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篇 第一百零八章 新桃換舊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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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雍州邊界,再禦劍飛過青州和槐州,距京城就不遠了,隻是這兩州幅員遼闊,跨度極大,想要在短短兩天時間橫跨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瑰流站在飛劍上,火辣辣的屁股疼的他齜牙咧嘴。要說自家女人也太沒有格局了,不就是輕輕拍了下你屁股嗎?又不是掉塊肉。怎麽就用誅仙劍鞘報複呢?

    “死婆娘,等回家的,有你好看!”看著那道背影,瑰流在心裏暗暗罵道。

    王姒之驟然將飛劍速度放緩。

    瑰流心虛地眨了眨眼睛,自己這次可都沒罵出聲,難不成這婆娘連讀心術都會?

    王姒之自然猜不到他那些小心思,伸出手,指向某處,說道“你看那裏。”

    循著她所指的地方,瑰流向下看去,不覺一驚。

    延綿不絕的山脈一側,籠罩著一層若有若無的煞氣。

    “此處山水形勝,不應如此才對。”瑰流仔細觀察片刻,認真道“難道是欽天監大鼎裏的山水氣運出了問題?此事必有蹊蹺,我得向爹娘說一說。”

    “你看的還不清楚。”王姒之說著,將纖纖玉手輕搭在瑰流肩膀上,“這次看清楚了嗎?”

    瑰流忽然覺得自己身處一種極其玄妙的境界,類似於陰陽家的“天人感應”,又很像是佛家經書上提及的“頓悟”,似乎自己想看什麽都能看見,想聽什麽都能聽見,就好像一尊俯瞰大地的至高神靈,隨心所欲,想做什麽都可以。

    而他透過巍峨綿延的山脈,好像看見了一口棺?總之煞氣正式從那裏冒出來的。

    王姒之收回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說道“很有可能是王侯將相的墓葬。”

    “厲害啊。”瑰流揉揉下巴,嘖嘖稱奇,不過所指對象卻不是眼下這座藏在十萬裏大山中的詭譎墓葬,而是王姒之剛才“借給”自己的玄妙境界。

    瑰流心中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小心翼翼問道“姒之,你該不會比那些在江湖上活了幾甲子的老怪物還要厲害吧?”

    “你幹脆說我是天下第一得了。”王姒之想了想,又說道“五百年前,你發現除了武道和練氣一途分別對應的九個境界外,儒釋道及百家也各有玄妙境界,並且將你觸及到的玄妙境界悄無聲息傳給了我,方才你所感覺到的便是。”

    瑰流愕然,“難道五百年前我除了是大奉皇帝還是武評大宗師?”

    王姒之很認真的想了想,“大宗師的說法不對,應該說是大修士,八境還是九境?記不清了。而且那時候好像也沒有武評,但你無論與誰對敵,好像確實沒有輸過。”

    聽完王姒之說的話,不知是不是一時間無法接受,瑰流久久無言,最後憋出一句“我說這輩子怎麽天賜愚鈍,都怪上上上上上輩子是天下第一。”

    王姒之笑道“錯啦,是上上上上輩子。”

    伸手撫摸打盹兒的雪球兒,王姒之問道“那這裏怎麽辦?暫且不管。”

    瑰流點點頭,“嗯,不能輕舉妄動,交給我娘和國師處理吧。”

    於是二人繼續禦劍北飛。

    轉眼間好幾個時辰過去,瑰流站累了幹脆坐在飛劍上,百無聊賴的捶打腿肚。他有些後悔了,早知道早上從官府拿完銀子去趟書鋪好了,這長路漫漫沒有豔情小說陪伴身邊,還真是難熬啊。

    忽然,瑰流瞪大眼睛,匪夷所思俯瞰劍下。

    城裏那個人影,有點像李子昕?

    連他這個遠遊在外的太子都聽說了春闈提前的大事,現在全國上至禮部,下至各省舉人,全都忙的焦頭爛額。你李子昕可倒好,堂堂春闈主考官,不趕緊回京複職,還成天混日子摸魚?

    “小兔崽子,最好別是你,否則你看我怎麽扒你的皮!”

