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是非對錯無憑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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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遲疑地回了一聲“哦”,便沒有再說話。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半晌,蘭淨珩忽然問道:“你起得了床送我嗎?”
    遲未晚沒有側過頭來看他,隻是微微垂下羽睫,輕輕地“嗯”了一聲。
    因為太在意,卻不知道該以什麽身份去勸他休息,畢竟自己是對家,好像不管怎麽做,都顯得動機不純。
    “那就好。”他欣慰地笑了笑,像是把珍貴的東西安置好那般明悅。
    她看著灰蒙蒙的天,冷不丁地問道:“你什麽時候回去?”
    她給雪球喂了個貓罐頭,然後又望著巨大落地窗外厚厚的積雪發呆。
    “蘭淨珩,你有沒有想過,你的付出可能會石沉大海?”她渾身散發著無形的距離感,想讓對方知難而退,像宣布免責聲明似地問道。
    “但我還是願意為此孤注一擲,無論是拒絕更適合我的人,還是陪你走一段沒有結果的路,都無怨無悔,因為……”他抱著雪球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很艱難,但又不得不坦然麵對自己的心,“放下你實在是太難了。”
    在沒見麵的那些年裏,有過不會再有交集的念頭,被遲硯書發現自己派人打聽消息時,有過放棄。
    可在接到遲媽電話那一刻,時間似乎又回到了剛剛達成共識那會兒。
    好奇與吸引,職業操守與愛慕,想要得到的同時也想要尊重這份關係,還有太多太多複雜的情愫縈繞心尖,需要平衡。
    說完,他輕輕放下雪球,想要回房間時突然眼前一暗,踉蹌了一下,頓時被眼疾手快的遲清野扶住。
    她本想一巴掌扇在蘭淨珩的後腦勺上,怒斥他生病還不好好休息,但因為找不到訓他的資格,所以忍住了,隻是淡淡道:“快去休息吧。”
    “你剛才是不是想罵我?”他恢複光明,抬眸間從遲清野眸中,窺到了一閃而過的怒氣,便忍不住問道。
    “我沒有。”她麵無表情地否認道。
    “你還真是越來越不坦蕩了。”他站直了身體,故意拱火道。
    與其忍著不滿憋在心裏生出病,不如讓她痛痛快快的罵一頓。
    遲清野深吸一口氣,冷眼瞪他道:“快滾回你的床上去吧,別讓我動手。”
    “哈哈,這才像你嘛。”
    他立馬加快了回房的腳步,邊走邊隱帶笑意的回頭,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長廊上。
    遲清野雙手叉著腰,看著空蕩蕩的長廊,忽然“噗嗤”一聲,無聲地笑了起來。
    愛與被愛都需要勇氣,他權衡利弊後做出的選擇,犧牲與代價都不比自己小,說到底還是自己太過於膽怯了。
    所以這一笑像是自嘲,也像是在感恩,如此糟糕的人生遇上了很有趣的人,很幸運自己還有糾結的餘地。
    到了中午,大管家終於回來了,還買了各式各樣的小點心,準備給遲清野當下午茶。
    晚上,遲硯書與遲博川按照每日慣例,進行視頻會麵,以確認他們主仆二人是否安好。
    第二天晡時。
    用完餐後,大管家回房去睡午覺,遲清野坐在沙發上抱著雪球,欣賞落地窗外越下越小的點點飄雪。
    蘭淨珩怕她一個人太孤獨,便把筆記本電腦搬到客廳來辦公,就坐在正對麵,當個可隨時被需要的工具人陪著她。
    大概是雪球被摸煩了,溫柔地掙脫了她懷抱,下地跑酷去了。
    一臉無趣的遲清野把目光轉向了對麵的他,凝視許久後,冷不丁地開口道:你頭發遮眼睛了。”
    聞言,蘭淨珩先是微微一愣,隨後抬頭摸著額前的發,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啊,最近太忙了,實在是沒有時間去料理頭發,或許……你可以借我一個發夾?”
    “我幫你剪了吧。”她直截了當地說道。
    想著蘭淨珩今晚趕回去也不一定有時間,或是記得這茬,不如現在就跟頭發做個了結。
    “呃……你會嗎?”他不確定這是玩笑話還是認真的,遂略有些遲疑地問道。
    “應該不難。”
    以前在軍校出不去時,同學間相互剪頭是常事,尤其男人的頭是最容易操作的,隨便推一推就好,好不好看就是個人審美和對方顏值的問題了,而她對自己審美還是很有信心的。
    說完,她起身去廚房拿了把順手的小剪刀回來,一臉認真地擺弄著。
    “……”蘭淨珩怎麽也想不到,她不僅是認真的,居然還要實踐,如此盛情實在難卻,雖心裏多少有些懷疑,卻還是怯生生地說:“那就……有勞你了?”
