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9緬甸優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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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曾省吾遞過來的戰報,魏廣德笑著衝他點點頭,伸手接過來
    曾省吾是幾天前到的京城,在吏部辦理手續後,很快就走馬上任進了兵部。
    而之後幾天,魏廣德參加了兵部為他舉辦的接風宴,也私下裏邀請過他。
    以官身相見,還是曾省吾到京城後的第一次。
    不過,接過戰報的時候魏廣德就注意到,曾省吾臉上盡是輕鬆笑容顯然戰報的消息不壞。
    想想也是,李成梁也是沙場老將,既然選擇出兵,時機選擇自然不會出錯。
    魏廣德很快展開戰報,快速瀏覽一遍,隨即臉色笑容更盛,晃晃手裏戰報對張居正說道:“叔大兄,官軍在蒲甘和木各具一帶圍殲緬軍殘餘十七萬,算是徹底被消滅了。”
    “緬甸還能湊出十七萬大軍?”
    張居正關注的焦點顯然不是官軍又取得了一場大勝,而是緬甸在損失三十萬大軍之後,居然還能在國內僅靠半壁,不對,應該是小半壁江山就湊出十七萬大軍上。
    “嗬嗬,緬甸再怎麽說國內也是有數百萬人口,平湊五十萬人還是可以做到的。
    隻是這十七萬人,戰報裏說得明白,殲敵六萬,俘虜十一萬。
    想來,那六萬可能是緬甸官軍,而被俘虜的十一萬,十有八九就是臨時拉的精壯。
    剩下的那些地方,怕是連個青壯都已經見不到了。”
    魏廣德猜測道。
    如果緬甸大半國土在手,或許再拉出幾十萬人也是可以的。
    不過,緬北和緬南盡入明軍之手,緬東已經投降,僅剩緬西各部,龜縮在蒲甘城裏。
    這次被圍殲,緬甸國土上能聚集的反對力量,怕是基本被清除。
    剩下,就是如何安定緬甸各部,實現長治久安。
    說話間,魏廣德已經把戰報交給了張居正,讓他自己看。
    而張四維也起身,站到了張居正身側,和他一起看起戰報來。
    快速看完戰報,張居正又遞給張四維,這才看著曾省吾問道:“接下來,兵部可以計劃。”
    消滅緬甸殘餘勢力隻是目的之一,大明費了這麽大勁的根本目的,還是為了長期控製緬甸。
    有了當初安南舊事,所以張居正其實對此事很是謹慎,就怕重蹈覆轍。
    曾省吾聞言,先看了看魏廣德,見他點頭,這才開口說道:“早前兵部已經和魏次輔議定過了。
    明軍主力暫住緬甸,主要駐紮在緬北各城和緬南沿海城池裏。
    阿瓦、東籲和蒲甘是官軍在緬甸中部主要的駐紮地,至於其他地方,隻派出少量官軍和招降的緬軍負責控製。
    至於維持治安,就讓那些緬軍去做,他們應該比讓官軍去更加合適。”
    駐軍緬北和緬南,其實也是魏廣德多少心裏還是有點擔心,所以大軍主要控製住幾條退路。
    緬南官軍可以由海路機動,而緬北則是和大明國土接壤,進退自如。
    真正對緬甸進行占領的,就是阿瓦、東籲和蒲甘三城,品字形部署明軍,輻射四周,還可以相互照應。
    讓緬甸人統治緬甸人,也是魏廣德一早就定下的計策,盡可能讓緬甸各族相互敵視,實際上魏廣德巴不得緬軍對地方上的緬甸人進行殘暴統治,這樣對大明最為有利。
    張居正聞言微微點頭,笑道:“既如此,那兵部盡可放手施為,一定保持對當地的控製。
    對了,兵部可有殷大使、俞提督的消息?”