    “姒之,方才的玄妙境界再借我一下。”

    這次,王姒之不去觸碰他,玄妙境界便轉嫁到他身上。

    憑著能夠洞察世間一切都眼睛,瑰流看清楚了那人的相貌,很遺憾,並不是李子昕。

    瑰流冷哼一聲,“算你小子走運!”

    王姒之疑惑道“怎麽了?”

    “沒事,把一個人看成李子昕了。”

    瑰流站起身,輕輕碰了下王姒之後背,看似不起眼的舉動,卻讓沒有反應的王姒之當即嬌軀一顫。

    “你幹什麽?”王姒之質問道。

    瑰流笑嘻嘻道“剛才你借我境界的時候不也是碰了我一下嗎?我也得碰你才能還回去啊。”

    “你!”王姒之咬牙道“我禦劍時不能飛行,別打擾我!”

    “好嘞,夫君得令。”瑰流笑眯眯又坐了下去。

    忽然,飛劍一個猛停,瑰流沒連人帶命差點沒甩到天上去。

    “雖然我知道你小肚雞腸,但是也不用這樣報複我吧?你這不明擺著謀殺親夫嗎?”瑰流喋喋不休,完全沒有發現不對勁。

    直到王姒之冷冷的聲音響起,“你要做什麽?”

    瑰流猛地抬頭,看見了那位相距極近的不速之客。

    那身雪白道袍,還有那頂天下極少數人才有資格戴的蓮花冠,是那位行事難以捉摸的蓮花洞天之主。

    蓮花冠道人笑著不說話,大袖一揮,轉眼間三人站在一片雲海之上。

    “太子殿下可以把劍收起來了。”

    瑰流的確是收起了腳下的劍,卻不是放回劍鞘,而是拿在手裏,說道“我和你應該不熟悉吧?”

    “熟悉倒也不熟悉。”蓮花冠道人笑了笑,“青錢城見過一麵,梵柯山又見過一麵,哦對,我不是還送殿下金丹來著。”

    瑰流哦了一聲,“所以呢,你誰啊?”

    蓮花冠道人一笑置之,隨即問道“殿下是要趕回家過年吧?”

    “知道就讓開,別做攔路狗。”瑰流語氣淡漠。

    蓮花冠道人搖搖頭,“這種速度,便是再多出四五天時間,殿下也難趕回去。貧道倒是有兩張快行符,能讓殿下兩天之後剛好除夕那天就到家。”

    “說完了?”瑰流平靜道。

    蓮花冠道人愣了愣,“說完了。”

    “那你可以走了。”

    蓮花冠道人萬萬沒想到會是這麽個結果,扯扯嘴角,試圖從瑰流臉上看出一絲破綻。

    最後,隻能心不甘情不願接受這個事實的蓮花冠道人冷笑一聲,反問道“殿下就真的不想家?”

    “我以前怎麽沒聽說過蓮花洞天之主是個大善人?既然如此,天底下那麽多不能和家人團聚的異鄉客,洞天之主不妨去幫幫他們,就莫要在我這裏費心思了。”

    瑰流雙手拄劍,那副表情好像是在說“你再不讓開,我可就出劍了。”

    蓮花冠道人微微一笑,“有件事還要和太子殿下說一聲,前幾天我去了趟大靖皇宮,在椒房殿見到了皇後娘娘。”

    此話一出,尤其提到秦芳,瑰流瞬間壓不住氣,森冷的語氣充滿殺意,“你到底想說什麽?”

    蓮花冠道人收起那兩張快行符,說道“貧道的蓮花洞天如今可以設立祝官和春官,家師親點殿下性命,並言普天之下沒有比殿下更適合春官一職的人。”

    “貧道也正是為了此事才拜訪皇後娘娘,在皇後娘娘那裏碰了壁,貧道這才跑過來問問殿下您自己的意見。”

    蓮花冠道人說的極其認真,一絲不苟。

    瑰流由此想起春官的起源。

    傳說萬年前,道祖有感於“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便創設春官和祝官,前者掌四季更替,後者掌天下福祿。

    再到後來,儒家至聖頒布節氣,春秋之序得以細劃,例如驚蟄是萬物之始,霜降意味著萬物畢成。人族也因此在大地崛起。

    而萬年後的春官,不再掌管春秋之序,隻是地位極高的虛職。

    所以瑰流是在想不明白,一個毫無用處的虛職而已,為何蓮花冠道人口中的師父偏偏要選中自己擔任春官。

    這背後的含義是什麽?

