興許已經回來了。”
    蘆布小聲答道。
    “他若過來,讓他直接進來就是。”
    魏廣德吩咐道,“他若進來,看住外麵,不準有人靠近。”
    等蘆布出去以後,隻片刻張居正就走進屋裏。
    “叔大兄。”
    魏廣德拱手道。
    “善貸,清丈之事宮裏已經批紅了。”
    張居正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