    “不用客氣。”遲清野把桌布扯下來,繞到沙發後披在了他的身上,手指還十分靈活地轉動剪刀,儼然一副打量砧板上肉的神情。
    蘭淨珩見狀,略有些拘謹地將電腦合上,稍稍往前推了推,姿態頗為僵硬地坐著,不曾想被她摁著肩往後一掰,糾正道:“坐好,別動。”
    “好,好的。”
    他後半句“隻要你不傷害,讓我做什麽都可以”被硬生生的留在了心底,不予說出口。
    確認好角度,在遲清野三下五除二的操作一波後,又繞到了他的跟前,摸著下巴反複打量,神色逐漸凝重,“嗯……我好像,把你的頭發剪壞了。”
    見蘭淨珩訥訥地看著自己,似無辜似不敢相信。
    於是,遲清野便拿起他放在電腦旁的手機,示意他打開前置相機自己確認一下。
    “你可以罵我。”她也沒想到自己會手生到這個程度,把人家劉海給一刀切了,由於切得太短已失去補救的機會,隻能虛心求罵。
    蘭淨珩對著鏡子左右看了看,聽到她這話,抬眸間又撞上她那略微心虛的視線,忙安慰道:“呃……不是的,是我的臉配不上這個發型,與你的手藝無關。”
    “你……噗!”她很想說些什麽,讓對方不要總往自己身上找原因,可視線一撞上,嘴角上的笑意瞬間失守。
    其實後麵剪得挺好的,就是劉海短了些,特別像網紅的眉上齊劉海。
    蘭淨珩捋了捋額前的發絲,眨了眨眼睛,一臉單純的認真道:“是不是看起來很傻?”
    “對不起,如果有人嘲笑你的話,後果算我的。”遲清野雙掌一合,微微低下頭,態度誠懇的致歉道。
    “嗯……其實也沒有那麽糟糕啦,還蠻有設計感的。”他把額前的頭發全部往後扒拉,莞爾道。
    她往後退了半步,坐下來後單手托著下巴,輕笑道:“你是在自欺欺人嗎?”
    “不是呀,你不覺得我把整個額頭露出來,看起來更加成熟穩重嗎?”
    他看了看鏡子,又看了看遲清野,一會兒側分,一會兒中分,耍寶間透著滿滿的孩子氣,似乎在等對方認同自己的發現。
    遲清野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細細地端詳著他的五官和輪廓。
    這張清俊而溫柔的臉,好像有魔法,看久了能讓人漸漸走向開朗。
    他在自己最糟糕狼狽的時候出現,卻從未有過輕視和厭惡。
    或許,他能如此的從容溫和,除了深厚的修養,更是因為自身足夠強大,能正視所有的問題,並逐一解決。
    “如果你注定要走進我的世界,為什麽出現得那麽遲?”她看著蘭淨珩,忽然沒頭沒腦地說出了這一句話。
    他明顯愣了愣,沒想到氣氛會轉場那麽快,但這個問題曾經也存在於他的心底。
    如果能趕在霄胤商之前認識她,大家是不是都不用繞那麽遠的路,曆盡千辛萬苦去證明愛與被愛,受害抑或是加害?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他看著遲清野的眼睛,眉目中蘊含著柔腸寸斷的刻骨情意,口吻溫和而堅定。
    這一刻,外頭漫天飛落的雪花,似乎都褪去了瑟瑟寒意,反透出一種輕盈和煦的溫柔。
    她倏然隱生出一股不能與人道來的衝動,那就是把他永遠的留在這裏,留在自己的身邊……
    “不多待了?”遲清野以為他賭氣想提前走,遂看著他清俊的側顏,略帶戲謔地問道。
    蘭淨珩轉過頭來,眼眸清澈而細膩地看著她,唇邊還隱帶著笑意,聳了聳肩,“比起這個,我更想你送我。”
    “別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放棄原則早起送你。”她習慣性地雙手抱胸,不為所動地勾了勾嘴角。
    他既好笑又無奈地說道:“可是,我想多待幾個小時。”
    想在有她的地方多停留一會兒,即使什麽都不做,都會感到平靜和滿足。
    那句“別走,陪我過春節”到了嘴邊,硬是被遲清野咽了回去,換成:“隨你。”
    他也有自己的親人要陪,無論心裏多想任性的留下他,都需要克製。
    “那我還是明晚離開吧。”他看著玻璃外將要下雪的天,輕輕地說道。
    遲清野終於扭過頭來看他,對他提的這個問題有些不可置信,又覺得好笑,遂眉梢微微一挑,“你可以選擇明晚離開,我稍微晚點休息也是可以的。”
    “後天淩晨,需要趕一場年會。”他像抱孩子般把雪球托起,任其趴在自己的肩上,若有所思地莞爾道。
    他垂首一笑,又抬起頭,無奈而寵溺,“我不會讓你放棄任何你想做的事,隻是稍稍踏出半步就夠了,剩下的交給我。”
    每每聽到類似這樣的話,遲清野都會忍不住陷入沉思,因為不想辜負,不想讓對方覺得誌在必得。
    突然討厭這樣懦弱的自己,開始害怕起太過美好的人事物靠近自己,畏懼擁有再失去的痛,擔心這一切都是泡沫的化身,一旦觸碰就會消失,所以開始學著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藏好。
    整個世界似乎都在試著給她愛,讓她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卻沒有人教她遺忘,就像她無法與自己和解,被過去永遠的困住,能活著都是萬幸,哪裏還有愛人的能力?
    下意識說出不那麽中聽的大實話,沒頭沒尾像個莫名其妙的蠻子,同時也像是在試探對方忍耐的底線,試探他能忍糟糕的自己到哪一步。
    再回想起跨年夜,兩人明明靠得那麽近,明明氣氛那麽好,明明可以輕而易舉的擁有彼此,她卻膽怯地逃了。
    她叫的那聲“蘭淨珩”,其實是想確認他是不是真實的存在,還是自己臆想出來的人,卻又擔心那些話問出來,他就會消失。
    這時,蘭淨珩端著空碗從她身後有過,到廚房將其洗好晾起後,抱起一臉好奇的雪球,走到她的身邊,莞爾道:“聽大管家先生說,下周遲硯書和遲博川會過來陪你過春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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