    瑰流問出了和秦芳一樣的問題,“為何要選我做春官。”

    而蓮花冠道人也給出了一樣的答案,“不知道,隻不過師命不可違。”

    倒不是蓮花冠道人不想告訴秦芳和瑰流,而是就連他自己都沒想明白,千百年來無所謂的春官,為何師父這次偏偏就如此看中?還非要從家門外選人,選了個世俗王朝的太子。

    “不說的話,那就沒得談了。”瑰流淡然道。

    “貧道也不指望第一次就說服你。”蓮花冠道人跺了跺腳,笑道“咱們來日方長。”

    一瞬間,雲海下墜,劇烈消散。

    瑰流身形穩穩地站在誅仙劍上,大臂一伸,就把王姒之緊緊摟了過來。

    “沒嚇到吧?”

    王姒之搖搖頭,脫離瑰流懷抱穩穩站住,輕聲道“他說的沒錯,沒有轉瞬千裏的本領,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兩日之內趕回京城。”

    瑰流忽然想到什麽,問道“誅仙劍以殺力冠絕天下,其實速度不算快吧?”

    王姒之點點頭,“本來這柄劍就不算出眾。”

    不出眾?能殺仙人還不出眾?能劍斬酆都還不出眾?瑰流懷疑自己聽錯了。忽然,他覺得腳下踩的劍好像在輕微顫抖,就好像小孩子再哭?

    王姒之微微皺眉,用力跺腳道“閉嘴!”

    誅仙劍哀鳴一聲,然後便沒了動靜。

    這場麵給瑰流看傻了,這算什麽?人劍交談?

    而且這最後一聲哀鳴是怎麽回事,敢情你被說委屈了?

    王姒之看向瑰流,“問了這麽多,你像說什麽?”

    “我目前煉化的四把飛劍,玉樓春速度最快,甚至我每次駕馭它隻能看見一道殘影劃過。我肯定是無法駕馭速度這麽快的飛劍,如果你能用它禦劍飛行,說不定真可以轉瞬千裏。”

    說著,瑰流身側出現一把縈繞盤旋的袖珍飛劍。

    王姒之挑挑眉,“這麽小?你沒和我開玩笑?”

    瑰流笑道“你閉上眼睛。”

    王姒之疑惑不解,但還是照做,閉上了雙眼。

    “可以睜眼了。”

    王姒之睜開眼,隻見腳旁出現了一柄和誅仙大小相同的劍,正是剛才的袖珍飛劍。

    瑰流從誅仙跳到玉樓春上,笑道“可大可小嘛。”

    待王姒之也跳到玉樓春了,瑰流便將誅仙劍收回劍鞘。

    “試試?”瑰流小心翼翼問道。

    “若真如你所說的那麽快,你千萬要站穩。”王姒之叮囑道。

    瑰流嘿嘿一笑,“這還不簡單?”

    然後便緊緊摟住了王姒之,下顎抵在她柔軟的肩膀上,當然也沒忘記趁機揩油,對著她香嫩的脖頸輕輕咬下,貪戀地吸·允著她的香氣。

    “一劍刺死你得了。”王姒之不忿道。

    毫無征兆,她輕輕跺腳,腳下飛劍猛地掠出。

    若非開天眼,則根本捕捉不到畫麵,隻能看見一道漆黑殘影割破了天邊,並且轉瞬即逝。

    風聲在耳邊呼嘯,瑰流大聲問道“幾天能到家?”

    王姒之衣裙被吹的獵獵作響,她開心大聲道“除夕一定到!”

    這一刻,男人心裏擱著的重重心事都短暫化為烏有,他仰頭大笑“走走走!回家過年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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