    緬甸在張居正眼裏已經不算什麽,軍事上取得重大勝利,還有什麽好顧忌的。
    倒是大明派往西洋的使者,也不知道這時候到沒到舊港,有沒有西行到緬甸。
    緬甸南北連成一片後,從緬南勃固或者達貢的消息可以由陸路快速傳遞到大明,再有大明的驛遞送抵京城,全程大約需要一個月時間。
    別覺得一個月時間是不是很長,其實已經是這個時代消息傳遞的最快速度了。
    這段距離,其實主要消耗時間的還是在緬甸境內,畢竟沒有驛遞係統,隻能靠快馬翻山越嶺傳送文書,保證安全的前提下至少需要十餘日。
    而進入大明後,也就是半月時間就可以把消息從西南邊陲送到京師。
    “暫時沒有。”
    曾省吾想想就馬上說道,“不過聽人說,算時間,此時他們應該已經到了舊港,或許休整旬日就會再次出海。
    估計最遲一個月,船隊就會抵達緬甸,然後繼續西行。
    朝廷這裏,應該在兩月後就能收到消息。”
    “兵部管著驛遞,既然緬甸大部已經被控製,驛遞鋪的建立就要抓緊進行,盡可能縮短兩地聯係所需時間。
    李成梁駐地不是選在阿瓦嗎,至少要先建立一條勃固都阿瓦,再由阿瓦到大明的驛遞通道。”
    魏廣德這時候開口對曾省吾說道。
    這是兵部的職責,魏廣德隻需要提出來就行了,該怎麽做,自然有兵部的人去操辦。
    “是,回去我就督促此事。”
    曾省吾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當即點頭答應道。
    此時張四維已經看完緬甸戰報,之前張居正、魏廣德都有發表意見,他自然不甘落後。
    隻是,這時候他還能說什麽?
    忽然,想到今日來此的原因,心中就有了主意,當即朗聲道:“要實現緬甸長治久安,除了軍事上取得的成績外,某以為教化也不能落下。”
    “子維有何想法?”
    張居正聞言轉頭看著張四維,笑問道。
    “今日禮部奏疏說要在全國府縣建立官辦社學,自然也包括緬甸。
    何況緬甸常年被逆酋莽應龍等治理,不服王化,更是朝廷要教化之地。”
    張四維馬上說道。
    這話一出,魏廣德、張居正等人自然知道張四維打的主意。
    不過,魏廣德沒說話,張居正眉頭就是一皺說道:“西南邊陲蠻荒,內地舉子多不願去,更何況是新附之地的緬甸。”
    張居正這話還真不錯,別說緬甸,如果內地官員被派往廣西、貴州、雲南等地為官,他們多不會願意。
    甚至,有些人寧願想盡辦法請假回鄉,不當這個官了也在所不惜。
    回老家,憑著官身日子也能過得不錯。
    可如果去了西南,窮鄉僻壤沒什麽油水不說,還要時刻擔心山民作亂,搞不好就把自己的前程耽誤進去了。
    所以,西南的官員,除了布政使和知府還能有人免為其難接受外,就連知縣,許多進士都不願意擔任。
    他們寧願不做官都不去那地方,直接結果就是西南地方上,許多低級官員隻能由舉人充任。
    好吧,這也是西南舉子大多不願意赴京會試的原因。
    隻要過了鄉試,其實在西南想要謀個官身不難,又可必長途跋涉去京城參加考試。
    一路艱險不說,還可能名落孫山。
    除了晉升受點影響,其他貌似差別不大。
    要知道,西南各省舉子,除了四川外,其實基本上都很難在會試裏脫穎而出。
    缺少關係,想要在仕途上取得進步,那也是困難無比的。
    不得不說,大明的科舉其實還真是考慮周到,照顧到方方麵麵,雖然有違公平,但從國家角度確實做的不錯。
    明朝洪武年間的“南北榜案”可以說影響巨大,按記載就是,“洪武三十年丁醜科,試官劉三吾、白信稻,取宋琮等五十一人,中原西北士子無登第者。”
    這一結果,充分體現出當時國內南北教育文化水平的差異,南方士子憑實力完全碾壓北方士子,由此掀起了洪武年所謂的科舉舞弊大案。
    會試落第的北方舉人聯名上書,告考官劉三吾﹑白信蹈偏私南方人,朱元璋命人複閱落第試卷,增錄北方人入仕。
    不過結果是兩次複議,都是維持原判。
    隻是此時政治風向巨變,朱元璋突然下詔,指斥本次科舉的主考劉三吾和副主考白蹈信等人為“藍玉餘黨”,尤其是抓住了劉三吾10多年前曾上書為胡惟庸鳴冤的舊賬,認定劉三吾為“反賊”,結果涉案諸官員皆受到嚴懲,劉三吾被發配西北。
    其餘諸人也被發配流放,隻有戴彝、尹昌隆二人免罪。
    此二人得免的原因,是他們在複核試卷後,開列出的中榜名單上有北方士子。
    六月,朱元璋親自策問,欽點韓克忠為狀元﹑王恕為榜眼,焦勝為探花,是為夏榜,因所錄六十一人全係北方人,故又稱北榜。
    由此開始,大明會試開始分掛南北榜單以示公平。
    洪武三十年這一榜,最初的名單主要還是上榜之人太過集中於三省的原因。
    此次科舉共中試五十一人,僅江西就上榜18人、浙江十七人人,還有福建九人,其餘各省,要麽全軍覆沒,要麽僅有一兩人,就連當時人口最多、素以文風日盛著稱的南直隸,也隻有一人上榜。
    雖然多次複查並未發現有失偏頗,但其中也多少存在一些問題。
    於是,在原來基礎上又增加北榜錄取六十一人,讓洪武三十年中試舉子一下子超過百人。
    而之後的解決就是,每科中試舉子基本上按照南方六成,北方四成這樣的標準進行選拔,直到明宣宗時期將其以旨意的形式發出。
    到了宣德、正統年間,為了照顧四川、雲南、貴州等偏遠地區,又增設中卷,分為南卷、中卷、北卷,錄取比例分別為55%、35%和10%。
    當然,中卷考生也是集中在四川、廣西兩地,雲貴多為鴨蛋。
    這也導致兩地考生基本上中舉後都不願意北上京師參加會試,去了也是白去,自找不痛快。
    這些大明的舉子都不願意出來科舉入仕,你怎麽還指望好容易金榜題名的官老爺往西南那犄角旮旯跑,哪怕是去那裏做官。
    縱觀大明朝,除了北方草原的持續威脅外,也就是西南那地方土司時常造反,就更不是做官的好去處了。
    張居正知道張四維的想法,可朝廷要安排人去,那也得別人願意啊。
    最起碼這幾年,緬甸那地方還是交給兵部先管著,等平穩下來了,朝廷再對那裏劃分府縣,逐漸的把官兒安排上。
    “兩京確實不好調,願意去的人不多,就算升品級,怕是也難以找到人手。
    可是,西南地方多的是未入仕的舉人秀才,隻是社學,舉子自然是不願意去的,但秀才呢?
    允他們現在入緬甸地方社學,以後劃分府縣建立官學後轉調。”
    張四維說道。
    秀才,其實嚴格說來都算不得什麽功名,因為隻有舉人才有一部份官身的特權。
    秀才,不過勉強算是個讀書人而已,這也是為什麽隻有秀才才有資格進入地方官學的原因。
    大明朝絕大部分秀才,終其一生不得中舉,最後也隻能蹉跎一生,因為實在沒什麽上得了台麵的身份。
    大部分秀才,最後也就是在官府某個差事兒或者在家裏開個私塾教書育人。
    進社學教書的,往往都是條件比較差的才會選擇。
    當然,最主要原因還是社學工錢得不到保證,比較靠捐資辦學,肯定是不穩定的。
    張四維考慮的就是用秀才補充緬甸需要的教書先生,舉子可以謀官,他們是絕對看不起不入流的訓導。
    當然,內地官學,教諭、訓導多是舉人出任,但那是因為做得好有機會升縣城的佐貳官,甚至是縣令,就如同海瑞的升官之途。
    海瑞那是因為官聲好,地方上壓不住,還有地方鄉紳都巴不得把人送走,所以海瑞雖然不跑官,但背不住有人主動幫他活動。
    否則,就海瑞的臭脾氣,很難想象在官場無依無靠的一個強人能夠從教諭升任知縣,最後走進朝廷,先後入職戶部、兵部成為主事。
    而且,正常情況下,到這一步也到頭了。
    可一篇《治安疏》,再次為他升職帶來了契機,雖然因此遭遇牢獄之災,可隆慶之後倒是官運亨通起來。
    “你的意思是讓西南秀才可以借此入仕,從社學以後可以升官學?”
    雖然依然是末流,可進入官學,怎麽說也是身份上的巨大變化。
    “可以讓他們享受地方上舉人待遇。”
    魏廣德這時候也插話道。
    秀才和舉人的待遇差別也是很大的,光是這點就很吸引人。
    “那等奏疏批了,就先讓禮部優先處理緬甸社學之事。”
    張居正點頭說道,“隻是這銀錢”
    “雲南方麵先墊著,以後等緬甸設立府縣後歸還。”
    魏廣德開口說道。
    緬甸軍管,讓李成梁出錢怕是有點難,不如先掛賬好了。
    張居正點頭,看向曾省吾道:“此事兵部給那邊通個氣,讓他們早作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